第1章
雨天,城鄉結合部的機甲修理廠。
白葉蹲在轟鳴的流水線邊吃泡麵,厚厚的工作手套上沾滿了機油。
他的朋友蹲在他身邊翻報紙:“吶吶,白葉,今天軍方第一輪考試結束了誒……聽說有人因為沒有夠到分數線而跳樓自殺。你說為什麼會這樣?考不上軍校還能有別的地方可去啊,有書念就不錯了,對不對?”
“因為很想去某個地方,沒有去成,就感覺人生毫無意義,所以才會這樣吧。”白葉撩着紙筒中的麵條道。
“嗯……可是我唯一不想呆的地方就是這裏誒,去哪兒都比呆在這鬼地方強,每天每天都在做單調的工作。真想不通那些有錢人家的孩子怎麼想的,有書念為什麼還不想活。”
“我覺得還好。”白葉吸溜一口麵條,“有錢賺,能吃飽,還不錯。”
“說的也是吶……”翻報紙的小童雖然應和着,卻委屈地低下頭去,盯着報紙上關於軍方招考的報道,心裏有很大的落差。在過去的二十年中,銀河帝國經歷了漫長的戰爭。戰爭殺死成年人,留下數以萬計的孤兒,勞動力嚴重不足。政府無力處理同時爆發的諸多社會問題,很多孤兒得不到照顧,淪為了童工,彌補勞動力的缺口,與有錢人家的孩子有天壤之別。
白葉就是不幸的童工之一。
而且他比其他童工都要過得更凄慘一點。
因為……
一隊憲兵衝進機甲修理廠,封鎖了所有出入口。在控制住局面以後,憲兵隊長邁進了門檻。他隨意脫掉軍帽,露出底下銀白色的長發,他的眼睛也像他的發色一樣冷酷。看報紙的童工只不過與他對視一眼,就想起了自己經歷過的最冷的冬天。他低頭,揪緊了白葉的衣角,白葉愣了一下,繼續吃泡麵。
憲兵隊長的目光在童工身上停留了幾秒鐘,掠過了白葉,停留在點頭哈腰迎上來的廠長臉上。
“這枚子彈出自你們的流水線。”他舉起手,拇指與食指之間夾着一枚普通的m375型子彈。
廠長汗如雨下。
他這爿廠子,打着機甲修理的名頭,在流水線上成批量生產彈藥,但實際上他並沒有武器生產的經營許可。因為是特殊時期,所有人都在這麼做,想着大發一筆戰爭財的廠長也大膽跟進,卻從未想過會因此惹來禍事。
他第一反應是子彈出了問題,因此極力推脫:“不是不是,這不是我家的。”
“契氏軍工廠已經承認把軍方物資外包給了你,我們也掌握了你與契氏之間的打款記錄。如果你再嘴硬,我有權在此時此刻讓這顆子彈穿過你的腦袋,你覺得怎麼樣?”憲兵隊長繞着廠長緩緩地踱步,貼到他耳後輕聲模擬爆頭的音效。
廠長打了個寒噤。
憲兵隊長笑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讓他放鬆:“你這兒還有這樣的子彈么?”
“m375?”廠長摸不清他的來意,“這是最普通的彈藥,我這裏有……有一些。”
“普通?你在開玩笑么?”
憲兵隊長把子彈填裝入自己的□□中,對着廠長就是一槍。廠長劇烈地一抽,子彈擦過他的耳朵,無聲地射入了背後的牆上。
現場鴉雀無聲,然後響起了一片驚呼聲。廠長一開始還以為是因為憲兵隊長的殘酷行徑,半晌才發現大家都望着自己身後的牆。
他緩緩轉身,看到了他這輩子沒見過的奇景——
牆壁上不是彈坑,而是一扇門。
不,與其說門,更像是牆壁被撕開了一道裂口,透過裂口,可以看到牆壁對面的街景。
街上的行人停下了腳步,與機甲修理廠中的童工、憲兵面面相覷。
十五秒鐘以後,呈現正圓形的裂口又收束、消失了,牆壁回復原狀,子彈清脆地掉落在地面上。
憲兵隊長拾起子彈,再次擺在廠長面前:“這是能夠改變空間的子彈,你這裏還有么?”
廠長呆愣地搖搖頭:“我從來不知道這回事。”
“當然。”憲兵隊長勾起了嘴角,充滿嘲諷意味地笑着,“在篤信科學的帝國里生活久了,人類都忘記了科學之外的力量。”
“科學之外?”
“魔法。”憲兵隊長眯起了眼睛,“將純粹的精神力灌注到子彈上,賦予子彈改變物質空間的屬性。你的流水線上有一位魔導師。你能辨別出他來么?”
廠長接過了子彈,“也許……”
“他是個天才。如果他是你的工人,那麼他的年齡應該還不超過十六歲。一個孩子,在沒有接受過任何魔法教育的情況下,使用三級空間魔法,並將其印刻在子彈上……他是天生的魔導師,理應接受最好的軍校教育。玫瑰公爵正在期待與他的會面。”
廠長捏緊了子彈:“……我去翻越一下出入庫資料,看看這是哪一批貨,那麼對照着排班表,應該可以確定是誰。請您稍等。”
白葉抬眼,望着廠長走進辦公室,吸溜了一口泡麵。
廠長不多時帶着一個小工出來:“就是他。”
白葉聽到朋友驚呼:“這不是廠長家的少爺么?!”
白葉比了個噓,拍拍朋友的背,讓他保持安靜。
“哦,是他?”憲兵隊長挑剔地打量着小工。他的工作服是新的,剛套上,並不合身。隊長又抓起了他的手。手指細膩潔白,不像是幹活的手。
“你確定么?”
廠長猶豫了片刻,依舊斬釘截鐵道:“我……我確定。”
他的孩子考試失利,失去了進入軍校學習的機會。在這個年代,如果不能成為一個軍人,很難提升自己的社會地位。廠長有錢,但他希望自己的孩子有權。聽憲兵隊長的話,被選中的孩子將送往最好的軍校,只要能進軍校,就算他們發現他不是該死的魔導師又如何?他相信自己的孩子足夠優秀,即使不能勝任該死的魔法,也能在其他方面——比如機甲駕駛上——有特別的表現。無論如何,他都不想錯過唯一的機會,把孩子推向統治階級。
想到這裏,廠長再次推了一把兒子的肩膀:“就是他。”
“既然如此……”憲兵隊長笑着朝少年伸手。
就在這時,工廠深處突然傳來一聲尖叫:“我的天吶這裏也有一扇門!”
憲兵立刻趕去現場,然後在對講機中與隊長確認:“是同樣的空間魔法。”
隊長朝廠長冷笑一聲:“看來你沒有找對人啊。”
說罷,拔出長劍朝魔法門處追去。在魔法門合攏之前,憲兵隊長帶着幾個好手穿過了牆壁,跑到街上。剩下的憲兵也繞遠路追了上去,工廠一瞬間又變得空空蕩蕩。
廠長咬牙切齒:“該死的,別讓我知道是誰!”
白葉終於喝完最後一口湯,慢吞吞走到廠長面前:“老闆,我明天想請假去看醫生,我覺得胸口有點……”
“滾滾滾!”
廠長現在完全不想聆聽童工對於工作環境的抱怨。
白葉默默地離開了。
而當白葉離開之後,廠長驀然發現,前面那個拿着報紙與人嚼舌根的童工背上,貼着一張小紙條。
“他們想要拿魔導師做生物實驗,不要將羊送入狼的口中。”
廠長顫抖着撕下紙條,問那小工:“誰貼在你背上的?”
小工訝然:“我不知道……”
等他想起白葉的時候,白葉早就消失不見。
白葉經過十字路口的時候,撞上了正在搜捕的憲兵隊長。憲兵隊長站在原地左右張望,顯然是識破了他調虎離山的詭計。
“他跑不遠,分頭追。”憲兵隊長從懷裏掏出一副墨鏡戴上,“對付魔導師我有經驗。”
他的墨鏡形制特殊,施加了尋蹤術的符文,能夠辨認魔法流動的方向。魔導師經過的地方,會比其他地方更明亮一點,形成一道指向性的蹤跡。
白葉不清楚這一點,他只是奇怪這個人-大半夜的戴墨鏡。隱在牆壁后淋了一會兒雨,等他們都走遠之後,他艱難地扶着牆回到租住的地方。釋放空間魔法讓他精力透支,頭痛欲裂,沒有支撐大概就要倒在行人路旁的臭水溝里了。
白葉很小就知道他和別的孩子不一樣,他記得一些非常可怕的片段,下水道、生物實驗室、電擊、穿白大褂的大人……
他還記得一些奇怪的符文。
事實證明,在他畫下符文的時候,他能發動一些超自然力量,比如說短時間撕開牆壁、連通空間的門。有時候,符文甚至下意識就會從他的指尖流瀉,印刻到經手的物品上,就像那枚m375子彈。
不過也只是到此為止了。
他的能力並不能讓他在這個科技統治一切的帝國里吃得飽,穿得暖,反而遭受到白髮軍官的追殺。
是時候再一次搬家了,他這樣想着,推開了家門。
所謂的家,是治安糟糕的街區無人問津的出租屋,家徒四壁。除了一層白,房東什麼都不願意給他留下。不過對於白葉來說,有個能躺平的地方就已足夠。不論他走到哪裏,他總是忘不掉那散發著惡臭的下水道。
正當他渾身散架地走向鐵板床時,門外傳來了鑰匙轉動的聲音。
不是敲門聲,而是開鎖聲。
除了他,只有房東有這間屋子的鑰匙。但是房東很少屈尊來這裏,更別提一個下雨的夜晚。
——所以來的人會是誰?
他第一反應就是憲兵隊。
白葉抓起床邊的捆繩跑到窗邊,把一頭固定在窗框上,剩下的拋下樓,拉扯了下繩結。他的動作麻利,彷彿這件事已經在頭腦里預演過很多次了。
背後,鑰匙轉動聲還在繼續,白葉蹲下身,從床板下摸到小豬撲滿揣進懷裏。這是他全部的存款,他還要拿着這筆錢湊滿去天鷹座的路費,決不能丟下。
當他帶着小豬鋪滿跳上窗框的時候,發現樓下很喧嘩,憲兵隊正在衝進樓道。來的人很多,他被包圍了。
就這個愣神的功夫,門被打開,白葉蹲在月影里回頭看了一眼,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
一隻手從窗口探出,凌空抓住了他的衣領。
白葉一驚,手中的撲滿摔了下去。他伸手去撩,有隻手卻比他更快,穩穩拖住了撲滿。白葉連忙搶過撲滿護在懷裏,自己則被提回了屋子裏。
“你為什麼要在我家跳樓?”一個年輕軍官把他抱過窗框,舉得高高的,仰着頭問他。
白葉藉著月光打量他一番。他穿着的不是憲兵隊的制服,身後還拖着一個大大的行李箱。
“這是我家。”白葉飛快道,“把我放下來!”
這樣毫無着力的懸空讓他很沒有安全感。
“胡說八道,這明明是我家。我問房東租的房子,錢都付了,怎麼會是你家呢?你看,我有鑰匙,而你,我一進來就要跳樓。你說,你是不是小賊?”年輕軍官意有所指地瞥了眼敞開的房門,“還被人追。”
“把我放下來好么!”白葉盡量壓低聲音,聲調卻激動得不行。“根本不是你家我家的問題!是他們要把我抓去做生物實驗!”
“那麼嚴重啊。我只是租個房子而已,為什麼被卷進了陰謀之中。”
年輕軍官雖然這麼說著,卻並不緊張,說話的語氣甚至帶着笑意,依言把白葉放了下來。此時,憲兵隊已經轉過最後一道樓梯,白葉連一句話都來不及交代,就咬牙切齒地躲進床底下。從這個角度他能看到燈光大亮,六七雙軍靴踏入房門,將那個年輕軍官圍了起來。
手電筒明晃晃地照在年輕軍官的臉上。
他眼睛裏有一層膜劇烈地閃了一下,瞳孔緊縮:“別對着我的眼睛直照。”
完全不是剛才輕聲細語的腔調,聽起來倒是有一種冷酷的威壓。
憲兵隊長戴着墨鏡,眼神落在他的下半身,那裏是魔法軌跡的終點。這個房間裏充滿着魔法力量,顯然他沒有找錯地方。
但是眼前的這個人,不像他一直在追捕的少年魔導師。他身着預備役軍官制服,胸口裝飾着薔薇花的肩章,是來自白薔薇軍校的學生。那個地方的傢伙都不好惹。
“憲兵隊深夜闖入我家,是做什麼?”
“找一個人,一個魔導師。擁有魔導師體質的人很稀缺,我們在找的人比普通魔導師更為出色。這樣的人才應該為國家所用……你幹什麼!別動手動腳!”
憲兵隊長說話間,年輕軍官一直盯着他的眼鏡瞧,此時又伸手去撥弄,憲兵隊長後退了一步,覺得這個人有點煩。
“這是帶有尋蹤術符文的眼鏡。”年輕軍官道。
“是的。”憲兵隊長不自在地回答。
“尋蹤術可以監測魔法流動的方向,用這個追查魔導師的下落,無可厚非。不過今天,你找錯人了。”
說著,年輕軍官把手按在了佩刀上。
所有憲兵拔槍對準了他。
“別緊張,只是告訴你們錯在哪裏而已。”年輕軍官莞爾,“你,摘下眼鏡比較好。”
后一句話是對白髮軍官說的。
白髮軍官還沒來得及思考他到底什麼意思,年輕軍官就已經把刀柄頂開一寸。
一瞬間,黑氣衝出刀鞘,像是有意識一般纏繞了房間裏的所有人。而透過帶有尋蹤術的眼鏡,憲兵隊長看到的是噴薄而出的魔法力量,亮度像是一場大爆炸!他不得不拿手擋住眼睛,但那高亮還是讓他眼淚直流。
年輕軍官把刀重新封入刀鞘。
“是附魔武器。”他垂着眼,撫摸刀鞘上的符文,“你在路上跟蹤的魔法力量,是我留下的。”
附魔武器,顧名思義是施加了魔法的武器。剛才那枚m375子彈也是附魔武器的一種。但那枚子彈和這柄刀顯然不是一種級別的。擁有這種附魔武器的人物……憲兵隊長不禁打了個寒噤,對年輕軍官的身份有所忌憚。
“方便讓我們搜查一下么?”
“不方便。”年輕軍官抬眼,眼神冷厲。
憲兵隊長看了眼他的刀,點點頭,“那好,最後一個問題。今天晚上,你是從哪兒回到這裏的?”
床底下的白葉心裏一咯噔。
年輕軍官沉默了一會兒,準確道:“從城西來的,那裏有個叫做聯氏的機甲修理廠。”
憲兵隊長與手下對視一眼。的確和魔法力量的流動方向吻合。
“還有什麼問題么?”
憲兵隊長與他行了個軍禮:“多有打擾。”
說完,便帶着人浩浩蕩蕩地離開了。
“他們走了哦。”年輕軍官蹲下身,撩起床單,望着裏頭鬆了口氣的白葉。
白葉手腳並用地爬出來:“……謝謝哥哥。”
年輕軍官輕笑了一聲,關上房門,打開了燈。
“哥哥你真是個好人。”白葉老實道。
年輕軍官羞澀地笑着,不說話。
“哥哥你怎麼知道我是從哪裏來的?”白葉歪着頭好奇地問他。
“因為你還穿着機甲修理廠的制服啊。制服很臟,做工也不好,顯然不是什麼正規的武器加工廠。不正規的都在城西一帶。”
白葉沒想到他那麼心細。
“講完你的事,我們來談談房子的事吧。”
“啊?”
年輕軍官拎出鑰匙在他面前晃了晃:“我租的房子。”
“我也花錢租了呀。”白葉摸出一模一樣的鑰匙來。
年輕軍官露出疑惑的神情。
白葉卻猜到了幾分。
房東喪心病狂要漲房租,他交不起,雙方正在拉鋸,這個時候房東轉手將房子租給了這個人,大概他也沒有想過新房客會來得這樣快。如果不出意外,明後天自己就會被強制掃地出門吧。
“你租房的時候,房東跟你說一人住還是兩人住啊?”白葉替他倒了杯水。
“哦,這倒沒有說,原來陷阱是設在這裏。”
順着他的話頭,年輕軍官很容易就接受了“他被房東坑”這個事實,看起來江湖經驗不老道。
“你交了多少房租啊?”
“3600。”
白葉噴出一口水。
這不是江湖經驗不老道,這是被坑了。這房子600給他還嫌貴啊。
“你怎麼了?”年輕軍官坐過來拍拍他的背。
“我也住在這裏,屋子還大,就托房東再找人,沒想到這麼快就租出去了。其實我是二房東,不是賊。”
“哦,是這樣啊。”年輕軍官把手卻繞到制服內袋裏,開始摸錢包。“那麼二房東我給你1800夠么?”
說著就抽出一疊現金,開始數。
白葉看到錢,興奮地漲紅了臉。
他原本想在這裏繼續住幾天,才說自己是二房東,結果這傢伙居然給他交錢了。
白葉一個月房租300,累死累活工資才400,看到這麼多錢簡直要流淚。最後掙扎了一下,說:“哥哥你給我300就好了。”
年輕軍官有些意外:“那樣會不會太少了?”
“二房東……就是拿得很少的。”
龍昀哦了一聲,給了他三張,白葉放進自己的小豬撲滿里,再出來見他的時候,整個人都軟軟的:“哥哥,你餓不餓啊,我給你泡泡麵吃好不好?”
年輕軍官張望了一下小小破破的衛生間,“這裏洗澡么?”
“是的。”白葉捲起褲腿,露出白藕一般的小腿,噠噠噠跑進去給他調熱水,非常殷勤。
年輕軍官在他身後張望着,“我沒有換洗衣服,借我一套吧。”
“好的呀。不過你不是帶了個大箱子么?”
“行李裏面裝的是……”他說話太溫柔,輕得被淹沒在水聲中。
白葉找了幾件最大的衣服給他準備着,自顧自去廚房沖泡麵。
等他吃完一碗的時候,年輕軍官出來了。他穿着白葉的舊牛仔褲,因為碼數過小而綳在他修長的雙腿上,襯得雙腿和鋼管一樣直,底下又因為太短而露出一截腳踝。上身則套着的一件大襯衫,袖子太短,他索性捋到了手肘上,胸口太綳,他就解開兩粒扣子,露出精緻的鎖骨。銀質的劍與薔薇吊墜在胸口若隱若現。
“有沒有吹風機?”他梳理着金色的長發問。
看懵了的白葉沒有回答。
“怎麼了?”他笑着打量一下自己。
白葉低頭喝方便麵湯:“我沒有吹風機。”
“別吃泡麵。”他順手搶過泡麵紙盒丟進垃圾桶里,把行李箱拖進廚房。坐在流理台上的白葉拿着塑料叉子,獃獃地看他打開行李箱。
裏面什麼東西都沒有。沒有衣服,沒有書,沒有旅行裝沐浴用品。
全是食材。
雞鴨魚肉蔬菜水果……
白葉從未見過如此變︶態之人。
“出門帶這些啊?”
“不然帶什麼呢?”他從行李箱裏小心翼翼提起一串提子,一顆顆剪下來拿鹽水洗了洗,塞到白葉手裏,“拿去吃啊,這個好甜的。”
“所以為什麼出門帶這些啊?”
白葉看他圍上圍裙在廚房裏忙活,往嘴裏塞着提子,簡直不敢相信。
“因為人可以沒地方住,但一定要吃東西啊,帶吃的有什麼問題么?”年輕軍官把他推出廚房,“油煙大,你去外面等着吧。”
半個小時以後。
“以後不要吃泡麵了。”年輕軍官坐在對面真誠道。
白葉望着一桌好菜,覺得今天晚上的事發生得太快就像龍捲風。
“你以後想吃什麼,就跟我說一聲就好,二房東。”
“……那你、你叫什麼名字啊?”
“我叫龍昀。”
龍昀動了下筷子,望了眼屋子裏唯一的一張床:“二房東,我身體從小不太好,地板太潮,我睡地板會生病,晚上你分我一半床好不好?我保證不擠你,你被子掀翻了,我還能幫忙蓋一下。”
“床很小啊……”
“我明天給你做方便麵口味的小龍蝦好不好?好吃啊,很香的。”
“……哦,你隨便睡吧。”
“二房東你人真好,謝謝你。”龍昀重又拿起筷子,高興地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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