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108.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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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屋裏收疊着漿洗乾淨的衣物的綠茵意外主子的去而復返,剛要出聲詢問,便聽喬英淇吩咐身後的蘭鵑:“將昨日皇後娘娘賞賜的那籃子新鮮瓜果送到國公府,務必親自送去。”

蘭鵑腳步略頓了頓,轉瞬間便明白她的意思,頷首應聲領命而去。

綠茵一頭霧水,只也不便多問,含笑上前侍候她凈過了手,又將乾淨的綿巾遞過去讓她拭去手上水漬,這才低聲道:“奴婢查問過了,在落子葯一事發生之前,小芹的嫂嫂李氏曾到府里找過她,因她向來頗得王妃信任,又是個老實懂規矩的,故而徐嬤嬤也只是命人領了李氏去見她,後來便不怎麼多加約束。奴婢命人詐了李氏一下,她便嚇得全招了,只說有人給了她五十兩銀子,讓她將一包葯換到小芹手上。來恆王府找小芹的那一日,趁着沒人留意,她便偷偷地成了事。”

“嗯。”喬英淇應了一聲,秀眉緊皺,手掌不由自主地覆上小腹,綠茵察覺她的動作,心中不解,“王妃,可是身子不舒服?”

她自然不會懷疑主子是懷了身孕,只因喬英淇的葵水才剛過去幾日。

喬英淇臉色有幾分難看,強忍着腹部的那股痛意,咬着唇扶着她的手進了裏間,緩緩地解開衣裳……當腹部那道青青紫紫的痕迹顯露出來時,綠茵忍不住驚呼出聲。

“出什麼事了?為何會受了傷?”

喬英淇倒抽了口冷氣,並沒有回答她的話,片刻,苦笑一聲道:“若是我真的有孕,經此一撞,只怕孩子也保不住了。”

剛撞上的那一刻異常痛,只因為後來她的注意力全投到了那兩名形跡可疑的男子身上,一時顧不上腹上的傷,如今整個人鬆懈下來,那痛楚便愈發的明顯了。

“奴婢去拿藥酒和熱毛巾。”綠茵不敢耽擱,‘噔噔噔’幾下沖了出去。

喬英淇緩緩躺在床榻上,睜着眼睛沉思——

她已經可以確定近日來的一切禍事都是衝著她來的,目的想來是誤會她懷了身孕,這世間上會有什麼人如此害怕她產子?除了謙王一黨之人外,她也再想不出會有其他人了。若說謙王最大的劣勢是什麼,非膝下無子這一點莫屬,如無意外,此生此世,他也盼不來一個兒子。

一旦她產下趙瀚霆的長子,這個孩子便是嫡長孫,將會極大地加強趙瀚霆爭奪太子之位的砝碼,這樣的局面,想來謙王黨絕不樂意見到,故而才有了近日這連番事故。

她低低地嘆了口氣,心裏有些悶悶的難受。她不清楚這裏面到底有沒有趙瀚楠的身影,更不知道這些事是否出自他的示意,她對趙瀚楠的印象始終停留在上一世那個謙謙君子身上,今生的他幾乎可算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在權力核心中翻雲覆雨,是否真的仍能保存本心?

如今不過是誤會她有孕,假若將來她真的有孕,暗地裏的陰謀詭計又會有多少?

半晌,綠茵便拿着藥酒和熱毛巾走了進來,掌握着力度為她揉着傷處,一面揉還一面心疼地道:“搽了藥酒先看看,若明日仍是疼得厲害,那便得讓大夫瞧瞧,這傷可大可小,萬一傷及了內臟,那可不得了。”

喬英淇點點頭:“好。”想了想又吩咐道:“小芹嫂子之事不必再追查下去了,再查下去也不過是無用功。”

綠茵呼吸一滯,嘆着氣道:“奴婢知道。”

幕後之人自然不會以真身示人,人海茫茫,想要查出是何人指使的李氏,簡直猶如大海撈針。

只一會又覺有些不甘心:“王妃,那便這般算了嗎?流螢的事倒也罷了,不過有驚無險,可您這傷?”她不是蠢人,聯想主子的去而復返,再看看她身上的傷,便猜測到必是與那落子葯一樣出自同一批人之手。

喬英淇臉色一沉,眼眸中閃過寒光,沉聲道:“想來對方不會再出手了,如今是非常時期,殿下仍在前線,有許多事還得靠着那些人的積極配合。”

現今早已不是當年萬眾齊心,征戰中原的時候,大齊早已立國,又是派別分明,各為其主,人人均懷私心,若是對方心生怨恨,多的是方法可以拖累戰事。最明顯也最有效的便是糧草,若是糧草供應不及時不充足,哪怕是天兵天將,也難能取勝。

而掌控糧草分派一事的,恰恰便是謙王一派的朝臣。

對那些人來說,恆王取勝,雖邊關無憂,但也極大地增加了恆王的威望;恆王若敗,朝中仍有大將可派,便是派不出已方戰將,最不濟也可以拎出一個中立的。

若是她能趁着近日之事抓住對方把柄,以此要挾自然是好,可這一樁又一樁,雖雙方心知肚明,卻偏缺少有力的證據,這也是她不得不吃下這啞巴虧的緣故。

綠茵悶悶地低着頭一言不發,揉着她的腹部傷處的動作不止。

不到一個時辰,住鎮國公府去的蘭鵑便回來複命:“小公子今日確是到了祈山,也確是失足滑入了河裏頭,左邊小腿被石頭劃破了,雖瞧着疹人,卻無大礙。國公夫人發了好大的一頓脾氣,小公子蔫頭耷腦的也不敢回嘴,如今被罰一個月內再不能外出。”

喬英淇心中明了,只又有些無奈的苦澀,這一遭真是天助敵手,恰恰觸及她心中陰影,想來對方也想不到事情竟會如此順利,不過一小小的謊言便能將她引了出去。

她揉了揉額角,正想叮囑她此事就此打住,便見綠茵歡天喜地地邁了進來:“王妃,殿下來信了。”

她心中一喜,連忙伸手去接。

趙瀚霆的信函只有薄薄的一張紙,字跡也有些潦草,想必是匆忙之下寫下的,信中內容倒是與早前那幾封大同小異。這幾個月來,他着人送回來的信有長有短,短的如今日這封,但倒是每個月至少會有一封,從不曾落下。喬英淇便根據他信函內容的長短、字跡的潦草程度來暗暗判斷他當月的戰事情況。

很快便看完了信件,她掙扎着起身,吩咐綠茵準備文房四寶,打算給趙瀚霆回信。

落筆的那一刻,她的動作稍有遲滯,略想了想,便挑些府中閑雜小事,以及皇後娘娘身子情況落筆,至於落子湯及今日此番遭遇卻是隻字不提。

將信密封好后遞給綠茵,遲疑了一下,她問道:“可有收到邊關戰事的消息?”

綠茵搖搖頭:“並不曾。”

喬英淇失笑,她真的是糊塗了,綠茵若是收到消息早就顫抖她了,又何需她主動問起。

“順便去問問流螢,看她可有東西要轉交葛昆。”想了想她又叫住綠茵。

流螢有孕一事至今沒有告知戰場上的葛昆,她也尊重她的意思,在給趙瀚霆的回信也從不提及此事。

***

夜幕低垂,城中某處府邸的書房內,一身青色錦衣的中年男子重重地甩了身前的年輕男子一記耳光,怒聲道:“蠢貨,愚不可及的蠢貨,你道恆王妃那飛鳳將軍的頭銜是皇上哄小姑娘般給她的?那是她在死亡堆里掙來的!你竟然以對付尋常婦道人家的手法去對付她?!”

男子臉頰火辣辣的痛,卻不敢伸手去撫,只啞聲分辨道:“此番也不算是毫無作用,至少知道了恆王妃並無身孕。”

中年男子氣不過地又是一掌扇過去:“你倒覺得自己立下了功勞?沒有事前查探清楚,反倒打草驚蛇,白白引起了她的警覺。”

年輕男子低着頭再不敢出聲,良久,又吱吱唔唔地問:“那、那個有了身孕的侍女,懷的會不會是恆王的骨肉?”

中年男子聞言冷笑一聲:“今上重視嫡枝重統,庶出旁枝根本不放在眼內,就算她懷的是恆王骨肉,他日生下來的也是兒子,左不過一個上不得檯面的庶子。況且,我雖不甚待見恆王,但卻不得不承認,他實非會與嫡妻侍女做出些齷蹉事之人。”

不提這些年皇上身邊的嬪妃有多少,便是在大齊立國之前,他也是有好幾名妾室,當年庶子庶女亦是有的,可這麼多年下來,膝下還不是只得兩個嫡子?

雖說這當中或許有皇后的手段在,可若皇上真的重視庶齣兒女,又怎會無動於衷?更是對皇后敬重寵愛有加,如今更是有獨寵她一人之勢。

所以,在皇上眼中,庶子的地位許是還不如一個嫡女。

望着畏畏縮縮的兒子,想到他曾經做下的那些蠢事,他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怒聲吼道:“滾回去好生反省!”

***

翌日一早喬英淇醒來,掙扎着起身那一刻,仍是感覺到小腹的痛楚,她皺了皺眉,撩高衣裳一看,腹部那淤痕仍是清晰可見,手指按上去還是會疼。

她苦笑一聲,往些年出生入死,受過大大小小的傷無數,如今過上養尊處優的日子,這身子倒是嬌慣了起來,不過撞了那麼一下,倒能疼上這般久。

綠茵聽到響動進來一看,眉頭不由得擰了起來:“王妃不如還是讓大夫瞧瞧吧。”

“再過兩日看看,好像比昨日好了些許,疼得也沒那般厲害。”喬英淇搖頭拒絕。

綠茵無奈應允,也是想到傷在這個地方確是有些不便。

“只今日怕是進不了宮向母后請安了,你着人往宮裏說一聲,莫要說受傷之事,只說我昨日貪涼,身子有些不適。”

綠茵領命而去。

又過得數日,腹部淤痕漸消,手指用力按上去雖還能感覺到隱隱的些微痛意,但明顯已經好轉,喬英淇便也放下心來。

隨着日子一日一日過去,流螢的肚子越來越大,離產期漸近,偏巧這段日子皇后再次病倒,這一回病勢洶洶,正元帝每日下朝便守在鳳坤宮,政事全然扔給了趙瀚楠。

喬英淇心中憂慮不已,上一世皇后便是在三個月後病逝的,她不知道今生她是否還會沿着前世的生死路,若是她果真敵不過天意一病而去了,仍在邊關的趙瀚霆是連她最後一面都見不到。

皇后若去,皇上只怕也……到時朝中局勢已定,趙瀚霆便是得勝歸來,只怕也討不了好處。

算起來,自他領兵出征后,至今已滿九個月,北狄軍在接連吃了幾回敗仗后,已是放緩了攻勢,當中更是拉攏了相鄰小國,這樣一來,齊軍雖仍是勝多敗少,但終究很難在短期內取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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