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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哥你真好!”花香縈繞的園子裏,小寶珠嬌嬌地摟着趙弘佑的脖頸,甜甜地誇讚道。
趙弘佑唇畔帶笑,摟着這軟軟的小身軀,心裏是異樣的滿足。他只有兩個弟弟和一個堂姐,外祖家中同輩的又儘是男孩子,從來沒有體會過有妹妹是怎樣的感覺。
如今懷中這嬌滴滴甜滋滋的小丫頭,恰恰好便填補了這份空白,這種感覺很新奇,卻相當不賴。
“小狐狸也很好。”趙弘佑揉揉她的腦袋瓜子,輕柔地道。
小傢伙眨巴眨巴水靈靈的大眼睛,不解地問:“大哥哥為什麼叫阿寶小狐狸?阿寶不叫小狐狸,阿寶叫寶珠,心中寶的寶,掌上珠的珠。”
趙弘佑啞然失笑,心中寶的寶,掌上珠的珠,原來小狐狸的名字是這樣來的。這名字倒也貼切,蘇銘韜確是將這小丫頭視作心中的寶貝,掌上的明珠。
眼神不經意間瞄到匆匆朝這邊走來的蘇銘韜,他挑眉,嗓音帶着明顯的誘哄:“因為阿寶就像哥哥當年養的那隻小狐狸一般聰明又伶俐,讓人見了就喜歡。阿寶不喜歡哥哥這樣叫么?”
言畢,他還裝出一副難過的表情。
小丫頭皺起了小眉頭,好一會才脆聲道:“大哥哥喜歡,阿寶就喜歡!”
趙弘佑頓時便揚起得意的笑容,如他所料,身後亦響着蘇銘韜的冷哼聲。
“阿寶,到爹爹這兒來!”
一見最疼愛她的爹爹到了,小丫頭立即張開小手朝他撲去,一連串歡快的呼叫隨之響起:“爹爹爹爹……”
蘇銘韜滿意地抱着寶貝女兒,斜睨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道:“殿下當真好閑情,隔三差五便來陪小女玩樂。”
趙弘佑笑眯眯地回道:“阿寶活潑可愛,趣致伶俐,我甚為喜歡。”
蘇銘韜一噎,氣悶地瞪他。這小子果不愧是那對夫妻的兒子,當真是半點也不肯吃虧。
小丫頭不知他們的心思,只可着勁朝爹爹撒嬌,趙弘佑眉目帶笑地望着她,目光落到蘇銘韜身上,卻帶上了幾分敬佩。
身為一方封疆大吏,年過而立唯此一女,可這位蘇大人依然無怨無悔,待夫人情深意重,對女兒寵愛有加,一心一意地守着母女倆,半點也不理會旁人的目光。僅此一點,也足以讓他心生敬意。
***
跟着寧溪師徒在江閩停留了將近兩個月,因離京前曾與趙瀚霆約定了歸家的時間,趙弘佑不得不告辭,寧溪及喬崢想了想,也決定與他一起離開。
小寶珠得知大哥哥要走,不依地哭鬧了數日,終仍未能將他挽留。到了離開那一日,小丫頭緊緊揪着趙弘佑的袍角,無論蘇銘韜等人如何哄她都不理會,只固執地不讓她的大哥哥離開。
趙弘佑無奈,只心裏也覺得甚為熨帖,小丫頭對自己如此不舍,可見這段日子他所作的一切都沒有白費。若是初時對小寶珠上心是因了五年前的記憶,以及故意與蘇銘韜唱反調,可相處下來,他卻是真的喜歡上了這個討人喜歡的小丫頭片子,真真正正地將她視若親妹般疼愛。
“阿寶乖,大哥哥回去后給你找好多好玩的東西。”他彎下腰,揉着她的小腦袋柔聲輕哄。
小寶珠乾脆纏抱着他的腰,將頭搖得如撥浪鼓一般:“不要不要,不要好玩的,只要大哥哥。”
一直含笑望着這一幕的喬崢終忍不住笑出了聲,他倒沒有想到這個表面溫潤,實則冷情的外甥竟然如此討小姑娘的喜歡。
他眼神柔和地望着整個人掛在趙弘佑身上撒嬌不肯離開的小寶珠,唇畔笑意更深。
喬家陽盛陰衰,他這一輩,唯喬英淇一個姑娘,鎮國公夫人一直埋怨着丈夫,說他將女兒教得不成樣子,成日裏舞刀弄槍打打殺殺,半點大家閨秀的模樣都沒有,只她這輩子怕也難有第二個女兒,故而便將目光投到了下一代,只盼著兒子們能給她生個嬌嬌柔柔的小孫女。
奈何喬煜、喬磊及喬崢兄弟三人讓她失望了,生的全是兒子,女兒的影都沒見着。喬夫人大失所望,再次放低要求,孫女沒有,那重孫女總歸可以有了吧?
只可惜上天卻偏不讓她如願,到了喬晉延喬晉遠兄弟二人,又是連生三子!
喬夫人慾哭無淚。罷了罷了,孫女重孫女沒有,那外孫女總歸可以想一想了吧?孰料女兒喬英淇同樣是連生三子,嬌嬌女的頭髮絲都沒見着。
如今眼前這嬌嬌軟軟的小丫頭……
他淺笑頷首,母親一直想要的孫女重孫女外孫女,想來便是如這小丫頭一般的吧?
待趙弘佑等人好不容易才將小寶珠勸住,已經過了小半個時辰,小丫頭癟着嘴被爹爹抱在懷中,泛着波光的大眼睛委屈地直往趙弘佑身上看,趙弘佑不敢再耽擱,忙告辭離開。
三人道別啟程,踏上了歸途。
直到出了江閩城門,喬崢方哈哈一笑,微一用力在趙弘佑肩上拍了拍:“好小子,姐姐說的那個小丫頭便是小寶珠吧?如今她如此捨不得你,不如你將她抱回宮裏當個小媳婦,也免得將來你父母還要為你選妃之事而頭疼。”
寧溪亦笑着捊須:“崢兒此話甚是有理!”
趙弘佑失笑,無奈地望望為老不尊的兩人,道:“我視阿寶如親妹般,先生與小舅舅想到何……”話音未落,腦子裏忽然冒出一句莫名奇妙的話來——
“我夢見小時候的我,將剛滿百日的你搶回了家中好好地寵着,一直將你養大,然後娶了你當小妻子……”
他笑意一凝,抬手揉了揉額角,暗自狐疑。
他是打哪聽來的這句話?怎的倒有幾分熟悉感。
***
——“愛嬪這一把纖腰,柔若無骨,不盈一握,朕心甚悅!”
——“生個小小狐狸,朕會親自教她念書寫字,給她尋最好看的衣裳,閑了還會帶她四處玩耍……”
——“……愛妃,朕只要你一人侍寢可好?”
——“……以冊寶冊,立爾為皇后,締結白頭之約,欽此!”
柔軟舒適的床榻上,滿臉大汗的少年濃眉緊皺,也不知過了多久,他驟然睜眼。
趙弘佑愣愣地睜着眼眸,腦子裏一片空白,斗大的汗珠從他額際滑落,掉入被子裏再尋不到蹤跡。
遠處是隱隱約約的一下下打更聲,良久,他抬手撫額,低沉沙啞的輕笑聲緩緩在屋內響起。
小狐狸,小狐狸,他的小狐狸……若是此狐狸亦即彼狐狸……眸光大盛,暖意在他心底緩緩流淌,那似夢非夢的幸福與甜蜜一點一點滲透他身體每一處角落。
不管那夢是真是假,可那愉悅滿足的幸福感卻是真真切切的存在,若餘生能如夢中那人那般……
次日一早,喬崢久候不見外甥起床,正要去尋他,便見趙弘佑身邊的一員護衛上前來稟:“世子,殿下忽然想起有要緊事需處理,請世子先行一步,殿下隨後便跟上。”
喬崢不解,只也不多問,點點頭表示知道了,與寧溪兩人用過了早膳便繼續踏上了回京的路。
卻說自趙弘佑一行人離開后,小寶珠便一直悶悶不樂,連一向玩得甚好的凌淵也不大理會,托着腮幫子蔫蔫地坐在涼亭的石階上。
“小狐狸……”突然,一陣熟悉的叫喚響起,小丫頭一下子便愣住了,待她轉過頭去,竟然見本已離開的大哥哥赫然出現在眼前。
她眨巴眨巴眼睛,似是有些不相信眼前所見。
趙弘佑左右望望不見府內侍衛,縱身一躍從牆頭上跳了下來,又快走幾步來到她的面前,一個用力將小丫頭抱了起來,眼睛直直地盯着她的臉龐,似是要在她的臉上尋找着什麼。
小寶珠不知他的想法,順勢摟着他的脖子,開心地笑了起來:“大哥哥,你是不是不走了呀?”
趙弘佑眼睛一眨也不眨,更是沒有錯過她的笑顏。眉眼彎彎如新月,肌膚瑩潤如佳玉,笑容像是滲入了蜜糖一般,甜入心肺。
是了,就是這個笑容,夢裏那個只要想到便讓他愉悅非常的女子,便是這樣的笑容。
他輕輕地那軟軟嫩嫩的小臉蛋上捏了捏,無比溫柔地道:“小狐狸,哥哥不在你身邊的時候,每個月都給哥哥寫封信可好?”
一聽要寫字,小丫頭的臉蛋都快要皺成了一團。與她相處了這麼些日子,趙弘佑也知她的性子,當即便施展渾身解數,直哄得小丫頭高高興興地答應了下來。
趙弘佑微微一笑,扯落腰間佩玉帶到她的脖子上,略遲疑了片刻,終是輕柔而又無比鄭重地在她額上親了親,那動作,如同蓋印章一般。
小丫頭不解,也笑嘻嘻地學着他的樣子在他額上印下一個濕漉漉的印子。
趙弘佑笑得意味深長。
兩個月後,蘇銘韜臉色鐵青地瞪着從天而降的黑衣人,怒聲道:“太子殿下這是何意?我蘇某人的女兒為何要給他寫信?”
不錯,太子殿下,半月前,永德帝正式降旨,冊立皇長子趙弘佑為太子。
“屬下只是奉命行事,其餘一概不知。”黑衣人面無表情。
蘇銘韜正要再罵,卻被身後輕柔地嗓音打斷了:“有勞這位大人了,信函在此。”
他回身一望,見妻子拿着一封信函走了進來,逕自將信遞給了那人。
他大急:“夫人,你……”
蘇夫人沖他柔柔一笑,示意他莫要急。
那人拿到了信,也不再有二話,行禮過後便一聲不吭地離開了,真真是來無影去無蹤。
“太子殿下既派了人來取信,你不給也得給。況且,阿寶自己也樂意寫,你便當是女兒在練字罷了,左不過孩子如今還小,太子殿下也是個周全穩重之人,想來不怕落人口實。”蘇夫人嗓音輕柔動聽,耐心地勸着夫君。
蘇銘韜又怎會不明白,只是終究意難平,這種感覺,就好像有一頭兒狼盯上了他的心肝寶貝,只等着他不注意便撲上來,將他的至寶奪走。
***
“……阿寶有學名啦,阿寶以後不叫阿寶,叫沁琬……”稚嫩的字跡一如其人,彷彿只要看着便能想像到那人眉目彎彎的笑靨。
趙弘佑臉上笑容一僵,整個人如遭雷轟,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信上那兩個字,許久之後,終是忍不住大笑起來。
沁琬,蘇沁琬,果然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