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第八十二章

不過他親的不是臉頰,不是額頭,甚至不只是自己所想得蜻蜓點水,他狠狠地咬住了趙司晨的雙唇,帶着毀滅一般的決心,碾壓啃咬。

趙司晨被迫身體往後退靠在門上,忍受着雙唇上的刺痛,他牙關閉合,並不為之動容,甚至是相對於楚楊喪失理智一般的啃噬,他依舊鎮定的嚇人。

男人的唇瓣比想像中的還要柔軟溫熱,津液順着唇縫溢了出來,從嘴角流出,鼻息間充斥着的都是屬於另一個人的氣息,楚楊覺得自己腦中大片煙火在天空中爆炸,一直囚禁在內心最深處的野獸開始發出沉悶的嘶吼。

可是無論楚楊如何使勁,依然被擋在門外。

這讓他感到焦躁,讓他內心中的野獸極度不滿,想要立馬掙脫牢籠奪走控制權。

然而楚楊還是在最關鍵的那一刻停了下來,他緊緊抓住男人的雙臂,努力將自己內心中的那頭野獸強行壓制回去。

他不能再繼續了,不能,他必須停止!

身體裏被喚醒的野獸不甘就這麼被再次關押在深淵處,野獸在憤怒的咆哮,在向楚楊宣告它的不甘心。

為什麼他就不行,為什麼?明明想要,想要的快瘋了,可為什麼不能?

他到底在堅持什麼?

趙司晨感知着雙唇被磨破了皮火辣辣的疼,他同樣感知到面前突然停下來的男人正在經受着怎樣的內心掙扎。

他沒有觸碰楚楊,整個過程中他甚至沒有動一下,只是一味地承受着對方施加的疼痛。

趙司晨望着窗外,緩緩開口道:“楚楊,你剛剛是怎麼說的?”

楚楊一怔,抬頭看着他。

趙司晨垂眸,道:“你說只要你做到了,我和你就只是簡單的舅甥關係對嗎?”

楚楊剛才確實是這麼說的,可是為什麼會有種自己挖坑往裏跳的錯覺?

“是嗎?舅甥嗎?看來你很介意這個。”趙司晨朝他笑了笑,“那麼我是否可以理解,如果我把這個關係解除了,就可以對你為所欲為了對嗎?”

“哈?”楚楊嚇愣住,鬆開了他的手臂。

趙司晨動了動胳膊,一派輕鬆隨意,“我外婆嫁給你爸,韓琳那女人就是你姐,我是韓琳親生的,這點應該沒錯,那麼我就是外甥,你是我舅舅。既然你介意‘我是你外甥’這件事的話,那我不當你外甥不就行了。”

“什麼意思?什麼叫‘不當’?”楚楊有點一愣一愣的,搞不明白他在說什麼,可又覺得自己多少猜到了些。

趙司晨朝他道:“只要我跟那女人斷裂母子關係就可以了,這樣的話,你的顧慮就沒了!我是不是很聰明?”

斷裂母子關係?!開什麼國際玩笑?韓琳絕對會殺了他!

楚楊看着完全不似玩笑的大外甥,道:“你確定不是在耍我?”

“很抱歉,我很認真。”趙司晨“善解人意”道,“這應該是解決你跟我之間那種麻煩關係的最簡便的方法,畢竟那個女的不可能背叛外婆,而外婆也不可能跟你爸離婚,那麼就只能犧牲我了。放心,楚家有你這個兒子就夠了,雖然不能傳宗接代。對了,那個女人按歲數來說也不算太老,你爸這輩子可能抱不了孫子,但是可以抱抱外孫。”

楚楊已經完全傻掉了,瞪大雙眼看着面前的人噼里啪啦說了一大堆,腦迴路明顯中途堵塞,後半部分轉了半天才聽懂什麼意思。

韓琳如今算是楚家人,按照年齡算,今年也不過三十六歲,雖然危險了點,但是再次懷孕生子的可能性也不是沒有。

趙司晨不但要跟韓琳斷絕母子關係,還無比替楚家後代着想的打算把自己的親媽銷售出去。

這是多麼喪心病狂的想法啊!韓琳知道了還不得越洋飛回來劈了這個不孝子!

楚楊已經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了,這人都想到了解決楚家傳宗接代的問題,很難想像這只是突然之間的靈光一閃。

大外甥早就打算這麼做了吧,已經提前將楚楊的後路都考慮清楚了!

而就在楚楊因為太過於震驚而呆住時,趙司晨一個下腰將人一把扛起來,扔在床上。

楚楊沒反應過來,見趙司晨當著自己的面將上衣一把脫掉,猛然臉色大變,喝道:“你要幹嘛?你要出爾反爾!?”

將上衣扔掉,袒露胸膛,趙司晨彎腰,伸手一撈將人給拽了回來,就這麼直接壓了上去。

楚楊臉色發白,又氣又恨,語氣陰狠,“趙司晨,別讓我恨你!”

然而趙司晨絲毫不為所動,他雙手撐在楚楊的兩側,單膝跪在窗沿,呈現半包圍狀將人囚困在身下,卻沒有一處真正碰觸到楚楊,除了楚楊主動抵住他胸膛的雙手。

肌膚相貼處,就像燒起了一把火,從掌心一直燒到了心裏。

趙司晨勾唇一笑,道:“我說過我不會再逼你,也不會再對你做你並不喜歡的事情。”

楚楊渾身一僵,就像被電流觸了一下,他的腦中空白一片。

順着褲縫鑽進去的手無比精準的找到目標,輕輕捏了一下,趙司晨身下的人就整個人僵木住了,變成了斷裂爪牙的待宰獵物。

“我只說了不會逼你,但沒說不會對你動手動腳。”趙司晨輕吻着他的唇角,五指仿若在琴鍵上彈跳,迅速的點着火焰。

身體中猶如流竄這一簇有一簇電流,根本不給楚楊絲毫喘息的間隙,抵住雙手漸漸脫離,眼前出現了大片白光,內心的野獸趁機捲土重來,瞬間擊垮楚楊原本就薄弱不堪的意識。

銀白色月光下,霞紅的面頰覆著薄薄的汗,不斷抗拒又不斷淪陷的痛苦神色,情慾之火在楚楊的身體裏歡呼雀躍,從皮膚底層逐漸滲透而出,他就如一隻小獸,被困在趙司晨的身下瑟瑟發抖,明明害怕得要死卻又迷戀被賦予的“快樂”。

湛藍色的眼眸似有流光閃爍,趙司晨一下有一下的親吻着他的唇,沙啞的聲音裏帶着笑,“看起來你並不討厭這樣,果然還是身體要誠實的多,以後就直接問你的身體好了,反正問了你,也是口是心非。”

快感猶如浪潮一般朝楚楊鋪卷而來,每一次都將他好不容易堆砌起來的冷漠沖的支零破碎,而心中的罪惡感越來越劇烈。

竟然不知,五年時間,他的意識已經如此不堪一擊,只是輕輕的肢體碰觸,就讓他潰不成軍。

他不斷麻痹自己只是被對方卑劣的手段洗刷而已,身體的異常完全不是出自於本心,可是一次兩次過後,他終究還是必須承認,不是他的身體出了問題,而是他自己。

他忍耐的太久了,以至於只需要稍微的甜頭,就繳械投降。

眼角濕潤,楚楊雙眼渙散,看着上方男人俊美惡劣的容顏,道:“趙司晨,現在,停,停手還,來得及,嗚嗯!”

楚楊全身一震痙攣,十指掐住趙司晨的肩膀。

趙司晨抽出手,五指間綢白液體沾了一手,“倒是積攢了不少。”

楚楊就如上岸的魚,張着嘴拚命的呼吸,他看着男人用紙巾將手擦乾淨,原以為對方會就此把手,卻不想下身一涼,長褲子直接給拽到了膝蓋下,他一把抓住想要溜進自己衣服里的手,瞪着他道:“你,你確定不,放手?”

趙司晨看着生下雙眼通紅,滿臉欲求不滿的狼狽男人,附身咬住了他紅艷的雙唇,惡狠狠道:“現在放手我就不是男人了!你知不知道當我聽到你差點跟另一個男人上床時,我恨不得把那人-大卸八塊。楚楊,你是我的,只有我能碰你。我不管你喜歡男人還是女人,你這輩子都是我的人,要不然,你喜歡一個我就毀了一個。”

嘴唇被咬出了血,楚楊怒極反笑,道:“居然這麼狠!你到底對我有多深的執念啊?”

趙司晨見他輕視自己的話,從嘴角一點點親吻到了下巴,念了一個人的名字,“吳珊。”

楚楊微楞,將他拽起來,”你說什麼?吳珊怎麼了?“

趙司晨感覺出了他的緊張,非常不滿起來,迅速摸進了衣服里在他胸前狠狠掐了一把,楚楊疼的慘叫出聲。

“還記得在醫院裏我搶你手機時,說了什麼嗎?我說,你女朋友跟她老闆有一腿,你不會以為我胡編出來騙你的吧?“

楚楊瞪圓了眼睛,一臉難以置信,“你,你,你是怎麼知道的?”

“不是說過了嗎?你的事我全都知道的,包括你在跟誰交往,你跟那個女人一個月見多少回,情人節你送了她些什麼,”趙司晨惡劣一下,輕咬他的耳朵,“包括你兩一晚上多少次?”

楚楊看着他,半天道:“你居然這麼變︶態!”

這回輪到趙司晨愣住了,他一口咬在男人的臉上,“是啊,我是變︶態,我喜歡你喜歡瘋了,早就心理變︶態了!我都為了你成了變︶態了,你還忍心不要我嗎?”

“啊!你屬狗的啊!怎麼這麼喜歡咬人?”楚楊將人推開,捂住被咬了個深壓印的臉。

“哼!也不知道剛才是誰把我嘴咬破了,一看就沒怎麼接過吻,技術這麼差!”趙司晨還擊。

被人藐視吻技估計就僅次於被人說不行了,楚楊怎麼說也好歹跟女人交往過好幾年,該做過的事情都做過了,雖然不是出自內心的,可也做得像模像樣,哪次接吻不得把女人吻的七葷八素的。

可他還沒來得及生氣呢,反而趙司晨一臉不滿的瞪着他,語氣不善道:“你跟那個女人吻過多少次?說!”

“你發什麼神經!”楚楊又不好的預感。

“草!”趙司晨罵了一句,“我居然沒反應過來,不行,你跟那女人聞了多少次,我全都要吻回來!你是我的人,只能跟我接吻!”

楚楊跟吳珊吻過多少次,這特么他自己都數不清好不!?

趙司晨被一把大力推開,楚楊趕緊逃,卻不想沒發現自己正光着兩條大腿,長褲掉在了膝蓋下面,一站起來就被褲子拌得往前撲倒。

腰被一隻手圈住,趙司晨把人給拽了回來,沖他咧嘴一笑,“想逃,沒那麼容易,今晚上沒吻夠次數,休想從這個門出去!”

“啊啊啊啊啊——不要!”

楚楊做了非常恐怖的噩夢,他夢見他和大外甥生了一個孩子,然後他兩不討論這孩子是誰生的居然討論孩子該穿三角內褲還是穿四角內褲,沒討論出結果突然孩子的臉變成了楚父的臉,楚父怒髮衝冠朝楚楊咆哮了一句“噠!妖怪哪裏逃!”,楚楊就被嚇醒了。

摸了摸額頭,滿頭的冷汗,楚楊坐了起來,心跳如擂鼓,“咚咚咚”,就像要快從胸口跳出來。

這可真是一個噩夢!

他掀開被子,然後一具全身佈滿深淺不一的疤痕,堪稱行為藝術的男性裸體呈現在了他的眼前,簡直閃瞎狗眼。

楚楊愣了三秒,連忙把被子蓋了回去,重新躺下。

被子裏明顯鼓起來的一塊微微動了動,一隻手搭在楚楊的腰上,他雙眼緊閉,額頭冒汗,口裏默念“這是夢,這是夢,這是夢,呵呵呵呵呵呵......”

身後人越貼越近,長腿絞纏上來,貼着他的肩窩聲音沙啞道:“一早上就念經,精神不錯嗎?”

自己同樣光裸着身體,背部緊貼一片火熱胸膛,男人的聲音黯啞的就像貓尾巴在楚楊的心頭一下一下的掃過,又麻又癢,然後那隻搭在腰上的手順着他的跨線往下滑。

楚楊一顫,伸手抓住那隻作惡的手,可惜還是慢了一步。

指腹來回碾磨了一下,楚楊被刺激的腰板綳直,耳邊響起男人惡趣味的笑,“這裏精神也不錯,吶,楚楊,有沒有早上爽過?”

只不過是男人再正常不過的晨勃,居然被帶上了如此糜爛的色調,楚楊從耳根直接紅到了脖子以下,他想要往旁邊挪動,卻又被大力拽了回去,正好卡在臀縫間的什物就像一把梗在他脖子上的刀,把他嚇得一動都不敢動。

然後楚楊過了一個最墮落不堪的早上,連同昨晚上,他都不知道在那人手裏貢獻出了多少子孫後代,直到最後拚命求饒那人才徹底鬆手。

瞧着鏡子裏明顯縱慾過度的自己,黑眼圈,滿眼血絲,腫成了香腸的嘴唇,脖子上胸膛上腰上遍佈的曖昧痕迹,如今那傢伙只是用手就把他折騰的這副摸樣,這要是上真招還不知怎麼得了。

一想到昨天自己不但沒有拒絕,還一臉的享受,楚楊就恨不得一頭扎進馬桶里被水衝掉就算了。

這下可怎麼辦啊?還不等楚父殺了他,他自己就得英年早逝不可,死因,精/盡/人/亡。

浴室門被一把推開,某人頂着個雞窩頭睡眼蒙松的走進來,就像沒看見他走到馬桶邊,然後掏出那活。

不算寬敞的衛生間內,洗手池左邊三步就是馬桶,楚楊就像被雷劈了一樣看着一個男人背對自己光屁股解決生理問題。

大外甥解決完了,全身上下就穿着一條四角褲,神遊一樣飄到楚楊後邊,直接抱着他的腰,把腦袋擱在上面,不滿的嘟囔,“困,想睡覺!”

楚楊左手牙膏,右手牙刷,考慮是先擠牙膏還是先把閉着眼睛在自己肩膀上睡覺的人扔出去,他還是覺得先把人弄開,抖了抖肩膀,“鬆開,要睡回去睡,你現在也不用上課。我待會還要上班。”

原本今年應該像普通學生一樣上大二的大外甥就像天生對學校沒啥好感似的,整天在外面鬼混也不惦記着回去上課,這麼長時間曠課估計應該早被學校開除了。

反正這傢伙就算沒有大學畢業證也不會餓死,楚楊懶得念叨這事。

“上班?上什麼班?”趙司晨清醒了點,抱着人搖晃,“別去了,今天就留下來陪我。我們去約會。”

這傢伙居然在向他撒嬌,楚楊有點消化不了,這要是一個女人就算了,可是背後這個比他都要高半個頭。

“我可不像你,有個有錢的媽現在又有個有錢的叔,我得趕緊掙錢養活自己,馬上就要交房租了,還有,我可沒說跟你交往。”楚楊把癩皮狗往後一推,開始刷牙,不過由於昨天不小心把嘴巴親成了烤腸,動一下嘴唇就撕裂一般的疼,弄得他倒抽一口冷氣。

後背撞在牆壁瓷磚,趙司晨被冷醒,他不樂意道:“沒交往就不能約會?誰規定的,再說你早晚得答應。”

楚楊刷了一個非常痛苦的牙,聽這孩子氣的話好笑,轉身道:“我規定的,不服?草,我嘴巴腫成這樣,你怎麼沒事?”

依舊是那張性感薄唇,趙司晨伸手摸了摸楚楊因為紅腫而紅艷如血的嘴角,眼神幽深,“你這是不滿足,又開始勾引我?”

楚楊一愣,然後臉“哄”得下燒了起來,他怒瞪,一把將手打掉,罵一句“勾引你妹!”氣哼哼的出去,留下大外甥一人在洗手間裏哈哈大笑。

楚楊塗了點消腫的膏藥,面對大外甥親手做出來的可口早餐也只能淺嘗而止,而大外甥全程抱着肚子在旁邊偷樂,最後看他實在可憐,就做了一些清粥方便他吃。

嘴巴實在是不方便見人,如果是跟人打架楚楊不介意帶傷上班,可這嘴巴被親腫總不可能說是自己摔得吧,瞎子都看的出來是怎麼回事,楚楊沒辦法只能給喬峰打電話請假。

而大外甥還沒高興多久,也接到了一個電話,他原本以為是章漢榮,卻不想竟然是韓琳。

韓琳直接道:“在楚楊那?”

趙司晨為了不挑動楚楊細弱的神經,走到陽台說電話,“恩。”

一個字的回答,說明韓琳這個電話顯得多麼不合時宜。

韓琳道:“這是把人弄到手了?”

趙司晨皺了下眉,“托你的福,還沒有,估計他現在只要一聽到你的名字就得翻臉不認人。”

昨晚楚楊雖然有所妥協,可也明顯看得出他只是暫時屈服於本能,在他的心裏有太多的障礙,這其中包括楚家所有人,還有趙司晨至今沒有挖掘出來的,藏在他內心最深處的秘密。

之前楚楊曾為了躲避趙司晨的窮追猛打而向韓琳求助,而韓琳也答應了,而聽趙司晨這口氣,看起來那個交易還不算完全作廢。

她輕笑一聲,“那估計要對不住你了,我昨晚就已經回國,聽漢榮說你在楚楊那就沒有打擾你兩。”

趙司晨心頭咯噔一下,拿手機的手用力捏緊,恨不得將手機捏碎。

楚楊那邊剛掛電話,就見趙司晨臉色非常難看的從陽台走進來,“怎麼了?誰的電話?”

趙司晨撒了個謊,道:“章漢榮,他讓我回去。”

“是嗎。”楚楊可沒忘記他有一個非常了不起的叔叔,笑了笑,“那就去唄,應該有什麼事找你吧。”

趙司晨盯着他一會,見他並沒有半分不舍,多少有些失望,但現在也容不得他繼續任性下去,韓琳突然回來,還不知道打着什麼主意。

送走了趙司晨,楚楊全身疲憊的在客廳沙發上坐了一會兒,臉色非常沉重再再沒有早上的處之泰然,他掏出手機,點開早上收到的那條短訊,短訊上只發了一個地址沒有其他,而發信人不得不讓楚楊嚴陣以待。

他比約定時間稍早十分鐘,原本以為對方沒來,卻不想對方早就等候多時。

約定見面的是一家高檔私人會所里的露天咖啡,現已深秋,湖中滿是枯萎的荷葉,別有一種蕭索美感,而在木質橋的咖啡小圓桌邊,身穿一件鵝黃呢子長款風衣的短髮女人正在一邊看着筆記本電腦一邊品着咖啡。

楚楊左右看看,確定這裏只有她一位客人,有些不太確定的上前。

女人戴了一副無框眼鏡,臉上畫著淡淡的妝,幹練清爽的短髮剛好蓋過耳郭,與趙司晨有幾分相似的精緻五官恰如記憶中那般熟悉。與之電話里的果斷不近人情相比較,現實中的韓琳要來的溫和得多。

但也只是看起來而已。

韓琳抬起頭看了一眼面前戴着口罩,面色憔悴的男人,戲謔道:“看來昨晚你和我兒子度過了一個不錯的夜晚。”

被“兒子”兩字刺得神經痛,聽到這依舊欠扁的話,楚楊百分百可以肯定他就是自己要找的人,便也不客氣的拉開凳子坐下來,嘴巴蒙在口罩里,說話聲音瓮聲瓮氣的,倒也幾分像感冒了。

“你什麼時候回國的?”

服務員將咖啡送過來,楚楊詫異自己明明沒有點任何東西,正要退回去,韓琳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道:“牛奶咖啡,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楚楊猶豫了下沒有再拒絕,但也沒有喝,他的嘴巴還沒消腫,也不可能當著她的面把口罩摘下來。

而韓琳也不勉強,花了點時間將筆記本上的內容閱讀完,然後合上本子,專心與楚楊說話,道:“說吧,你和我兒子進展到哪一步了?你兩上過床了?”

“咳咳咳咳,”楚楊被自己的口水嗆了一口,果然是母子,說話永遠讓人防不勝防。

“看你的走路姿勢也不像上過,”韓琳朝他的腰瞄了一眼,“那就是還沒有,可也不可能兩個人呆了一晚上什麼也沒做,今早小晨從你家出來的時候,看得出他還是比較滿意的。”

楚楊再次申明,不愧是親生母子,連跟蹤人都做得如此理所當然,在這對母子的監控下,他到底還能保住多少秘密?

楚楊覺得自己有必要就他跟趙司晨之間的事情解釋一下,可是張開嘴又不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事該怎麼解釋?

說我跟你兒子什麼事都沒有。那昨天算什麼?難道兩個人夢遊互相打飛機,交流感情?

說我跟你兒子好上了,他已經是我的人了?呵呵,趙司晨估計聽了這話會高興死,可楚楊一點都高興不起來,說到底,他就像做了一場春-夢似的,醒過來后就開始充滿罪惡感。

楚楊的難言啟齒,韓琳看在眼裏,也沒指望他真的回答,估計這事他本人比自己這個當媽的還要混亂,韓琳道:“我只是想問你一句,你之前跟我說的交易還算不算數。只要我幫你擺平了小晨,你就必須承認我媽在楚家的身份。”

楚楊的臉色有過一絲僵硬,他大半張臉都被口罩遮住,卻依舊擋不住在聽到那個女人時的不適,他神色有幾分陰晦,不答反問道:“為什麼要這麼看重我的意見,我承不承認,她不是照樣還在楚家獃著嗎?”

韓琳輕輕一笑,“就像你有你的堅持一樣,我媽也有她自己的堅持,老實說,小晨是她的親外孫,估計也沒有你這個半路出家的兒子來得重要。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為什麼?”

“因為我是私生女。”

楚楊怔忪,看着韓琳說這句話就像說“今天天氣不錯”一樣,平常的有幾分不正常。

“你不用這麼吃驚,我媽還是讀大學的時候就因為聽信了男人的甜言蜜語當了別人的小三,而且自己還不知道,直到正室找上了門,而我那個時候應該是才小學三年級吧。”韓琳道,“我媽跟你那個前女友可不一樣。你的前女友失敗后還有勇氣賭一把,我媽是個比較傳統的女人,而且還是個笨女人,她得知自己只是個見不得光的情-婦后,居然去討好正室,求正室把我當做自己的親女兒一樣撫養,而她可以這輩子都不跟我見面。”

韓琳的強勢在楚楊的記憶力根深蒂固,他自從認識這個女人起就從沒有見過她服過軟,更別說有哀傷痛苦這種正常人的感情,韓琳在他的眼裏,幾乎跟不敗金剛對等,而且還是只沒什麼耐心,出手狠辣的母金剛。

在談及這些不太美好的過往時,韓琳也像在談及別人的事一樣,並沒有太多感情表露出來。

“她上門去求,求了很多次,一直說只有我留在那個家才能獲得幸福,我這輩子也沒遇見像她這麼蠢的女人了。我那個時候恨他們每一個人,然後就去買了點耗子葯給他們家的寵物狗吃,可是沒想到,狗沒吃,他們家剛會爬的小兒子因為誤食進了醫院。那家人知道是我做的,口口聲聲要我償命,我那時候就想,反正這條命沒人在乎,拿去就拿去唄。可是萬萬沒想到,女人為了保住我一口咬定那個葯是她下的,是她因為妒忌才狠下手想要把他們家唯一的獨苗毒死。你說,這女人是不是很蠢?”

關於這些事,楚楊第一次聽說,當初他們三人進入楚家時,楚楊天天想着怎麼把人給趕出去,哪裏會在意這些。

“那後來呢?”

“後來她以蓄意謀殺被告上法庭,那場官司我們根本沒有勝算,在權勢面前,證據這種東西完全可有可無,只要有錢,無中生有,死人說成活的,什麼都能做到。可笑的是,我跟任何人說那葯是我下的,但沒有一個人信,他們寧願相信一個連蟑螂都不敢踩的的女人也不信我。我沒有辦法,眼看着她因為我坐牢,只能去求那家人,求他們手下留情。我在他們家門口跪了幾天,直到暈過去也沒有人肯出來見我一面。楚楊,那個時候我算是真的明白了,這個世界上,想要保護別人只有自己變得強大,而我當時就決定,只要能變強大,讓我犧牲什麼都可以。”

楚楊聽出這話里的陰狠,不知為何聯想到了趙司晨的身世,獃獃的看着她,期盼自己所猜想的不是真的。

可惜韓琳親手將他的僥倖毀滅,“看來你猜到了些什麼,沒錯,我用一個孩子換來了現在的地位。到現在我也從來沒有後悔過,這個世界不就是這樣嗎,弱肉強食,優勝劣汰,我只是比大多數人做得多而已。”

若真如韓琳說的,當初的她不過是無權無勢的尚在叛逆期的十五歲少女,而據說趙司晨的親生父親身份地位非常一般,絕非是普通人所能輕易接觸到的,可是事實是,她就接觸到了,而且還藉此壞了一個孩子。

趙司晨被遺忘了二十年,也就是說對方對這一個孩子根本不在意,那麼頂多當時為了堵少女的嘴給了她一筆錢,既然她的目的是錢,那麼又為什麼要把這個孩子生下來,要知道這人可不是什麼富有母愛的人,小孩對於她而就是麻煩的代名詞。

但她就是堅持把孩子生下來了,還撫養長大。

這裏面必定是由人在背後推波助瀾,單憑一個一無所有的未成年少女,根本做不到。

雖然心中如此猜想,但楚楊直覺自己不能追問下去,他很好的保持緘默。

韓琳果然對於某些事避諱莫深,只是含糊其辭,“那個女人為了我坐了四年的牢,出來的時候一眼就認出了我,就算我跟小時候完全不一樣,有的時候血緣這東西就是這麼奇妙。當我決定不再讓她受到傷害時,可笑的是第一個讓我違背誓言的就是我自己了。畢竟哪一位母親看見自己十五歲的女兒突然抱個孩子回去都接受不了。可是我要變強就要付出代價,有些事無可奈何。後來你的父親與她在工作上認識,我看得出她對你的父親非常有好感,甚至把當時只剛學會走的小晨扔在家裏,連夜跟着一個男人回來家看完一個素未謀面的孩子。我承認,當時她確實是別有居心才會對你那麼關心,畢竟她是一個蠢女人,太過容易相信男人,一旦愛上就義無反顧。我稍微在後面推了一把,讓兩個人成功結婚,可惜我的存在實在能夠引出太多回憶,她變得非常脆弱,做夢都想得到你的承認,就像只有這樣自己才不會被趕出去,楚楊,你說是不是這很蠢?”

楚楊靜默了一會,卻答非所問起來,“我感覺你對她不像是普通女兒對母親的維護,反而像......”

“像什麼?像自己的所有物?還是說更貼切點,”韓琳精緻的雙眼微微眯了眯,輕輕笑了笑,“就像對待自己的寵物,總是能夠展現出無限的包容心,甚至是有求必應。”

楚楊想要說的與這個差不多,但是他並不敢直說,畢竟這話說出去多少會讓人冷。

當女兒強大到完全脫離母親的保護,並且因為自己的身世對母親多有怨懟時,那麼維持這兩個人母女關係的必定只剩下血親之間的“義務”,韓琳必須把那個女人當做自己的母親來對待,而她的強勢又不可能向普通小女孩那樣撒嬌鬧脾氣,更殘酷點說,她可能自從決定犧牲一切獲得權勢開始,就不再把那個生養自己的女人放在同等的位置對待。

如果放在別人身上這多少有些殘酷,但是放在韓琳身上只會讓楚楊覺得,這才是她的風格。

“她因為缺乏安全感,所以非常想要得到你的認可,”韓琳喝了一口咖啡,道,“而在我看來,這些年她為你們楚家也算是操碎了心,至少你父親不用孤老一生,得你那聲‘媽’也不為過,哪怕你只是哄她開心。”

“有的時候真的很好奇,你的心到底是什麼做的?”楚楊有感而發。

“覺得我無情?我只是拋棄了作為人該有的感情而已,就像這個筆記本電腦,沒有感情,但是能夠很好地將問題解決,當然情商太高的問題它可解決不了,所以做一個人比作一台冰冷的機器要好。”

咖啡早已經冷卻,楚楊也坐在這裏聽了一大段陳年舊事,但是他依舊不明白對方把自己叫出來的用意。

“你讓我避開趙司晨,是有什麼話要跟我說?”

韓琳注意到稱呼轉換,意味深長起來,“以前還是‘小晨’,多少還有點長輩的樣子,現在就直接稱呼全名了,看來這段時間你也發生了不少變化。”

意識到自己漏了嘴,楚楊臉色沉了下來。

“放輕鬆,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提醒你一下而已。你應該見過他的叔叔了吧?”

楚楊點頭。

“我也聽漢榮談起過你,你們好像還沒有坐下來好好聊聊過,不過這個不急。而我要說的就是,這段時間小晨父親那邊可能事情比較多,而小晨身份敏感,也可能會給你造成點麻煩,我提前跟你說,也好讓你有個心理準備。”

“他父親那邊?”楚楊不明白大家族之間的爭鬥為什麼會牽扯到自己,“我會有什麼麻煩?”

韓琳給出了一個比較含蓄的可能,道:“比如綁架勒索。”

“你在耍我?”

“事實上並不。”韓琳告訴楚楊一個無比殘酷的現實,“這段時間漢榮帶小晨四處出面,為的就是將他推到人前,而很成功的,小晨的存在引起了那些人的注意,你是小晨最重要的人,估計比我這個親媽還要重要,那麼為了讓他安分,必定會採取一些不太合適的方法,比如綁架你,用你來威脅小晨,不得不說這是一個不需要什麼代價的方法,而且成功率最高。”

楚楊真想呵呵她一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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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貨總不吃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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