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真相大白

轉眼間冬天已經過去了，太陽開始變得稍微暖和一些。亦雨在醫院推着奶奶坐的輪椅散步。

“亦雨。”奶奶蒼老的聲音傳了過來。

“奶奶，怎麼了？”她停了腳步，幫奶奶理了理被風吹亂的圍巾。

陶梅被病痛折磨得有些難受，但還是強忍着。咳嗽了幾聲，緩慢的開口道：“有件事，我想告訴你。也許，你不會原諒我，但.......我考慮了很久，覺得不說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亦雨點點頭。

“其實...可城...是我的孫子，我唯一的親孫子.......但我卻不能告訴他。因為，他若是知道了他的父親的身份，他這輩子可就再也抬不起頭了。所以，當年我阻止你們兩個在一起，就是害怕我自己會不小心告訴他，也怕他自己會發現這段秘密。”陶梅艱難的喘了口氣：“三十年前，我的兒子霍齊與他在美國的大學同學林溪雲結了婚，兩年後，溪雲懷孕了，可，霍齊他太不爭氣！”

陶梅嘴唇發白，顫抖着繼續說：“他牽扯到當時一個犯罪集團的組織，後來，在可城出生前，他就和溪雲離婚了。據說，那個集團幕後有很大的勢力，當時...我勸他的時候，他說他再也回不去了...後來的二十幾年，我就再也沒有見過他。溪雲也一直居住在美國，我懇求她待生下那個孩子后，能每年給我一張他的照片。溪雲每年也會給我一大筆錢，可我都存了起來，想等到什麼時候，可以親手給可城。那些錢，我都先替他存着。”

亦雨瞪大了眼睛，臉色微微發白，眉頭卻緊索。

“亦雨，其實這麼多年，我一直都很感激你...我一直都把你當親孫女，我也常常想着，你就是上天賜給我的寶貝啊。”

亦雨抱住了她：“奶奶，我就是您的親孫女。現在...可城過得很好，當初的事我真的不怪你，我和可城，也許真的只是有緣無分。”

晚上，她將窗帘遮上。

人生最大的痛苦，莫過於和親人分離了吧。她從小便不知道自己的親生父母是誰，是奶奶將她照顧這麼大。小時候，別人有的東西，她都會有。奶奶對她的愛，不比任何一個父母對孩子的要少。可如今她才發現，其實最孤單的，還是奶奶。她不知道自己的母親是誰。可奶奶有親人，卻無法相認，甚至，連見一面都不可以。

門鈴響了幾聲，霍可城正在寫文件，於是把馬唯從床上踹了下來。淡淡的說：“去開門。”

“霍總，讓我歇會兒成嗎？剛才為了幫你買東西，我的腿都快跑斷了。”馬唯賴在床上不想起來。

“不要讓我重複第二遍。”霍可城的目光依然停留在電腦上，修長好看的手指在鍵盤上飛快的跳躍着。

馬唯恨不得從樓上跳下來，因為他剛剛幫霍可城去商店買衣服的時候，他精挑細選地跑了幾十家，才買回了一件平時穿的休閑裝。現在他再也不想提走路這兩個字了。

他打開門，問道：“你是許小姐吧。”

她點點頭：“可城在嗎？”

“在，請進。”馬唯很有禮貌地將她請進去。

許亦雨跟着馬唯上了樓。霍可城的目光極淡的掃了她一眼，繼續寫文件。

“可城，我有件事，想告訴你.......也許你會覺得這件事有些讓你難以接受，但，這件事確實是真的......”

他把奶奶說的話一字不漏的講給了他，她平靜得像是在講故事。

講完后，她拿出一張照片，說道：“奶奶說，上面的兩個人。是你父親和母親。”

霍可城不是個能將面部表情展現的很明顯的人，他略略有些茫然的眼神與緊索的眉頭，已經可以很大幅度的體現了他此刻的感受。

他接過照片，不錯，照片上的女人，的卻是自己的母親。但是，他從小便沒有見過自己的父親，即使在某一張照片上，也沒有過父親的影像。不過，照片上的男人卻直直有種讓他熟悉的感覺。

他閉上眼睛，這一切來的太快，快到他根本不敢相信。

“奶奶病得很重，她希望能見你一面，就一面。”她強忍着淚水沒掉下來，說話的聲音都有些顫抖。

晚上，他真的給母親打了電話，想要問清這一切。其實，他很希望自己除了母親外，還有別的親人。不只是這樣，他不希望母親永遠把他當孩子看，什麼事都瞞着他。

他問出那個問題以後，很久很久，電話里才傳來母親的聲音。

“可城，不是媽媽不告訴你，只是，我希望它永遠只是個秘密。可我就知道終究有一天你還是會這麼問我。就想我確定當年對你父親的離開沒有半分怨恨一樣...因為，我很感謝你的父親，感謝他讓我有了你你這麼一個優秀的兒子。可城，現在你長大了，我也很希望，你可以見你的你奶奶一面.......”

霍可城不知道，電話那頭的母親，早已泣不成聲。

他坐在樓梯上，眼中竟有幾分讓人無法堪破的神色。他就一直坐在樓梯上，這一夜，都是如此。

現在雖然是春天，可冷風居然吹了一場寒雪。

亦雨臉色微微有些蒼白，笑着對伊為說：“麻煩你了，讓我來照顧奶奶吧。”

“好吧。”他看了她一眼，關切地說：“累了就喊我，不許硬撐着。”

“嗯。”她坐在病床前，緊緊的握着奶奶的手，放到自己臉旁。

伊為出去后，陶梅漸漸醒了過來。伊為很明白奶娘的病情。前幾天，主治醫生告訴她，病人很有可能撐不過一個星期。

“亦雨.......”她顫抖着嘴唇，似乎要說些什麼。“昨天，我夢到可城的爸爸了，自從二十八年前，我再也沒有見過他。”她的臉上很是平靜，絲毫沒有表露出身體的痛苦。

心電圖上顯示出陶梅微弱的心跳。

吱呀一聲，門不知被誰推開了。

亦雨看了看門口，一個熟悉的可以鐫刻在心裏的身形。她的眼睛猛一抬，對他扯出一個微笑。她就知道他會來，一定會來的。

“奶奶。”他輕聲喚道。眼睛中夾雜着晶瑩的東西似在閃爍。

陶梅聽見了他的聲音，激動地流下了淚水。“可城，是你嗎？”蒼老的聲音卻在那一刻變得無比清晰。霍可城把一束花放到桌前，抱住了她。“對不起，我該早些來的......”

陶梅的臉上綻放了一個幸福的微笑：“我真的等到這一天了。八年前，是我的錯......不知道你們還能不能......”她胸口忽然一陣絞痛。

亦雨慌張的給她的醫生打了個電話，霍可城緊握着奶奶的手，l臉色蒼白，出現了難得緊張的神色。忽然，心電圖發出“滴____”的一聲。

很多年了，他都沒有流過一滴淚。如今，他心裏溢滿自責與後悔，眼淚就這麼一滴滴滑落。她其實早就知道了奶奶的病情，可沒想到，當這一天到來的時候，她還是這麼不堪一擊。

那天夜裏，他獨自蹲在一個角落，像是被攝取了魂魄一般。那天夜裏，她走過去緊緊抱着他。她的胳膊環過他的肩膀，輕聲安慰着他。

她明明已經很難過了，可她心裏還是放不下他。她了解他，其實他每次不過外表逞強，就算經過再多的磨礪，他的心還是那樣毫無防備。比誰都柔軟，最終也會痛的比誰都厲害。

兩個星期後，亦雨去了奶奶家整理了遺物。在略顯古老的桌案旁，看見一隻光滑的木盒子。盒子上沒有任何灰塵，可見它是經常被主人拿來擦拭的。她打開看了看，裏面全部是一些照片。

那些照片里，很多都是暗的發黃的，都是她不曾見過的。她拿起一張看了看，忽然，一抹笑浮到她嘴角。那是一張嬰兒的照片，那嬰兒粉雕玉琢，煞是可愛。她若有所思道：“原來，可城小時候這麼可愛啊。”然後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哪像現在。“

她不禁想到，要是沒有八年前那場必然的誤會與紛爭，如今又會怎樣呢？可是，回不去就是回不去了。

晚上的天空暗的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竟是几絲很透徹的涼風撩動了黑色的窗帘。

他倚在窗戶旁的牆邊，竟盯得飄舞的窗帘出神。眼中似有萬般深沉的潭水，忽然，他關上了窗戶。而另一隻手還緊緊攥着一個微微泛黃的本子。

日記本上甚是清秀好看的字跡寫滿了對他的思念，一筆一劃都在傾訴着入骨相思。他修長的手指撫摸過這些字跡時，只覺得心中有了許久不曾有過的感動。不光本事寒冷如冰卻漸漸融化成了秋水，居然還染了幾分淡淡的暖。

很晚了，她房裏的燈光卻依舊明亮。

“奇怪了，我的日記本呢？”她想了又想，瞬間臉色泛白：“該、該不會是和那些照片一起，一起給可城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