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2章 出手無回
眼眸微垂,他暗下深吸口氣,抬頭,卻凝目圓空大師,極冷淡平靜的口吻道,“大師一定要記牢自己所說的。”
眉頭一挑,楚帝當即冷聲怒罵起來,“臭小子,怎麼跟大師說話!”
當著他的面威脅圓空大師,這不是存心讓他難堪。
楚離歌沒有理會這個九五之尊的厲目與怒罵,而是深深看了眼滿目慈悲的圓空大師,然後一言不發轉身走了。
楚帝皺了皺眉,只能無奈的給禁軍大統領蒙信遞了個眼色,蒙信隨後疾步緊跟楚離歌走了。
因為楚離歌率領了上千長庚衛硬闖天壇,這是明晃晃的蔑視楚帝命令,叫囂皇權,不罰他難以服眾。
而楚帝也有心想狠狠打擊一下這個只會惹他生氣的兒子,他示意蒙信追上楚離歌,除了親自押解楚離歌回離王府之外,還暗中下了命令讓蒙信制住楚離歌武功。
免得在未來親禁閉這一個月裏,楚離歌再不聽話的鬧出什麼讓他顏面全失的事來。
楚離歌會肯聽話乖乖離開天壇,一是惦量以自己功力大概沒辦短時間打贏蒙信;二是,慕曉楓的安危已經有圓空大師做保證;但是除了這些,蒙信若想下手壓制他的武功,想了也是妄想。
蒙信將人順利“護送”回離王府之後,果然沒法再對他做任何再進一步的行動。
最後蒙信忐忑回去向楚帝復命時,楚帝似乎也十分理解蒙信的難處,除了臉色臭一點之外,竟然破天荒的並沒有責罵蒙信半句。
就這樣,在楚離歌半推半就下,被禁軍大統領蒙信“押回”離王府,開始了為期一個月的軟禁反省期。
鳳棲宮,在壁燈搖曳下顯得流光溢彩的大殿內。
皇后雍容華貴的端坐在鳳座之中,在她的下首,李懷天畢恭畢敬綳直腰桿端正坐着。
“不知娘娘今天召臣進宮有何吩咐?”
“哥哥,”皇後半抬眼眸瞟了他一眼,冷艷臉龐依舊繃著,就是語氣也不見得溫和,“本宮確實有件要緊事需要你處理。”
李懷天微微傾身,十分恭敬的姿態,“娘娘請吩咐。”
“哥哥想必也知道,天壇如今的守衛比之前更森嚴了。”皇后意味不明的打量他一眼,似是閑聊感嘆的口吻,“就連離王府,也今非昔比。”
李懷天心頭一動,看了看她,試探的問道,“娘娘的意思是?”
趁着楚離歌被軟禁在府的時候,對天壇那邊做什麼手段?
“在皇穹殿困上十天半個月,身體不好的人受不住也是常事,”皇后仍舊沒有明說,只模稜兩可的口吻又冷淡道,“就像之前那樣,不也有身體差的熬不住嗎?”
“往後,這時間延長了一倍,身體弱些的還能不能繼續承受得住,這可難說。”說罷,她意味深長的掃他一眼,卻沒有再明說什麼。
李懷天心裏一激靈,幾乎立刻就明白她隱晦所指。
這確實是個好時機。
“娘娘,臣明白該怎麼做了。”李懷天一激動,連聲音都透了幾分急切,“其心不誠,蒼天難容。”
皇后那冷艷高貴的臉龐終於露了淡淡笑意,“哥哥去吧。”
李懷天站了起來,按捺住性子給她行了禮,這才轉身大步離開鳳棲宮。
惹怒上天,縱然再有人護着又如何?
慕府滿門,這次絕對逃不掉。
就在慕曉楓被困在皇穹殿抄經文的日子,楚離歌也被軟禁了起來。這個時候,之前已有了疫症先兆的江南一帶,尤其是望江堤壩一帶,似乎終於傳來了爆發疫症的消息。
幾日後,困在皇穹殿裏的幾人,終於又有人出現了身體不適的癥狀。不過,這次身體不適的並不是慕曉楓,而是一直照顧她的慕少軒。
但是,慕少軒並不敢表露出來,除了不想讓慕曉楓為他擔心之外,更不希望再次連累大家。
要知道,因為上次慕曉楓暈倒引來了楚離歌,也引來了楚帝,更引來了加倍的懲罰。
所以,此刻被困在皇穹殿抄經文的幾人,心裏面上都不約而同的對他們兄妹露了怨恨排斥。
慕曉楓為了不拖累大家,一直十分專註的抄寫經文。大概慕少軒隱瞞得十分隱秘,慕曉楓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出他的不適,就連不時會露面巡察他們情況的圓空大師,似乎都沒有發覺他們之中有誰身體熬不住。
但是,慕少軒這情況竟然透過守衛嚴密的禁軍傳到了外面。
當然,只是傳進了金壁輝煌的鳳棲宮而已。
“娘娘,事情大概成了,那個人已經開始出現衰弱之症。”馮嬤嬤一收到消息,立時便到皇後跟前報喜,“相信過不了幾天,天神就該震怒了。”
皇后波瀾不顯的笑了笑,那淺淡笑紋只在她冷艷臉龐上一閃便過,“不到最後,不可大意。”
“娘娘說得是,奴婢就是這毛躁的性格,”馮嬤嬤跟着微笑附和,“奴婢還有的該向娘娘學習。”
皇后心情顯然也不錯,聞言,淡淡睨她一眼,冷艷臉龐竟也漾着淺淺笑意。
皇后口中所謂的最後關頭,自然是最後面的日子,一切都按照預料的一樣發展,一切看起來都很平靜。
似乎所有人,都在等着一個平靜之後不平靜的結果。
只不過,有些人面上平靜,心裏卻躊躇滿志的得意,似乎早料定一定會是最後的贏家。
而有些人,面上惶惶,可內心卻冷靜沉着,不驕不躁的默默等着結果到來那天。
這一天,和諧的平靜終於被一封密報打破了。
而這封密報,是來自千里之外,出自張工羽這個大將軍之手的親筆書信,直接八百里加急呈送御前。
因為是用火漆封住的密報,楚帝乍然看到這少見的最高級別保密傳信方式,心裏竟也瞬間起了忐忑不安。
一個眼神遞出去,杜海立時疾步走向御書房門口,手腳利落的將門關了起來,而他本人就親自在門邊守着。
楚帝拆開火漆密報之前,竟猶豫了一下,閉着眼睛暗暗吸了口氣,才將突然間紊亂起來的心神穩定下去。
再睜開眼睛,那雙沉澱了歲月滄桑與磨礪的眼眸,除了幽深冷靜堅定之外,再不見其他情緒。
拆開信封的動作很快,抽出密報的動作更是迅速。
“……太子驚現豫州涼州林州一帶,秘密拜見當地大吏,事後曾有數車騎出入各大吏府邸,已證實車騎所運送之物,多為奇珍異寶……。”
“另,太子信物曾於豫州遺失。太子后遣人遍尋不獲,暗命人另仿打造,臣無意拾獲此物,始驚信此蹤蹊蹺,今特將此物附呈御前,請陛下甄別。”
“又,除太子早離皇陵輾轉南楚富庶腹地秘會當地大吏外,太子府長史也同時在其他各地出沒。”
“再,李大將軍轄下南境諸軍,近日亦有異動,藉著剿滅匪患為由,不明顯的小股小股往腹地移動。”
“諸跡可疑,末將心甚憂,請陛下聖斷。”
密報後面,還另附了一張從京中悄悄運送出城的大批財物清單。當然,那些財物清單,並不是一次性如此顯眼運送出去的。而是同樣採取小股小股螞蟻搬家的障眼法進行。
而這張清單上,很明顯七拐八彎之後證據所指的人與王顯有關。除了王顯之外,當然也有戶部侍郎的蹤跡。
光是最後這一張清單,就足夠讓楚帝震怒一斑了。
若說這些偷偷運送出城的大批財物與這些人無關,王顯還有那個戶部侍郎何須遮遮掩掩?
他閉上眼睛,忍了又忍。但是,心中震怒實在壓也壓不下去。
“啪”暴怒下他用力一拍,若不是這御案是用上千年的金絲楠木所做,只怕這會也經不起他這重若千鈞的一掌。
“膽大妄為,目無法紀,無法無天!”楚帝沒有憤怒咆哮,可是他眼珠赤紅外突的可怖模樣,再加上他此刻極緩慢的語速一字一字從齒縫中擠出的字眼,便足可見他盛怒之深,痛恨之切。
遠遠守在門邊的杜海,深深將腦袋埋了下去。帝王一怒,極可能眨眼間就是伏屍千里的血流飄杵。
他作為這宮中資深老人,自是深諳明哲保身之道。
要將“三不”的活命緘言深深貫徹血脈里,才能在皇宮一輪又一輪的清洗里存活下去。
這三不,便是不聽不看不傳。
而此刻,那封密報,很顯然與當朝幾方勢力有關。
這事不但扯上太子,皇后,李家;還扯上其他派系……,這個時候一着不慎,誰的腦袋大概都沒法再在脖子上結實長着。
杜海這個時候,是絕對不會多嘴發出一點多餘聲音的。
楚帝隱忍着重重拍了一掌之後,並沒有再繼續其他過激的暴怒行為。不過這之後,他倒是負手站了起來。
杜海低垂的眼角似乎隱約瞄見,楚帝轉身面向書櫃的時候,手裏似乎握着一個小物件。
御書房裏此刻光線並不特別明亮,可隔得遠遠的,杜海竟奇異的望見楚帝那隻握着小物件的手背,青筋暴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