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回 送上門
岳東萊這陣子相當煩躁,自打雄震認回了女兒,他的身後就像是長了一條尾巴,語研一天到晚纏着他陪她玩樂,搞得岳東萊煩不勝煩,偏偏礙於雄震不能發作,一面忍耐,一面暗中派人查找吳茱兒的下落。
只要找到人,他就有把握證明語研是冒名頂替,而那個同樣身懷茱萸胎記的小丫頭,其實才是廠公的親生女兒。
可是一晃眼個把月過去了,他連吳茱兒的人影都沒找見,這讓他不禁懷疑起自己,那天在城門口莫不是看花了眼?
這天下午,岳東萊剛從詔獄回到北鎮撫司衙門,又被語研纏上了。
“岳大哥,我給你買了一塊玉佩,你快看看喜不喜歡。”語研捧着一塊晶瑩剔透,看起來就價值不菲的美玉,獻寶一樣遞到岳東萊面前。
岳東萊看都懶得多看一眼,拿着一疊口供坐在案前翻看,語研奪過口供,嬌嗔:“我跟你說話呢,你耳朵聾了不成?”
岳東萊眉頭緊皺:“拿來!”
這一疊簽字畫押的口供,是他忙活了半個月才搞到手的。
語研絲毫不怕他冷臉,有恃無恐地嬉笑:“你先收下我的玉佩,我再給你!”
這一個月來,雄震對語研十分寵溺,錦衣玉食地供着她,真金白銀地哄着她,幾乎是有求必應,語研在這毫無底線的嬌慣下,膽子一日比一日大了起來,對岳東萊早不像當初那般小心討好。
你說這人蠢吧,偏偏她又有心眼,很清楚只要有雄震在,這滿京師就沒人能奈她何。
岳東萊一忍再忍,接過她手上的玉佩。
“戴上。”語研頤指氣使。
岳東萊面無表情地將玉佩系在腰帶上:“可以了嗎?”
語研笑眯眯地看着他,下一刻就將手上的口供撕了個粉碎。
岳東萊勃然變色。
語研歪着頭插着腰,理直氣壯:“誰讓你不理我,這回就當做教訓,我看你下回還敢不敢……你眼睛瞪那麼大做什麼,是不是不服氣?”
岳東萊目露凶光,一手握住了綉春刀,正打算將她劈成兩半,門外來了人。
雄震穿了一身玄青色的蟒袍,前簇后擁地走進來,看到語研也在,立刻眯起了笑臉:“乖女兒,我就知道你在東萊這裏。”
“爹爹!”語研嬌呼一聲,撲到雄震懷裏告狀:“岳大哥欺負我,您快替我做主!”
“好好好,”雄震滿口答應,看向岳東萊,故意板起臉:“再叫我知道你欺負我的乖女兒,我就砍了你的腦袋。”
岳東萊恭敬地低下頭:“屬下不敢。”
語研得意洋洋地看着岳東萊。
雄震哄好了她,才問起岳東萊正事:“東林黨的案子辦的怎麼樣了?他們都認罪了嗎?”
“有一半人都認了罪,錄了口供畫了押,可是……”岳東萊說到一半,面露難色。
雄震挑眉:“支支吾吾做什麼,有話就講。”
岳東萊看向公案,那上頭落滿了花白的紙屑:“語研姑娘剛才跟我慪氣,把口供都撕毀了。”
“……”雄震眉頭打結,臉色陡然沉下來,眼神陰鬱。
語研看到雄震變了臉色,腦海中閃過她第一次在詔獄中見到他滿手是血的樣子,打了個寒顫,小聲問道:“爹爹,我是不是做錯事了?您不會生我的氣吧?”
雄震扭頭看着她,神情一瞬間由陰轉晴,一臉寵溺地摸着她的腦袋:“乖女兒,爹爹怎麼捨得生你的氣,瞧把你嚇得,小臉兒都白了,不就是撕了幾張廢紙嗎?”
語研這才放下心來,摟着他的胳膊撒嬌:“我就知道爹爹最疼我了。”
岳東萊心裏別提多窩火了:“廠公,這些口供得來不易,再錄一份,怕是又要耗上許久。”
這回東林黨十餘人入獄,本來就是遭到雄震構陷,編造的罪名,要讓他們這群硬骨頭的文人認罪談何容易,岳東萊用上了十八般酷刑逼供,又不能將他們折磨死,可謂是費盡了心思。
“無妨,”雄震大手一揮,“我已有了更好的主意,能叫他們統統認罪。”
岳東萊疑惑:“不知廠公有何妙計?”
“日後你就知道了。”雄震賣了個關子,親昵地攬着語研的肩膀離開:“走,跟爹爹進宮去赴宴,萬歲爺又作了一首新曲子,你不是一直都挺好奇那位得寵的月美人嗎,今晚你就能見着她了……”
岳東萊站在原地,目送他們“父女”背影消失,扯下腰間的玉佩,用力砸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心想他無論如何都要把吳茱兒找出來,到時候必要將語研大卸八塊,以泄他心頭之憤。
……
黃昏時分,岳東萊處理完京師各處的密報,正打算找個地方喝悶酒,他手下一名姓趙的百戶堵住他,央求他一件事,說是有個人想見雄震一面,肯花五千兩銀子。
“胡鬧!”岳東萊訓斥:“貪財貪到廠公頭上,你是不是活膩了!”
九千歲和萬歲爺只差了一千歲,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也不為過,豈是誰想見就能見的。
趙百戶連忙賠笑:“統領大人誤會我了,那五千兩銀子都孝敬給您,我一文不要都行,但我已經對人誇下海口,要是辦不成事,只怕臉要丟盡了。”
岳東萊眼中寒光一閃,竟鬆了口:“你把那人帶過來,先叫我見一見,再決定要不要向廠公引見。”
“好好好,我這就去把人帶過來。”
趙百戶匆匆忙忙地走了,岳東萊也不急着去喝酒了,往公案後頭一坐,拔出綉春刀擦拭起來,嘴角噙着冷笑,考慮等下趙百戶把人帶過來,他是削掉對方一隻耳朵,還是一隻手呢?
誰讓那人趕上他心情不好,送上門來給他撒氣呢?
約過了一盞茶的工夫,趙百戶就把人領來了,進門請示。
“統領大人,我把人帶過來了,您看?”
岳東萊正在閉目養神,聞言睜開眼睛,只見門外站着一位俏生生的小娘子,穿着一身素凈的青羅衫裙,一雙清眸流盼,正定定地望着自己。
“岳統領,您還認得我嗎?”
岳東萊猛地站起身,又驚又喜:“怎麼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