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蛋羹
“怎麼搞得，還沒做好早飯？”小姑子張美萍高亢而又尖利的聲音在客廳里響起。
這聲音把鄢枝從痛苦的回憶中拉了回來，她手忙腳亂地將手裏舉了半天的毛巾搭在了洗臉架上面，幾步走出去小聲問道：“美萍，你怎麼就起來了？”
按每天的規律來說，這個時候還是張美萍高床軟枕睡得正香的時候啊！
張美萍陰沉着臉，本來就不白的臉顯得黑如鍋底，一雙魚泡眼瞪的溜圓，食指指着鄢枝的鼻子：“你偷懶沒做早飯還好意思說我，難道我每天都不起床啊？”
這話真讓鄢枝沒法答，張美萍可不是每天這會還在睡覺么，可如果真這樣答了，鄢枝知道等會會得到更大的狂風暴雨。
十幾年在鄢家和這兩年多在張家的生活，別的沒學會，這看人眼色的事情鄢枝已經學得夠夠的了，沒辦法，她只得有些討好地衝著張美萍笑了笑，並沒有再說什麼。
張美萍見她不敢跟自己犟嘴了，心下得意，臉上還是那副死人樣子，對着鄢枝吼道：“還不趕緊去做，我這等會還有事呢。”
鄢枝聽了也不敢多說，點點頭就朝廚房去了，多虧今天的饅頭蒸得多，就是加上張美萍吃也能夠三個人吃的。
蛋羹已經蒸好了，鄢枝將蛋羹端出來放在一邊的案板上晾涼，就去端蒸鍋里的饅頭。
再一轉身，剛剛放在案板上的蛋羹居然不翼而飛了，這一下就把鄢枝的白毛汗都嚇出來了，抬起手腕一看錶，馬上就六點半了，這蛋羹沒有了婆婆不得數落死自己。
這屋裏除了自己就只有張美萍了，鄢枝知道肯定是小姑子乾的，忙將自己手裏的饅頭端了出去，看能不能拯救到那碗蛋羹。
如果知道張美萍這麼早起來，她能不多做一碗蛋羹嗎，可婆婆對那雞蛋都恨不得每天查一遍數，那意思就是怕自己會偷吃，她哪裏敢多做，自己早上都是鹹菜疙瘩就饅頭對付着的。
鄢枝幾步走到外面，看到張美萍正端着手裏的蛋羹吸溜吸溜一邊吹一邊往嘴裏送。
“美萍，你能先放下來嗎？這是給媽做的蛋羹，她每天鍛煉回來都是要馬上就吃的。你要是想吃，我也給你再蒸一碗就是了。”鄢枝說道。
張美萍斜睨了她一眼：“你說什麼呢，我管你是給誰做的，我肚子餓了就要吃東西，這是我自己家，我吃個什麼還要跟你彙報不成？”也沒等鄢枝接下話來，她已經三下兩下沒顧上還有些燙嘴就都給吃了下去，吃完了，燙得她直張嘴吸氣。
她就是看不慣鄢枝，本來張美萍對自己的容貌不覺得怎樣，對自己的身材那是極其自負的，可看到哥哥把鄢枝帶回家來，她的世界簡直是崩塌了，世上竟然有這麼好看的女人，不光一張臉也是長得精緻，就是身材好得能當模特，她心裏嫉恨得不行。
等哥哥介紹完鄢枝，她又覺得這鄉巴佬長這麼好看有什麼用，腿上的泥還沒洗乾淨吧！
而媽媽的勃然大怒，哥哥的苦苦哀求，還有那鄉巴佬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裏放的啥樣子，讓張美萍從那以後看向鄢枝的目光里還夾雜上了滿滿的不屑。
鄢枝這一下可真着急起來，這可如何是好，時間就要來不及了，還是不跟她爭了，爭也沒有什麼用，趕緊回廚房新蒸一份倒還能補救一番，只是今天一頓罵是跑不了了。
張美萍看着鄢枝急急向廚房跑去的背影嘴角下彎，半天才從鼻孔里哼出聲來，鄉巴佬，過了今天就有你瞧的了。
她這裏正算計着什麼呢，門吧嗒一聲開了，曹淑芳手裏拿着鑰匙，穿着一身練功服出現在門口，見難得起來的張美萍坐在飯桌前端着碗呢，就笑着問道：“美萍啊，今天怎麼不多睡一會兒，看這段時間都把你累瘦了。”
張美萍最值得驕傲的是自己的身材，該大的地方大，該細的地方細，這可都是她注意又注意才能保持的。
這讓她又想起鄢枝來了，過了兩年多已經早就不復當年的榮光了。原本欺霜曬雪的水潤肌膚，不知道是水土不服還是怎麼的變得蒼白黯啞，而那高挑豐滿的身材，也因為吃的不怎樣，又勞累，早就瘦成了麻桿，哪裏有張美萍這樣好了。
張美萍撒嬌地說道：“媽，人家這叫身材好，要是都胖的跟豬一樣，那還能看么。”
曹淑芳笑眯眯地看着自家閨女，怎麼看怎麼好看，聽得她這話也知道這個時候是時興以瘦為美，也就沒再說下去，順手將鑰匙扔在飯桌上，去了裏屋換衣服去了。
再一出來，曹淑芳卻沒有看到平素規規矩矩放在飯桌上的雞蛋羹，那火氣就直衝着腦門去了，一拍桌子怒喝道：“鄢枝，你這個小賤人，每天做爛了的事情還忘記，你那記性是讓狗吃了吧！”
躲在廚房裏的鄢枝知道躲不過去，怯生生地一步步挪了出來，滿臉懇求地說道：“媽，對不住，我剛把雞蛋羹從鍋里端出來，沒想到一個轉身美萍就端走了。等我發現，美萍已經都吃得差不多了，我想……”
還沒等她把想什麼說出來，曹淑芳已經惡狠狠地對着鄢枝罵道：“你想你想，你不會想着多蒸些雞蛋羹，家裏還有個沒吃的，你自己少蒸了雞蛋羹，還有臉說你想你想的。”
鄢枝忙擺手：“不是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
又是沒等說完，曹淑芳的臉拉得比馬臉還要長：“你不是這個意思，那是哪個意思，你不拿婆婆的話當回事，也不體恤大姑姐，你還有理了。”接着不容鄢枝再開口，就跟點燃了的炮仗一樣噼里啪啦地只聽她一人在那大罵了。
鄢枝知道這個時候再跟曹淑芳爭執，只有讓她更加惱怒的，她只能低頭讓曹淑芳出火。
半晌，等曹淑芳出火出得差不多了，她方才開口低低說道：“媽，我在灶上又新蒸了一碗雞蛋羹，估摸着這會子應該差不多了。”
曹淑芳又氣得一拍桌子：“你這麼個倒霉娘們，這麼燙我怎麼吃得下去啊？你是想燙死我吧？你這個沒良心的惡毒娘們啊，你是嫌我礙事吧！”
鄢枝也不敢多話，一臉僵硬地低頭聽着，她知道自己要是這個時候再解釋，那麼就不是這麼一句了，能罵上一個星期了。
她原想着今天張軍盛要回來，如果看到這個局面，他又要兩面為難了，一直就小心翼翼的，沒想到最後還是功虧一簣，讓張美萍給直接攪了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