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回 我有胎記
太史擎得來玉腰帶,當即帶着吳茱兒和小鹿子離開了金山寺。
下山的路上,吳茱兒懷裏抱着那隻檀木盒,仍有些難以置信:“他們竟是真地把鎮寺之寶給咱們了?”
“那法海洞的老和尚才是這金山寺的鎮寺之寶。”太史擎走在前面,步履輕鬆。青天白日,他們的紅桅船就停泊在臨水岸,卻沒再見那唱着《金剛經》的漁夫。
船上的舵手看到他們身影,連忙使喚水手搭起艞板。三人登上船,小鹿子就一頭鑽進后艙的廚房去找吃的。
“上路。”太史擎一聲令下,紅桅船緩緩駛離水岸,沿着江南河道游去。
太史擎從吳茱兒手中接過裝着玉腰帶的盒子,轉身進了船內擱置。吳茱兒沒有跟上去,而是走到甲板上,望着遠處高塔聳立的金山寺。
太史擎再出來,就看到她趴在船沿上發獃的樣子,風吹亂她的頭髮,露出她圓圓的腦門,看上去有點傻氣。他順着她的目光,也看到了漸漸遠去的金山寺。
吳茱兒回過頭來看了看他,猶猶豫豫地說出心中的疑問:“這世上真地有佛祖,有神仙嗎?”
“子不語怪力亂神。”太史擎兩手抱臂,眺望遠方,為她解答:“鬼神之說,你可以信其有,也可以信其無。然,信不可盲目,不信也不可非議,當敬而遠之。”
吳茱兒將他的話琢磨了一會兒,似是懂了,一下接一下地點着頭。太史擎往旁邊挪了兩步,從袖中抽出他那把黑色的戒尺,指着筆直的桅杆讓她過來站好,例行每日的功課——“罰站”。
“站直了才能吃飯。”
吳茱兒立馬挺直了腰板兒,看着他手上的戒尺就發憷。什麼神神鬼鬼,和尚騙子,眨眼就被她拋到了腦後。
***
採選的大隊車馬拖拖拉拉進入了鎮江府,本該連日趕路。卻因為一個人耽擱了行程。
不同於其他民女十人八人同擠一輛騾車,語妍橫躺在一間寬敞舒適的車廂里,有氣無力地哼哼着。隨行的郎中仔細問明癥狀,又為她把過脈。下來馬車告訴等在外面的魏東萊和曹太監。
“娘子是吃了不凈之物,有些積食,久坐不動便傷了脾胃。”
曹太監擦着汗問道:“可有大礙?”
“服幾粒消食的藥丸,最好是能下來走走。”
岳東萊微微皺眉,心下有些不耐。從江寧出發多日。到現在還沒換乘水路,多半是為著她折騰。若是塊真金也就罷了,可他分明猜到她可能是個假貨。
“岳統領,您看是不是停下來休息一會兒?”曹太監小心翼翼地請示,他看得出岳東萊的臉色並不好看。
“休息一刻。”岳東萊另有打算,揮揮手傳令下去,轉身走向後面的馬車。
曹太監在應天府搜羅人間絕色,最後竟從勾欄院和教坊司帶走兩個美人,那謝月娘冒名頂替任夢曦,那柳風憐則更名為楊二娘。為著魅主進宮參選。
語妍原是曹太監為任夢曦買來的丫鬟,那個腳上帶有胎記卻葬身秦淮河中的小丫頭亦是任夢曦的人,為了弄清楚誰真誰假,他只能從任夢曦身上打探。
可是這任夢曦十分沉得住氣,這幾日就躲在馬車上誰也不見,吃喝拉撒都不出來。再這麼下去,只怕到了京城,他都不能從她嘴裏問出一句話來。
“任娘子。”岳東萊擱着窗子對車中的女子說道:“車中若是覺悶,你可以下來走走。”
等了片刻,才聽到任夢曦慢悠悠地開腔:“多謝岳大人好意。奴家大病初癒,吹不得風。”
這時候,不遠處的馬車上下來一個人,岳東萊掃過去一眼。嘴角噙笑,湊近了車窗,低聲說道:“你不敢下車,是怕她發現你沒死,可你躲得了一時,躲得了一世嗎?”
“......”任夢曦沒有回應他的話。
倒是下車散步的語妍看到了岳東萊正挨着窗子同裏面的人說話。那面帶笑意的模樣,讓她臉色一沉,擰着丫鬟的胳膊走了過來。
“岳大哥,你在同誰說話?”語妍嘴上嬌聲喊着岳東萊,眼睛卻盯着馬車,試圖透過窗帘看清裏面的人。她聽說曹太監對兩個美人特別照顧,想來是頂替那死去的謝月娘送進宮的。先頭她見過楊二娘,的確是花容月貌,這一個卻不曾露面,也不知是什麼樣的貨色,居然敢勾搭她的意中人。
岳東萊看到語妍,笑容轉淡,“我與任娘子閑聊兩句罷了。”
語妍只聽他說到“任娘子”,並未聯想到月娘頭上去,言語諷刺道:“我看這位姐姐成日坐在車裏,是見不得人嗎?”
說話間,她便挪到了車門前,抬手撥開了帘子,毫不設防地看到了一張清麗脫俗的美人面。
“你、你——”語研吃了一驚,乾瞪眼說不出話來。
任夢曦動也不動地坐在車廂里,同語妍打了個照面,嘴角勾起一絲冷笑。岳東萊安得什麼心思,她動動腦子也就知道了。但是他想錯了,她躲在車裏不出來,卻不是怕了語研。
“你不是死了嗎?!”語妍失聲尖叫。
“誰說我死了?”任夢曦反問她。
眼前是人不是鬼,語妍這才意識到自己被曹太監騙了,狠狠瞪了她一眼,憤然甩下帘子,轉身去找曹太監算賬去了。
岳東萊將她們二人的反應收入眼底,對於是誰縱火燒船,答案顯而易見。照任夢曦先前的說法,語妍在江寧別館就曾害死過一個丫頭,他打聽過確有其事。她這樣接二連三地害人性命,莫不是為了......殺人滅口?
總之他是越發地好奇,任夢曦究竟知道些什麼了。
語妍找到曹太監鬧了一通,一口咬定是謝月娘在船上放火想要害死她,非要他將人處置了。曹太監哄不住這位祖宗,轉而向岳東萊求助。
岳東萊心知肚明,他沒有當面拆穿語妍,而是提議讓她們兩人當面對質——
“我在京任職,也曾斷過幾樁公案,不如你們相互對證。我來審一審誰是真兇。”
語妍頓時偃旗息鼓,曹太監連忙插科打諢:“有什麼好審的,不都說了是一場意外么,當時大家都在一條船上。誰會故意放火燒船?事情既然過去,就別再提了,傷了和氣多不好。”
他連哄帶勸,總算是讓語妍消停了。
任夢曦聽着外面鬧騰,胸中怒焰熊熊。他們可以息事寧人,無視那一晚葬身火海的無數性命,她卻銘記着為她捨身相救的茱兒。
......
當晚,大隊車馬在鎮江停留,早有當地官員安排好補給和船隻,就等明日一早登船入江。
鎮江知府擺宴,岳東萊和曹太監同往,留下幾女在驛館下榻。語妍趁這時候,帶着兩個丫鬟闖進任夢曦房中找麻煩。任夢曦早有準備,見她來勢洶洶。便搶先發難。
“你在船上害我不成,現下又來逞凶,當真是無法無天。”
語妍反唇相譏:“好叫你知曉,我就是殺了你,也沒人敢要我償命。”
“就因為你認了一個爹?”
“哼,我爹爹位高權重,豈是你想得到的。”
見她神態囂張,任夢曦冷笑:“就怕你是竹籃打水一場空,鏡花水月一場夢。”
語妍隱約聽着她話裏有話,不禁起疑:“你什麼意思?”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語妍本來就有鬼,聽她打了幾句機鋒,只當她是發現了她的秘密,不由地心虛起來。再去打量任夢曦。只見她面無懼色,一派從容的樣子,真像是捏住了她什麼把柄,所以有恃無恐。
“都滾出去!”語妍把屋子裏的丫鬟攆到門外,從裏面將門關嚴實了,再回到任夢曦面前。面露兇相,虛張聲勢道:“說,你想耍什麼花招?”
任夢曦冷眼看她,忽然傾身向前,在她耳邊說了一句話:“你那位高權重的爹爹倘若知曉你是個冒名頂替的假貨,你猜你會是什麼下場?”
語妍瞪直了眼睛,她有片刻的驚慌,下意識辯駁道:“你胡說八道什麼,我就是我爹的親生女兒。”
“有何憑證?”
“我腳上有胎記!”語妍脫口而出。
“呵呵。”原來是胎記啊。
“你笑什麼笑?”
“我笑你自欺欺人,”任夢曦既已從她口中套出了話,就不再同她兜圈子,直截了當地威脅起她:“我不關心是誰處心積慮安排你進京認爹,你也不要來擋我的青雲路,否則我自有辦法讓你原形畢露。”
任夢曦猛地站起身,逼得語妍倒退了兩步,跌坐在椅子上,就見她俯身下來,語氣發狠道:“你也別妄想着可以殺人滅口,我保證我一死,首先遭殃的就是你。”
語妍打了個冷顫,咬緊了牙齒,看着任夢曦的眼神多了一絲畏怯。
任夢曦該說的話都說了,抽身離去,走到門口將兩扇屋門拉開了,對着門外戰戰兢兢的丫鬟說道:“你們娘子喜歡這一間屋子,快去收拾了她的東西換過來住吧。”
語妍強忍着沒有做聲,眼睜睜看着任夢曦飄然而去,她胸前起伏,揮袖掃落了桌上的茶具,叮叮咣咣摔了一地。
“一個個都是聾子不成,還不去收拾東西!”
誰也別想毀了她的榮華富貴!
(小劇場——
作者:明天就是愚人節,你們想好了要捉弄誰?
任夢曦:麻煩作者明天通知男主一聲,本文改百合向。
太史擎:這書到底有男二嗎?為什麼我的情敵是個女人?
吳茱兒:其實......人家喜歡送終機o(≧v≦)o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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