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一命換一命
人影擺擺手，左安安的激動就彷彿被一隻手給強行壓制住，她氣喘吁吁，無法反抗，眼神越發憤怒。
“不用這麼看我，我並沒有做什麼，這只是你的宿命，雖是我助你逆天改命，但有些因果還是要你自己擔，自你再次睜開眼睛起，就註定要經受許多悲苦磨難，註定要走這麼一遭。”
所以他老神在在絲毫不擔心地在原世界等着。
左安安氣得胸口起伏。
“因果需要我自己擔？那你可曾問過我願意承擔這些嗎？”自說自話就地讓她重生，和她商量過嗎！
“哦？莫非你不願意？”
“你——”左安安說不出話來。
怎麼會不願意呢？
如果不重生，她就那麼死了，固然不會有此後的種種痛苦艱辛，可是她也永遠不可能遇上陸決。
那麼好的陸決，受過那麼多苦的陸決，可以為她付出生命的陸決，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就愛上她的陸決，知道自己時日無多卻只一心為她籌劃的陸決……
左安安閉上眼，熱淚滑落。
她願意的，如果知道重生會遇到他，得到他的感情也能夠幫他改變命運，就是提前告訴她會上刀山下火海，粉身碎骨死無全屍，她都是願意的。
她如同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癱軟下來。
沉默中只聽到她沉重急促的喘息。
終於她一閉眼，認命地說：“求前輩指點明路。”
哪怕知道對方送她重生只是為了他一己之私。哪怕知道此前他就那麼冷眼旁觀地看着自己在兩個世界裏沉浮，哪怕知道他現在是挖了坑給自己跳，她也不得不屈服。
她已經走到絕路。
沒有對方的幫助。她的愛人看不到未來。
人影滿意地點頭，眼中仍是毫無溫度，但多少多了一絲光亮：“這樣就很好，這件事本是互利的。”他並不佔她便宜。
左安安慘淡一笑，無力反駁，實則她也找不到理由去反駁，她確實是能得到她想要的。
她眼中漸漸凝結了神采。只要陸決能夠好起來，其他一切都不重要，要她做什麼都無所謂。
她回來“前世”本就做好了靈身俱滅的準備。
她深深吸一口氣。正襟問道：“你要我做什麼？”
人影說道：“我方才說過，我只是本尊一縷神識，當初他扔下手札空間，與其說是整頓雜物時一時興起來贈予有緣人。不如說是他預感自己前路危機重重。想留下些許紀念之物。”
左安安神色沒有分毫波動，當初剛得到空間之時，空間裏遺留的信息確實說過，那大能得到前往另一方奇妙世界的資格，而那一去吉凶難料。
“本尊一去，果然遇上了危機，數十年前，我便感應到了本尊的所在。近來這感應越發強烈，雖然本尊將我分離之時未曾想過要我做什麼。但本尊有大難，我不能坐視不理。”
左安安心裏冷笑，你的本尊強你千倍萬倍不止，他遭難，你個小小分身能有什麼辦法？
沒有人喜歡被威脅被脅迫，左安安雖然知道對方是自己唯一的希望，雖然沒有立場去怨恨，但實在對他生不出感激之心，他也說了，一切都是互利的，誰也不欠誰。
她心中不以為然，臉上卻沒有泄漏出分毫，只是道：“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我需要你去救本尊。”
左安安啞然，然後跟看傻子一樣看着他：“我？”沒瘋吧？
“不錯，正是你，你手中的芥子空間乃本尊親手煉製，耗費了許多心血，自它誕生至今已有五六十萬年，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受本尊氣息溫養，早已有了靈性，只是因為種種緣由未能開智。五六十萬年，便是一件破銅爛鐵也能養成寶了，所以它如今獨獨只缺一個器靈，只要有器靈，它立時便能晉級成一件神器，能夠輕易破開時空法則，能夠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本尊，亦能夠在找到之後，成為本尊手中的利器至寶。”
器靈？
左安安也不是什麼都不懂的，翻看了這麼多遍的《谷木春秋》，她很清楚器靈是個什麼東西，說白了就是一件死物在經歷過足夠漫長的歲月後，擁有極大的神通或者機緣，從而衍生出智慧，也就是所謂地開了智，從此這死物就有了靈魂，如果沒有隕落並且再有大機緣的話，甚至可以修鍊成人。
她皺眉：“你不是空間的器靈嗎？”她知道這芥子空間說的是桃樹空間。
“我不是，我只是寄宿在空間裏的一道神識。”
左安安有一個很不好的預感，她抿了抿唇，拿出脖子上掛着的錦囊里的桃葉：“也就是說這空間還沒有器靈。”她抬頭看着人影，“你不是想要我來幫它形成器靈吧？”
如果是這樣……倒還好了。
左安安知道自己天真了，可是還是忍不住往好的方面想。
人影笑了笑：“這麼說也沒錯，但那樣不知要耗費多少日月，本尊等不起，所以我要你來做這個器靈。”
“……”左安安沉默了許久，才低聲咒罵一句：“荒謬！”
她是人，說得粗暴點，她的容器就是自己的身體，可這道所謂的神識竟然要她做一片葉子的靈魂！
“並沒有什麼荒謬的。”人影並不為她的態度生氣：“我曾將你即將消散的靈魂送到平行世界複製出來的身體裏，又從那具身體裏將你抽回到這具身體內，兩次都非常成功，事實上，你如今的靈魂和肉體並不完全契合，再抽出並不困難。”
呵呵。意思就是，這事兒我都幹了兩次了，業務熟練。而且你現在靈魂也沒住穩當，再調動一次不算什麼，完全不用擔心，習慣了就好。
說得好像搬家一樣。
可是這新家也太狹窄了一點吧？一片葉子？塞不下她吧？
心裏這麼說，但左安安還是理智的，剛才她就在想，要是對方要自己去死。她也不能拒絕，而比起死，這世上還有更不能接受的事嗎？
左安安也是經歷種種磨難滄桑的。自問已經夠堅強。
這事雖然實在匪夷所思，但她知道，自己不能拒絕。
她嗤了一聲：“成為空間的器靈，然後就帶着它飛天遁地解救本尊。我還能回來嗎？”
人影搖頭：“你大概沒懂我的意思。我會用我所有修為將你煉成器靈納入空間，在這個過程中，我會保留你的意識，並在你的意識中刻下永世對本尊忠心的戒條，而你的記憶、情感都會被抹殺。”
左安安臉色一白。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低啞地笑開：“就是要我的魂魄嘛，說得這麼多廢話。”
他要一個器靈。
首先要一個魂魄。
而自己是最合適的。
“只能是我嗎？”
“你是空間現任主人，和空間是最契合的。”再者，她勉強算是一個修士。一隻腳踏入了修真大門，靈魂比未修鍊之人純凈。並且還在重生和修鍊及種種磨礪中變得強大，不然靈魂匹配不上空間，也是白搭。
呵呵，從來沒有聽過現任主人還要奉獻自己給原主人當控制系統使的，天底下果然沒有白撿的金手指。
還主人呢！是坑人吧？
左安安真想罵一句操.蛋，雖然和她想的最壞的打算一致，都是丟一條命，可是這個死法還是叫人不能不鬧心。
左安安想着就忽然低笑了兩聲：“好吧，要我一條命，你要怎麼補償我？”
“我會讓陸決恢復成正常人。”人影道，“絕無後患。”
“就這樣？”
人影看着她：“一命換一命，若我不出手，他是必死的命，事實上你已經改了他兩次命。”他頓了頓，“況且，我令你再生……”
“等等，我想我們在這件事上應該達成共識。”左安安冷笑着說，“你要我捨棄靈魂，為此籌謀多年，送我再生，也不過為這件事鋪墊，重生並非我要求的，且我無論從中得到了什麼，還是改了誰的命，都應該已經用這些年的艱辛難苦抵消掉了，所以我並不欠你。”
她看着人影，淡然但擲地有聲地道，“所以過去那些就不要再提了，你我的債就只剩下眼前，這麼說，你同意吧？”
人影沉默一刻：“同意，但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
“現在你要我的靈魂，是你在求我，一命換一命恐怕有點不夠吧？”
人影皺眉：“你莫得寸進尺，我與你商量已是最大的仁慈。”
“是嗎？”左安安盯着他的眼睛，“有本事你就不經過我同意殺了我，取走我的魂魄啊。”
人影臉色微微一變。
左安安越發肯定心裏的猜測，也越發有恃無恐起來，臉色一冷：“你剛才和我說得那麼清楚詳細，其實這件事是非得我自願才行吧？或者到時候需要我配合什麼的，你本來就不能瞞着我，必須經過我的同意，而不是出於所謂的大度仁慈。”
人影定定地看她一眼，倒是小瞧了她。
不過被看穿他也不覺得羞愧，泰然道：“你情我願才是正道，我也是不願有違天和。”
奪人魂魄畢竟太過殘忍邪惡，別說還要煉製一番，做下惡果最終還是要報在本尊身上。而且強奪變數太大，單是煉製過程中反抗起來就夠他喝一壺的。
以人影如今的道行，只能嘗試煉製一次，所以必須一次成功，不能有任何意外發生。
承認了就好。
左安安並不在乎對方心裏的歪歪繞繞，只要確定主動權還是在自己手上就行。
左安安調整坐姿，好整以暇地說：“前輩這樣神通廣大，應當不只是能救陸決一個人。”
“……你還要如何？”
“首先，我要陸決好好的，完完全全地好起來，不留一絲後遺症。”她頓了頓，“兩個都要。”
那個陸決性命垂危，這邊這個無論心智和身體也都還有隱患。
人影看了看她，過了片刻才說：“可以，但心智如同一個人的性情，並無好歹之分，我可以稍稍感化這邊這個性子中的凶性，更多的還需他自己歷練。”
左安安皺了皺眉，微微點頭：“其次，末世浩劫是不是該適可而止了？”
“這並非是我所為，而是那蛇妖殘破元神逃逸至此引發的災難。”
“不是你做的你就沒有辦法？”
人影此刻也放冷了聲音：“小姑娘，做人不要得寸進尺，你一命換兩命，已經佔了便宜了。”
左安安又豈能被他這一句兩句話給嚇退，她冷怒道：“是啊，我一條命是不值錢，但我這條命是去救你的本尊大人的，為了救你的本尊大人，難道你就不能多做點事情，換我一個心甘情願？”
有誰願意去死？
為了陸決，左安安是心甘情願，可擺在她眼前的死法卻未免太過不堪。
她不知道這世上有沒有輪迴轉世這種存在，但既然什麼修士，什麼大能，什麼神器，什麼器靈全都出來了，那麼靈魂轉世這種事情想必也是存在的，也就是說她現在要付出的，並不單單是眼下一條命，而且是生生世世無數輪迴。
她不在乎下輩子，可是只要想想魂魄被抹除記憶、情感、意志，就好像一個傀儡一樣被困在一片葉子裏，做着所謂的器靈，聽着“主人”的差遣，那簡直是囚禁。
還不如死了乾脆！
這樣還來跟她說不要得寸進尺？
她看上去就這麼好糊弄嗎？
死一般的沉默。
好半晌，人影才徐徐嘆一口氣：“不是我不願，而是這末世浩劫本就是你們這個族群應當經受的劫難，貿然插手百害而無一利，且你的心上人本事乃當世最高，所有人都死絕了他也傷不着，非但傷不着，這困境對他而言反而有益無害，你不如求些別的。”
左安安怔了怔。
是啊，以陸決的本事，無論是哪個世界裏，他都該是過得最好的那批人，而且說句不好聽的，喪屍的存在其實更能顯示出他這種強者的價值。
左安安並不是憂國憂民的人，她用命換來的機會，沒有那麼崇高的情操去為天下蒼生謀福利。(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