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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英淇的手不自覺地攥緊,目不轉睛地盯着她,聽着她恍恍惚惚地道:“……能陪在他的身邊,我感到很高興,雖然他不能常常陪着我,雖然後來他身邊的女子越來越多,他分給我的時間也越來越少,可我還是很高興。”

喬英淇咬着唇瓣,不錯,上一世自余少芙進宮后,每隔三年,她都會以皇后名義請旨選秀,三年進一批,宮裏的女子又怎會不多。

她的想法很簡單,既然不再是獨屬她一人的,百花齊放總好過一枝獨秀,反正,宮裏已有了一位余少芙,再多幾個錢少芙李少芙張少芙也不算什麼。

“後來我給他生了個兒子,只是,這卻不是他唯一的兒子,他還有一個嫡子。可是,他待我的兒子很好,比那個嫡子還要好,許多人都覺得將來他必是將手中家業傳給我的兒子。”說到此處,她的臉上浮現如夢幻般的笑容。

喬英淇雙手越攥越緊。

她的兒子,趙弘瑾,風頭甚至蓋過了她的佑兒的那個孩子。

突然,余少芙低低地嘆了口氣,語調有幾分悶悶不樂:“只是,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越來越頻繁地去尋他的正妻,明明那個人是那樣的不歡迎他,每回都氣得他怒火衝天,明明他們是那樣的水火不容,可一待他平息了怒氣,又總會去尋她。你說,這是為什麼呀?為什麼他明明那樣恨她氣她,卻又隔三差五地去見她?”

也不待喬英淇回答,她又落寞地道:“其實,若是能換得他常來看我,我也寧願被他這般氣着,總好過一個人日盼夜盼地也等不到他的出現。再多的賞賜,再多的恩典,又怎及得上他的陪伴呢!”

喬英淇面無表情地望着她,看着她臉上神情的變化,聽着她提到上一世確是真真切切發生的那些事,心裏竟是異常的平靜,甚至在她久不再說時出言詢問:“後來呢?”

“後來?後來他的正妻病逝了,我以為自此以後他便會更多地陪在我身邊,可是、可是打那后,他再不曾踏入進後院,再不曾見後院中的任何一名女子。”喬少芙的嗓音含着幾分嗚咽。

喬英淇眼眸中掠過一絲嘲諷。

再不踏足後宮,再不見後宮女子?他不是總是罵她不及後宮那些解語花體貼溫柔的么?居然會因為她的死而冷落他的解語花們?

“……一直到他幾年後過世,我都再沒能見他一面。”

“再後來呢?再後來又怎樣了?”喬英淇斂下心中思緒,沉聲追問。

“再後來,他的嫡子繼承了他的一切……”

佑兒繼承了他的皇位?難道是前世崢兒的佈置起了作用?還是他臨死前傳位給了佑兒?喬英淇微微蹙眉,一時半刻也沒留意余少芙說了什麼。

“……我做了許多錯事,甚至還失手殺了人,我變得越來越不像自己,一直到後來猛然發現,原來他的心裏從來就沒有我的位置,他、他只不過是把我當作了另一個人的替身。”兩行清淚緩緩從余少芙臉頰上滑落,讓喬英淇呼吸一窒。

她知道了?上一世的余少芙知道真相了?論理,那個時候知道庄馥妍的存在,且又有身份在她面前說這些的,除了她便只有佩芝姐姐,而她那時已經死了,佩芝姐姐又在大明庄陪伴謙王,根本不會理會宮中諸事,加之事情早已過去多年,她又是從何處得到的真相?

還有,她方才說她做了許多錯事,甚至還失手殺了人……以時間推測,這些都是發生在佑兒登基之後,難道是佑兒?

心跳漸漸有些失序,眼眸中更是閃現几絲懊悔。她真的不是合格的母親,不但不能為兒子爭取父愛,還讓他自幼目睹父母之間的爭吵冷淡。她錯了,真的大錯特錯,她不該只顧着自己的失望難受,肆意而為,夫妻之間無論有着怎樣的怨惱,也不該將孩子牽扯進來。

“……將自己打扮得整整齊齊,躺在床上,吞下了金子,痛苦掙扎了不到半個時辰便死了。臨死前……”說到此處,余少芙緊緊咬着下唇,直到口中感覺到一絲腥甜味道,方才深深地吸了口氣。

“……一遍又一遍地在強調‘我是余少芙’,不,她怎會是余少芙?明明我才是余少芙,我才是啊,她怎麼會是余少芙呢?她不是……”

余少芙不停地搖着頭,臉上一片迷亂地喃喃自語,已是分不清夢裏夢外,虛幻與現實。

喬英淇心中一驚,生怕她魔怔住了,連忙上前一步緊緊抓着她的手:“余姑娘,余姑娘,余姑娘!”

“她不是,我才是,她若是余少芙,我又是誰,我又是誰?”余少芙目光痴獃,自言自語地道。

喬英淇大急,一咬牙,一手按住她亂動的身子,一手用力在她人中上一按,只聽對方一聲痛呼,繼而一個激零,終是徹底清醒了過來。

“我、我這是怎麼了?”她茫然地望着喬英淇,不解地問。

喬英淇平息心中激動,沖她微微一笑,柔聲道:“余姑娘想是有些累了。”頓了頓,又低低地道,“夢境畢竟是夢境,當不得真,尤其是不愉快的夢,早早拋諸腦後才是,莫要讓那些影響了現實生活,徒讓親人擔憂,姑娘認為我可說得對?”

余少芙怔怔地望着她,良久,輕嘆口氣,悶聲道:“我知道,可不知為什麼這些日一直在想着此事,心裏像是被東西壓着一般,沉甸甸得難受。不過現在好多了,也許是因為全部說了出來的緣故。”

說罷,她朝着喬英淇盈盈下拜:“少芙自知今日所為確是魯莽,王妃大度心善,不只不怪少芙行為有失,反倒耐心傾聽、好言相勸,王妃之恩,少芙銘感於心。”

喬英淇怔了怔,眼神有些複雜地凝視着她,兩輩子,還是頭一回得到余少芙的誠意感謝。她正要說話,餘光見到趙瀚霆那熟悉的挺拔身影正朝這邊快步走來,不過須臾便來到她的跟前,微微將她護在身後,一臉警覺地盯着余少芙:“不知姑娘有何事要尋本王的王妃?”

余少芙愣了愣,直到認出眼前的男子正是恆王,雙眸浮現幾分迷茫,只當她看到他冷厲的眼神時,不自禁打了個寒顫,身子縮了縮,低着頭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

喬英淇皺眉,從他身後走了出來,朝她輕聲道:“姑娘出來這般久,余夫人想必着急了,還是快回去吧!”

“是,多謝王妃!”余少芙如蒙大赦,再不敢久留,朝夫妻二人福了福便急匆匆地離開了。

一直行到拐角處,她忍不住停下腳步,回過頭去望了望亭中的那道高大身影,嘴角勾起一絲苦笑。

方才恍恍惚惚間,她竟然覺得恆王便是夢中她嫁的那個人。

莫怪娘親這段日子總是有意無意地在她耳邊說著與人為妾的凄涼,以及恆王待王妃的種種好,想必娘親定是察覺了她對恆王的那點小心思。

她承認自己對恆王確是有些許意動,但卻從來沒有想過要插足他們夫妻中間。

娘親說得對,女子要嫁人,當堂堂正正嫁人為妻,又豈能自甘墮落與人為妾!

一直籠罩在她心腔的那層迷霧彷彿一下子便吹散得無影無蹤,眼前更是豁然開朗,一絲釋然的淺笑漾於唇畔,她邁着輕快的腳步,往前方正焦急地向王府侍女打探她的行蹤的余夫人走去……

***

“她、她方才……”余少芙離開后,趙瀚霆望着神色平靜的妻子,略有些遲疑地道,哪料話尚未說完,便被喬英淇打斷了。

“余承壽余大人候職將近一年,也是時候補缺了。”

趙瀚霆臉色一變,竟是想不到她會提起余少芙生父,一時抓不定她話中意思,只能沉默地凝視着她,並不接話。

喬英淇也不在意,直直地迎着他的視線,一字一頓地道:“這是上輩子你欠她的。”

無論余少芙當年如何愛慕他,若無他的主動、他的首肯,她又怎可能進得宮去?不管她後來犯了多大的錯,作為將她拉入後宮泥潭的他,都難辭其咎。

看着她那冷若冰霜的面容,趙瀚霆臉上血色褪了幾分,心口像是被成千上萬的針刺着一般,很痛很痛……

許久之後,他才深深地呼吸幾下,啞聲道:“余承壽之事,我會安排。只是,英淇,我的心太小,已裝不下太多的人與事,而上一世我欠的人太多,對那些人,我能做的最大彌補便是再無瓜葛。”

喬英淇定定地望着他片刻,驀地展顏一笑:“你說得不錯,再無瓜葛便是最大的彌補,也是最好的彌補。”

趙瀚霆臉色又白了幾分,根本不敢去想她話中深意,只能顫抖着欲去牽她的手,哪知喬英淇卻像是不經意地往旁邊邁開一步,恰好避過他的觸碰。

“時辰也不早了,咱們也該告辭回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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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難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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