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賜成全
邊軍的小隊將領臉色鐵青,他是陸鎮土生土長的百姓,與大柱也是二十多年的好兄弟,兄弟死了,如何不怒。
可就算暴民死了,兄弟一家老小的命也回不來了,他的臉在跳動的火把下,說不出的寒冷。
“我再說一遍,不要放任何西景的流民進城,你們覺得他們可憐嗎?看看柱子一家,看看是自己的兄弟姐妹被殺可憐,還是一個逃竄的他國暴民死了可憐!如有膽敢私下放西景流民入城的人,同叛國罪!”
邊軍將領沉聲低喝,最後一句話,如同警鐘,敲響在每一個人心頭。
一種名為使命的責任感讓眾人眼中神如此堅定。
邊軍首領不再言語,帶着暴民的屍體就想離開,而老三突然看了看許白懷中那個用衣服矇著頭的男孩。
他的面色變得無比猶豫,走近許白,在對方耳畔低聲說道:“你懷裏的人,看模樣很像西景國的……你不會是……”
聲音很小,怎奈何四周太靜,在許白沒來得及制止老三時,那位邊軍將領就已經聽到。
清淺的身體頓時一僵,手指緊緊抓住許白衣襟,前人的死狀還在眼前,而且……他不想拖累許白。
“等等。”
果然,邊軍將領揚手皺眉,停下了腳步。
連空氣都感覺一滯,眾人秉住呼吸,紛紛看向不遠被孤立出來的許白。
咚咚咚,重重的腳步聲似鼓聲澎湃,老三看了眼許白,咬牙退了幾步。
“把人放下,把臉露出來。”
邊軍將領將手中長刀架上許白頸脖,重一分便是血肉分離,進一步更是生死兩隔。
許白臉色微變,脖子上的刀讓他心緒不寧,總覺得有一股壓抑許久的情緒快要爆發。
“再說一次,把人放下,不然你將和姦細一起受死。”將領的語氣陡然變得嚴厲起來,鋒利的刀芒劃破許白頸脖間的皮肉,血珠落在清淺臉上,灼熱滾燙。
“軍爺……”
“你別傷害他,我……殺了我就好,不要碰他。”
許白髮顫的聲音和清淺絕決的聲音同時傳來,而身側的邊軍將領則皺着眉頭滿臉不悅。
“果然私藏暴民,來人,給我拿下這兩個人。”
邊軍將領看着清淺露出自己樣貌,他的發色與鎮上百姓完全不一樣,在火把照耀下灰白凌亂,不知為何,他又想到了柱子一家,橫七豎八的屍體倒了一地,血色再次漫上他的眼中。
隨着全副武裝的士兵們將清淺與許白圍得密不透風,清淺孱弱站着,臉上寫滿懊惱,自己可以死,但希望許白沒事。
而許白看似驚懼,手掌卻在衣袖下用力握住清淺的人,沉着有力。
“軍爺……等……等等。”突然,許白顫聲喊道。
“有什麼話,去了牢裏再說!”一聲冷喝,無視了許白的掙扎。
就在邊軍手上的鎖鏈快要套上清淺受傷的身體時,許白突然間摟住清淺纖細的腰間,將他整個人藏在自己身後。
“好大的膽子!竟然敢拒捕,好好好……小爺我今天就替大人教訓你!兄弟們,給我打!”將領的部下毫不客氣,數人舉着長棍劈頭蓋臉的就往許白身上招呼。
許白一手護着清淺,另一手卻伸入數不清的棍影中。
“哎喲……啊……”一聲聲痛呼由眾人間傳來,棍棍到肉的聲音,更讓周圍的人突然想起,被打的那個人是陸鎮中出了名的老好人,許白。
老三終於看不下去了,如果不是自己多嘴說出許白收留西景國流民的事,他也不會被打。
如果……如果許白被抓了,許白死了,許白……
老三感覺他一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
“你們別打了!”老三第一次鼓足勇氣衝著邊軍們大喝一聲,而鎮上的族老也聞風趕了過來。
“你們都住手,黃大狗,讓你的人都給我住手。”族老舉着拐棍往邊軍首領頭上打去,對方躲也不躲,神情卻好不委屈。
黃大狗是族長給取的,邊軍將領再不願意,也不能不認。
“聽到沒有,停下來!”
命令一下,眾人飛快的停了手,被圍在中間招呼的許白頭髮散亂,好不狼狽。
但眾人卻感覺自己身上頭上滿是痛感,再看看周圍的同伴們,紅腫了額頭,流淌着鼻血,有人終於忍不住:“剛才誰他媽的打錯人了?我|操|他十八代祖宗。”
此話一出,百姓哄然大笑。
老三立刻跑上前,扶起許白,想要看看許白哪傷,沒想到許白抬頭起,臉上還帶着着溫和的笑意,“我沒事,真是讓你費心了。”
老三鼻頭一酸,大老爺們竟然有流眼睛的衝動,於是背過身當是被煙火嗆着了眼睛。
“許白……你沒事吧?有沒有傷到哪裏?不要保護我了,我本來就不應該活到現在。”清淺紅着眼,忍着胸口的痛,邊掉淚,邊在許白身上來回找着受傷地方。
“我沒事。”許白扶住清淺站立不穩的身體,冷淡卻真實的身邊再次在清淺耳邊迴響。
沒事?怎麼可能沒事,清淺只想一巴掌打死自己這個禍害,只可惜,冰冷的手掌再次被許白大手握住。
手心裏,滿滿都是對方的溫度。
另一邊,族長發了火,用拐棍敲着黃大狗的頭,就像在教訓自己的孫子。
族長養大的黃大狗,的確有資格把他當孫子教訓。
“柱子一家被殺了,你們也抓到了西景那個暴徒,但怎麼的?現在拿着許白做什麼?把他也當西景的混蛋了?許白在鎮上開茶館,身家清清白白,這樣的一個男人比你黃大狗優秀的多,怎麼的?看不過去,想送到牢裏,弄死之後拿張草席捲卷埋了?你這個小兔崽子呀!”
滿臉臊紅的邊軍將領惡狠狠的瞪了眼四周同伴,想發火,卻依舊中氣的不足的看着族長。
“老太爺,許白他收留了一個西景暴民,你也知道上頭不許我們這樣做的,只要發現暴民,全當姦細處理,格殺勿論。”
說完,黃大狗還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老太爺,再仔細想想,於情於理自己都沒錯,於是底氣也足了些。
“暴民!你也知道上頭說的是暴民!你看看這小傢伙,他哪裏像暴民了?”族長了老人家也怒了,拉起黃大狗的衣領,把他往清淺跟前湊。
火光之下,黃大狗第一次仔細打量許白身後的清淺。
他個子不高,年紀很小,眉眼寫滿決然和懊喪。
他纖瘦柔弱,長相清麗,寬大衣服下滿是風情。
不知道為什麼,黃大狗看到這樣的清淺,想到的卻是在皇都時花柳院上,偶然看見的千金花魁。
許白不露痕迹的挪了挪身體,讓清淺安靜的待在自己身後陰影之下。
“軍爺,清淺真的不是什麼暴民。”許白再次重申,聲音依舊顫抖。
“哼,以前在陸鎮沒有見過他,你敢說他不是這次趁亂跑進來的?就算是流民,也應該趕出城去!”黃大狗不敢忤逆族長,卻不代表會給許白絲毫面子。
“只要不是流民……就可以留下嗎?”老三突然間插了這麼一句話。
黃大狗想也沒想就點頭了,老三立馬拉了拉許白的袖子,隨便胡謅個關係不就好了。
眾人的目光再次落到許白身上,清淺更是緊張萬分。
“等等,誰說只要不是流民就可以?哼,是親戚,不能出五服,是幫傭必需交出契約,呵……老三,你以為本官爺好騙?”
黃大狗話音一落,老三立刻蔫了下去,看向清淺的目光也很是抱歉。
“初見他時,一見傾心,雖然無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許白已經視清淺為此生摯愛,族長,還請成全。”
突然,許白竟拉着清淺的手,跪在老族長身前。
眾人皆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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