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1.1城
落日餘暉，太一獨自一個人坐在奔騰的江邊。可是這江邊卻一點都不像正常濕地應有的芳草萋萋，反倒是寸草不生，光禿禿的河岸上怪石嶙峋，一片不毛之地。
江面也是反常的一股如墨般的漆黑，不過以太一如今的實力，依舊看得清江面之下，是一片水晶宮的斷壁殘垣。
在他身後，遙不可及的不周山仿若在天邊，就一如他剛剛穿越到這個洪荒時的樣子。身後，一個帶着淡淡泥土芬芳的氣息貼上了太一的後背，熟悉的體溫讓太一幾乎抑制不住淚水，眼淚不住的在眼眶中打圈。
“小傢伙，原來，你對這個地方的印象這麼強烈么？”
宸隕低聲的笑着，叫着太一已經許久沒有聽到過的稱呼。
“如果說我在洪荒大地上最慶幸的事情，那便是當初在這裏，和你的相逢了吧？”
“我也是，宸隕，所以我的心靈幻境才會是這裏，不是么？”
太一哽咽的微笑着，早在剛到這裏的一刻，他就已經知道了一切。
宸隕最後的意識潛入到了自己的心靈幻境中，而太一也緊隨其後，以沉睡為代價潛入到自身的心靈深處，和宸隕見面。
或者說，做最後的訣別。
“沒有辦法了么，宸隕？有沒有什麼天材地寶，能把你這縷意識保留下來，甚至重鑄肉身？我現在是東皇，坐擁天下妖族；而你是巫王，就算身隕，亦是巫族的共主。只要有這個可能性，我們兩個一定能辦到的……”
太一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宸隕輕輕地轉過頭，用唇將他之後的話堵住了。這個吻很長，宸隕身上那溫暖而強大的氣息撲面而來，讓太一忍不住沉迷其中。太一甚至有種感覺，這可能是他們在一起之後，最長的一個吻……
“別想那麼多了，太一。就算是我這縷意識，也是不該被保存下來的。鴻鈞用我前世的真名抹殺了我的一切，就算是我在成生之前進行了分魂，現在也會直接被抹殺。連着短暫的相處，還是你以不顧一切的沉睡為代價的，不是么。”
宸隕的聲音一如既往的低沉，給人一種大地的包容和踏實。太一睜開眼，他這才發現，如今的宸隕已經變了模樣。
原本身為巫王才有資格銘刻的圖騰已經消失了，之前稜角分明的臉部輪廓比以前更加柔和，比起他身為巫王時，少了一分強硬，更多了一分聖潔莊重和悲天憫人。
若不是仔細打量，太一甚至不會發現，宸隕身上的氣息也跟着變了。不再是他身為巫王時的張狂和霸道，反而更加厚重、沉穩。
“我現在該叫你宸隕，還是該叫你創世神盤古呢？”
太一笑得有些苦澀，如果他沒有過曾經觀看盤古開天的經歷，或許他還沒辦法分別出這細微的差異。可太一明顯的感覺到，面前之人應該是盤古才對。然而太一的身體又矛盾而固執的認定，抱着他的，就是宸隕。
“盤古早在開天之後就死了，就如同我理解不了盤古在最後一刻將自己本名交給鴻鈞、羅睺理會不了盤古寧可犧牲自己身化洪荒來開天闢地。我和羅睺，都不是盤古，對於我而言，只是多了一段在混沌未開時期的記憶罷了。”
宸隕把下巴放在太一頭上，輕輕地摩擦着他的髮絲。
“對於你而言，我無論變成什麼——巫王宸隕、聖人宸隕、盤古轉世宸隕，甚至創.世神宸隕，都沒什麼差別。你在我心裏，永遠是那最重要的一個。”
“要知道，太一。宸隕本無心，是你，讓我有了‘心’；也只有你，才會讓我在消滅天道時，沒有選擇徹底重鑄洪荒。”
“畢竟，你還在洪荒上，我的摯愛還需要這片洪荒大地。就算我失敗了，我也想讓你活下去啊……”
宸隕一如既往的微笑着，說出的話卻讓太一有些泣不成聲。
沒錯，如果不是顧及到自己，宸隕是完全有能力重鑄洪荒的。將洪荒重鑄為盤古之軀，宸隕甚至什麼都不用做，就可以將天道徹底的消滅。而鴻鈞雖然身為混沌魔神也可以在混沌中生存，但是面對有着盤古之軀的宸隕，依舊會束手無策。
可是作為三足金烏的太一、修為僅僅有準聖的太一，是完全沒有能力在洪荒中生存的。洪荒被重鑄，太一唯一的下場就是身死道消。
“好了，別哭了。為了你，我一切都值得……”
宸隕微笑着將太一轉過身，雙唇吻去了太一眼角的淚滴。
“我甚至在成聖的時候想過，要不要放棄和天道的仇恨，如同鴻鈞期望的那樣，龜縮在不周山。可是，天道不會放過我，創世者可以有血脈流傳、有一氣化作三清，但絕對不能有繼承創世者真名、能隨時化洪荒為盤古之軀的盤古轉世存在。我若龜縮在不周山，天道是不能奈我何，可是龜縮一輩子絕對不是我所能接受的。”
“更何況，你還在洪荒上，你不是不周山生靈，也要受到天道束縛。若有一天，天道讓你身死道消，我該怎麼辦……”
宸隕聲音帶着些惆悵，幽幽地嘆了口氣。
“只可惜，我失敗了。太一，答應我，好好的活下去，照顧好我們的後裔——擁有我們血脈的那個蛋，夸父會給你送到妖庭。”
“答應我，不成聖，絕對不要想着給我報仇——就算是成聖之後，如果你能放下仇恨，也是再好不過了。”
宸隕漆黑的瞳孔注視着太一，淡金色的虹膜上，交映着落日的光輝。
兩人身上的衣物不知何時已經徹底消失，熾熱的體溫交織在一起，讓太一忍不住想起當初兩人剛剛和好之後的那一段日子。
忘記巫王的身份、忘記東皇的責任，兩人廝混在一起，遊山玩水，足跡遍佈了整個洪荒。
宸隕微微眯着雙眼，將太一壓在身下。
“最後一次了，太一，好好享受吧。”
落日餘暉下，兩人獲得了生命的大和諧……
*
心靈幻境中的日子讓太一流連忘返，准聖級別的實力，足以讓太一的心靈幻境支撐到他們所到過的每一個細節，再加上宸隕對其補完，太一的心靈幻境中，除了沒有任何生命體，幾乎稱得上是第二個洪荒。
太一也格外珍惜這段日子，因為他隱約能猜到，只要自己選擇醒過來，宸隕最後這縷意識就會因為失去保護，而徹底消散在天地間。
兩人幾乎做遍了整個洪荒，就算在太一的心靈幻境中，宸隕依舊擁有縮地成寸的能力。准聖級別的*實力被他們用在了這種地方，便顯得格外強勁。
又是一次縮地成寸，太一趴在宸隕的胸口，微微泛紅的臉緊貼着宸隕堅硬的胸肌。在後期，太一幾乎已經不再留意宸隕究竟縮地成寸到哪裏了——反正只是換了個場景繼續play，大不了以後再翻記憶就好……
然而這一次，周邊的一切卻讓太一恍然一驚，背後的汗毛忍不住立起，幾乎一瞬間就猜到了宸隕想要幹什麼。
心靈幻境中的時間永恆的定格在了黃昏，依舊是那條黑水河畔，宸隕吻着太一額頭上的汗珠，喘息聲中帶着些不舍。
“如果可以，我也想和你在這裏一直呆到天荒地老。”
“可你還有責任和義務，親愛的……”
還沒等太一說話，宸隕的腰部突然加速，將太一一切想說的話頂回了嘴裏。
“已經一千多年了，太一。而你，還是妖族東皇，身上還有着東皇的責任、妖族的責任。如果可以，請你也背負上屬於我的，巫族的責任。”
一股炙熱鑽進了太一身體最深處，太一身體顫慄着，亦是忍不住噴薄而出。
宸隕將太一緊緊抱在懷裏，聲音中卻是從未見過的哽噎。
“再見了，我的愛。或許，我會在另一個世界中等你……”
“醒來之後，記得照顧好我們的孩子……”
靈肉交融產生的力量讓太一靈魂有了一瞬間的鬆動，那莫名的存在從混沌更高層嗅到了宸隕最後意識的存在，直接深入到太一的靈魂，將之帶走。
失去了需要保護意識，太一的靈魂也不再陷入沉睡，漸漸地回到*中。
宸隕說得對，他還有責任要背負，還有任務要完成。
睜開眼，雙目所見的，是天庭東皇寢宮天花板。太一坐起身，靈魂和*的融合還有些不適，讓他有種睡得太久的疲憊感。
身上依舊穿着那身在宸隕成聖時所穿的道袍，帝凰蠶絲織就的道袍不沾灰塵，依舊如新。太一卻有些不適應，隨手一揮，從乾坤袋中又拿出了一身法衣換上。
走到寢宮的門口，太一伸手推開門。門外，正是正午，心靈幻境中只有落日，是太一許久沒有見過的耀眼的太陽星。
門外有小妖佇立，見太一從門外走出，興奮地喊道：
“東皇大人，您可出關了，我我我我我……我這就通知妖皇陛下。”
太一嘴角一勾，卻是和宸隕如出一轍的微笑。原本一直都存在的青澀和幼稚不翼而飛，就好像一眨眼間，便變得成熟了。
帝俊從遠處走來，看着太一的目光中，一如既往的寵溺。
“你終於回來了，太一。似乎，你成熟了不少。可是這種成熟，哥哥真的不想要——”
“人總會長大的，不是么，哥哥？”
太一打斷了帝俊的話，緩緩地走到他身邊。一捋衣襟，太一那金色的長袍無風自動，袍尾飄落身後。
“畢竟，我可是東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