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章 竹樓談話【下】
第437章竹樓談話【下】
竹樓內空無一人，裏面的傢具也不多，只有兩張藤椅和一張竹制的茶几。雖然簡陋，不過無論是主人家還是客人都沒有在意，他們需要的不是名茶、名師傅製作的糕點，一個安靜的環境勝過一切。
宋哲見左右沒有人，坦然說道：“本官知道陛下想殺我。”
“絕對沒有這樣的事情，制台大人可別聽信那些謠言。”蘇元春當即反駁道。“那些媒體聽風便是雨，更是唯恐天下不亂，他們說的話信不得。”
宋哲將藤椅挪到靠窗的位置上，坐下來說道：“蘇老將軍大概忘記了，大內總管王德懷是怎麼當上大內總管這個位置，當今皇后（珍妃）是極力推薦的。而且本官既然敢對你說這話，豈會是沒有把握的呢？本官還可以肯定，大內侍衛副統領鐵良的已經到了蘇老將軍手上，已經有四天時間了。”
蘇元春這下子再也保持不了表面上那一副風輕雲淡的姿態了，登時臉色大變。問話脫口而出：“你怎麼知道？”
宋哲自信的說道：“本官剛才的話，不就是答案了嗎？”
蘇元春忍不住問道：“制台大人既然知道這事情，為何還敢來龍州，更是在老夫有意刁難的情況下，敢孤身一人進入龍州城？難道制台大人不怕老夫按照電文上的指示，安排刀斧手，將制台大人您……”
蘇元春後面的話沒有繼續說下去，但意思大家都明白的。
宋哲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說道：“不怕？本官怎麼可能不怕？這裏（指胸口）只需要一顆子彈，本官就塵歸塵土歸土了。只是比起這些，本官更加怕廣西七百萬人，廣東二千七百萬人。我中國二萬萬炎黃子孫，成為那洋鬼子的奴隸！”
蘇元春臉上的表情告訴宋哲，他對宋哲的話不相信。顯然宋哲剛才的話太過誇張了。
露出一抹冷笑，宋哲看着蘇元春說道：“蘇老將軍似乎認為本官剛才說的話。有些言過其實。”
“不敢！”蘇元春微微欠了欠身。
別看蘇元春姿態放得低，實際上他的回答已經是默然了宋哲的質問。他說的是不敢，而非不是，顯然心裏面想的和宋哲說的是一致。
宋哲搖了搖頭，一臉失望。“蘇老將軍你也是沙場宿將，你知道面對落敗的敵人，需要的是趁機掩殺。而假若本官死在龍州，蘇老將軍認為廣東新軍會攻打廣西報仇嗎？法國人會放過這一個夾擊廣西的機會嗎？如此壓力下。蘇老將軍能否守住廣西？結果不言而喻。廣西失陷后，廣東新軍也因為報仇而死傷慘重，還能夠守住廣東嗎？”
“蘇老將軍你可以說法國人沒有能力佔領兩廣，只是哪怕是短暫的佔領，也足以讓列強認為中國是可以被征服的，可以被瓜分的。這些列強還不如同嗅到肉味的惡狼一般撲過來，到時候日本要東三省，俄國人要新疆、蒙古、英國人要南方各省、德國人要山東、河南、江蘇等等。十年過後，中國將國不將國，你我的子孫。將世世代代為奴為婢！”
蘇元春本來半信半疑的神色變得一臉蒼白，似是剛剛大病初癒一般。
宋哲不坐了，霍然站起來。雙目炯炯有神的和蘇元春作對視。“蘇老將軍，本官這次來龍州，將生死置之度外，求的不是別的，只求你我子子孫孫，能夠昂首做個中國人，而不是低眉順眼的做個亡國奴！”
“陛下……陛下待老夫恩重如山，老夫……老夫……”蘇元春倒退幾步，咬着牙。有些哆嗦的說著。
不等蘇元春說完，宋哲已經打斷蘇元春的話。說道：“本官一直忠心耿耿於陛下。戊戌事變，是誰第一個發兵北京。為陛下正名的？陛下忌憚我這個做臣子的，本官自請到山東。結果有奸佞對陛下說，本官想做爾朱榮。為了讓陛下放心，本官到廣東，結果現在陛下依舊不願意放過我這個做臣子的，要借蘇老將軍的刀殺我。蘇老將軍難道也認可陛下這個命令嗎？”
蘇元春張了張嘴巴，一時間愣住了，不知道想說什麼，更不知道該說什麼。
宋哲接着又說道：“今天殺的是本官，他日殺的就是蘇老將軍！蘇老將軍別說本官危言聳聽，蘇老將軍想想自己在廣西多少年了？足足十五年！這段時間裏面，蘇老將軍把廣西邊防營打得如同一個鐵桶一般。陛下不忌憚嗎？好吧，陛下不忌憚，其他兩廣總督不忌憚嗎？到時候兩廣總督給陛下進讒，蘇老將軍能夠擋得住嗎？”
“老夫是大清忠臣，絕對不能夠不忠於陛下！”蘇元春忽然一咬牙，臉上的肌肉似乎都扭作一團，說不出的猙獰，擲地有聲的說道。
宋哲想不到蘇元春對滿清是如此的忠心耿耿，不過他也做了兩手準備，不能夠說反蘇元春也沒有關係。
話鋒一轉，宋哲放緩語氣說道：“蘇老將軍的想法，也是本官的想法。本官從來也沒有想過反了大清，只是想君主立憲而已。”
蘇元春雖然對君主立憲不感冒，甚至隱隱約約有些厭惡，不過再怎麼說，君主立憲也不是反大清。聽了宋哲這回答后，蘇元春那張猙獰的老臉，登時緩和了不少。
“制台大人能夠如此想，這是天下之福。”蘇元春說道。
宋哲說道：“陛下的電文，蘇老將軍就別理會了。本官只希望蘇老將軍和本官聯手，將那法國人從我中國土地上趕走，揚我大清龍威！”
蘇元春心中還是有些顧慮，不過他也知道殺了宋哲不可取。只是宋哲對大清的忠心，真的值得信任嗎？
宋哲見蘇元春臉露猶豫之色，問道：“蘇老將軍還有什麼疑惑的？”
蘇元春想了想，一咬牙說道：“老夫聽從制台大人的命令抗法可以，但老夫有三個條件，如果制台大人不答應，老夫恕難從命！”
宋哲非常大氣的說道：“儘管說！只要能夠答應的，本官二話不說就給蘇老將軍點頭！”
宋哲如此大氣，倒是叫蘇元春的氣勢一低，本來心裏面準備獅子開大口的，此時也不由有些訕訕然。心中想着：你宋哲如此豪氣，我蘇元春豈可落了下風。
“一，補足歷年邊防營協餉，並加派一百萬兩軍費。”
“可以！”蘇元春這頭話音剛落，宋哲已經豪情萬丈的點頭了。
蘇元春看了宋哲一眼，咬着牙說道：“第二，邊防營不和廣東新軍混編，獨自編成一軍，不接受其他人指揮。”
宋哲搖了搖頭，說道：“這個不可以了。蘇老將軍也知道，戰場上最避忌離心離德。不過本官可以答應蘇老將軍，邊防營獨自編成一軍。後方指揮上由本官和蘇老將軍協商，前線指揮上由邊防營和廣東新軍組成一個三人或五人小組投票決定，少數服從多數。”
這個也有道理，蘇元春略作思索，便點頭說道：“可以。”
頓了頓，蘇元春接著說道：“第三，老夫希望制台大人通電全國，表態忠於陛下，忠於大清。”
“可以！”宋哲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
宋哲雖然想推翻清朝，但他更加知道，現在清朝還沒有到滅亡的程度。歷史上的清朝之所以滅亡，很大原因是經歷了幾次大變故，其中包括八國聯軍侵華戰爭、日俄戰爭、橡膠股市崩盤、皇族內閣等等，這才真正的讓天下百姓對清朝失去信心，從而讓武昌起義席捲全國。
即使是歷史上的辛亥革命爆發后，依舊有數個省份忠於滿清，沒有宣佈獨立。比如直隸、河南、甘肅、內蒙古、東三省等地。並且清朝掌握的軍隊無論是數量還是戰鬥力都非常可觀。否則歷史上辛亥革命的勝利果實就不會被袁世凱這個滿清遺臣所竊取。
而在時機成熟之前，宋哲是不介意在自己身上蒙上一層忠君愛國的羊皮，做一頭披着羊皮的狼。
至於說事後這事情被衛道者掀出來，指責宋哲是虛情假意的偽君子，司馬昭、王莽之流。宋哲更是不在意，不說史書是由勝利者書寫的，單單歷史上就有不少人被人無視黑歷史，奉為聖人、明君。
如唐太宗，弒兄殺弟，逼老爹退位，強上弟媳。如果光是看這些，這唐太宗李世民活脫脫就是一個“頭頂生瘡,腳底流膿”的流氓，不過是歷史上，李世民卻是明君。就是因為李世民能夠帶領國家強盛，為百姓造福。
除了唐太宗外，還有明成祖朱棣，因為反對削藩為名起兵反抗建文帝，為此得到天下藩王的支持，把自己的侄子建文帝趕下皇位。結果登基沒有多長時間，朱棣就舉起削藩這把屠刀，將之前支持他的兄弟藩國砍得支離破碎，這個趕去窮鄉僻壤，這個找個罪名軟禁了，那個削減封地面積。
然而誰也不會否認，明成祖在位的時候是明朝最強大的時期。
蘇元春希望用這一份宣誓效忠的電文來迫使宋哲對滿清朝廷忠心耿耿，顯然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