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大結局
爆炸現場看不到她,而下山的監控錄像又沒有她,如果她不是坐着那輛越野車下去,那麼,她很可能……
紀臻心臟驟然一痛,他走到斷崖處,往下看去。下面是茂密的樹林,看不到底下有什麼東西。
“有沒有繩子?”紀臻扭頭問葉隊。
葉隊詫異地問:“你要下去?”
紀臻點頭。
“不行,太危險了。”葉隊立刻否定了他,“你在這裏等着,我們下去搜救。”
葉隊叫人去拿工具過來,有攀岩的鐵索、繩子和安全帶。
紀臻一把搶過其中的一套,迅速將安全帶套在自己身上,繩子系好。
看到他熟練的動作,葉隊沒再反對。
這邊紀臻下懸崖救人,另外一邊,蘇童也在緊鑼密鼓地找那輛越野車。車開往京滬高速。
蘇童查過去,發現車子在一個加油站停下來加油,然後繼續往B市行駛。她立刻聯繫B市的警方,警方知道她的身份后,立刻開展行動,配合她的追捕。
兩邊都十分緊迫。
警方率先找到越野車,將其攔住。蘇童很快從B市警方那裏得到消息越野車內的人的信息。
兩個她不認識的男人。
蘇童讓B市警方逼問二人去秀林山的意圖。兩人不肯說,蘇童聲音沉下來:“不知道?那就讓他們吃點苦。”
“這……用刑不太好吧。”與她講電話的警察遲疑。
蘇童眉毛一挑,反問道:“非常時期用非常手段,你知不知道他們犯了什麼罪?”
電話那頭的警察下意識地問:“什麼?”
“我懷疑他們的行為危害到國家安全,特殊情況特殊對待,你們沒法審問的話,就看着他們,我派人去接。”
警察知道蘇童身份特殊,聞言真以為那兩個犯罪嫌疑人犯了大事,忙應下來。
蘇童掛了電話,聯繫特殊部門的一個朋友,直接說是為了幫助紀臻,對方一聽,二話不說,立馬答應下來。等待結果的時候,蘇童打了個電話給紀臻尋問情況。
此時紀臻正抓着繩子下山崖,山中樹林茂密,沒有信號。蘇童打不通,只能焦急等待。
“哇!”
沉睡中的寶寶忽然像是哇哇大哭起來,蘇童只得丟下手裏的手機,過去照看小傢伙。
小傢伙好像感應到他媽媽有危險,嗓門嚎得比任何時候都大,蘇童泡奶粉給他喝,他把頭扭向一邊,繼續號啕大哭,哭得小臉通紅。
蘇童手足無措。她會射擊,會武功,會黑客技術,可是照顧果果兩個多月,她依然有很多不足之處,比如此刻,她完全拿小傢伙沒辦法。
正在樓下幹活的王媽聽見小兒啼哭不止,忙上樓來看看情況。
“果果怎麼了?”
蘇童看到王媽如同看到救星一樣:“王媽,你快過來看看,果果不知道怎麼了,一直哭個不停,喂他奶粉他不喝,檢查了下他的尿布也沒濕,不知道為什麼一直哭。”
王媽從蘇童手裏接過孩子,放在臂彎里輕晃:“果果不哭哈。”哄了一會兒,小傢伙依然沒有止住哭聲,這下王媽也沒轍了。
“打電話叫蘇醫生過來看看,是不是生病了。”王媽吩咐。
蘇醫生是家庭醫生,蘇童忙去打電話聯繫。
……
經過長達半小時的攀岩,紀臻一行人總算到了山崖下面。茂盛的草將他們半個身體掩在下面,一眼望去,只能看到茫茫的野草灌木。
突然,紀臻的目光頓住。
前方不遠,有一片草塌了一塊。
紀臻大步走過去,草葉割破他的皮膚,他無知無覺,心裏懷揣着希望,腳步越來越快,將後面的警察遠遠拋在後面。
終於,靠近了。
紀臻看到了草叢中一個滿是鮮血和燒焦顏色的人。
他的呼吸瞬間加重。
那一剎那,他害怕了,心裏生出一股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強烈的恐懼,向來冷硬的心腸變得比誰的都脆弱。
他不敢上前,怕碰觸到的是一具冰涼的屍體。
然而,也只是猶豫了一秒,他的身形如獵豹一樣,迅猛撲了上去,將地上的人扶起來,那人的臉也露在了紀臻面前。
即便早有準備,可是看到那張臉的時候,紀臻仍然被嚇了一跳。
被抬上救護車的那個女人,臉看上去已經很恐怖了,可眼前這張臉,比那一張還要可怖十倍百倍。
紀臻瞳孔驟然縮緊,他目光迅速落在她的左手腕。
那裏有個被燒黑了的手鐲。
是她!
是他的惜玥!
此刻,他身體冰涼如水,而他懷裏的女人,同樣沒有半點溫度。
紀臻強勢克制住發抖的身體,但抬起手的時候依然無法控制地發抖,手腹貼到她的頸動脈。那裏的皮膚同樣被燒焦,入手觸感粗糙堅硬,與曾經的細膩柔滑判若兩樣。
紀臻心劇烈刺痛。
沒有動靜!
那裏沒有任何跳動!
紀臻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睛。
他親手驗證了她的死亡!不,她應該活着!那手鐲不是有特殊能力嗎?為什麼!為什麼會死?
紀臻把她摟進懷裏,他的大手抓起她的左手,那隻手同樣焦黑,他將自己的手指插入她的指縫,十指相扣,是那麼契合。
可是,手不再
可是,手不再似以往白皙光滑,不再有溫度,也不再會反扣住他會或者甩開他。
他情願這個冷硬的鐵血男人,此刻如同一個小孩,抱着自己最心愛的東西,流露出最大的悲傷。
葉隊他們趕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大家都感覺到從紀臻身上傳來的絕望,濃烈得撲散到他們身上,令他們情不自禁的傷感。
不知過了多久,葉隊感覺腳都站酸了,見紀臻依然抱着寧惜玥一動不動,忍不住勸道:“節哀吧,先送她上去,給她清理一下身體。”
紀臻又長又密的睫毛輕輕顫動了一下,兩顆淚珠從眼角滑落下去。
看到這一幕,葉隊等人心中十分震撼。
他們沒想過像紀臻這樣的男人居然會流淚。男人有淚不輕彈,而這個強勢的男人,看上去更不像是會在外人面前掉淚,可此時卻真真實實呈現在他們面前。
葉隊輕嘆口氣,抬頭望了一眼天空:“看天色快要下雨了,別讓她淋雨,走吧。”
紀臻抱着寧惜玥的屍體站起身,原路返回。
葉隊等人看到他的眼睛,不由又一陣倒吸氣。他的眼睛竟然充了血般,紅得不正常,而更加人震撼的是眼神,死一般的冷寂,無波無瀾,只一眼,就叫人心驚肉跳。
紀臻沒有理會大家的震驚,他用公主抱的姿勢,將寧惜玥輕輕抱在懷裏,向前進。
為了避免那些野草刮到或者蹭到寧惜玥,他走得很小心,手臂擋在她的身外,將她護得緊緊的。到了山崖邊,紀臻停了下來。
葉隊等人追上:“紀先生,把紀夫人給我們吧,我們帶她上去。”
紀臻沒有給他們,像是沒聽到他們的話一樣,他轉身,環顧一周,然後朝着另外一個方向走。他寧願多走些路,多受些苦,也不想讓她再離開她的懷抱受累。
葉隊見狀,不再勸說,吩咐幾個下屬過去給紀臻開路,他自己則抓着繩子攀上去。
……
“放開我,我要去見我哥!我要找我哥!”秋楚君拍着車窗歇斯底里地喊道。
“閉嘴!再吵把你丟下車去!”坐在副駕的紀睿,不耐煩地威脅道。
秋楚君怒瞪他:“好啊,你把我扔下去!”
“楚楚,別鬧了。”坐在秋楚君身邊的林源低聲訓斥。
秋楚君兩眼含怨地看向他:“你之前不是這麼跟我說的,要害寧惜玥可以,但為什麼要我哥陪葬?他沒有一點錯,為什麼要他受那麼多的罪?你之前說的話都是騙我哄我的嗎?”一想到哥哥的慘狀,秋楚君心裏就痛得無法呼吸。她要的不是這樣結局。
如果是要以自己哥哥的生命為代價,才能夠報復寧惜玥的話,她寧願不報復。她不要自己的哥哥那麼年輕就死去!哥,妹妹對不起你!
林源單身解開脖子下面第一顆紐扣,語氣平靜:“做任何事總是要付出一點代價的,這個道理不用我教你吧?”
秋楚君猛的睜大眼睛,她被他的態度神情驚到了,心裏有一種被欺騙的憤怒以及難言的酸楚,旋即她怒吼:“你一直在騙我!”
林源突然出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的臉微抬着對上自己,輕嗤一聲:“騙你?你說要報復寧惜玥,我幫你殺了她,還弄了個冒牌貨去剝奪享受她的人生,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他微眯着眼,臉上掛着輕嘲。
這樣的林源是秋楚君第一次看到。她印象中的他,溫和儒雅,像一個人生導師,在她最迷茫的時候指引着她,給她帶來安全感和溫暖。可一轉眼,他卻變了個人似的,冷漠得讓人害怕。
看着秋楚君震驚的模樣,林源眼裏的諷刺更濃。
蠢女人!
秋楚君讀懂他眼神,心中鈍鈍的痛,臉刷白。原來她心裏的隱隱不安並不是杞人憂天,他真的一直都在欺騙自己!
“為什麼?”她心裏這麼想,嘴上也問了出來。
林源淡淡挑眉:“什麼?”
“為什麼騙我?為什麼要傷害寧惜玥?”這一刻她要是不知道自己被林源欺騙,她就蠢得無可救藥。可是,他為什麼那麼做?他和寧惜玥有什麼仇什麼怨,要這樣處心積慮地接近自己去對付寧惜玥!
秋楚君心臟一抽一抽的疼,剛從精神病院裏出來不久,那張小臉蒼白,下巴尖尖的,看上去很是可憐。
“我沒有欺騙你,是你要害她,我幫你而已。”林源鬆開手,扭頭打開旁邊的車窗,讓風灌進來。
他聲音里已透着不耐煩。
她再繼續追問,他很有可能像紀睿說的那樣,把她丟下車去。
“你胡說!”秋楚君大聲喊道,“你說你喜歡我,其實你根本不喜歡我,你一直在騙我!”
林源冷笑,回頭淡漠看向她:“喜歡有很多種,以前喜歡,現在也可以不喜歡,就比如你此刻的模樣,就讓人很討厭。”語氣中明顯的厭惡,令秋楚君臉色陣青陣白。
當她從精神病院被救出來看到他的時候,她以為自己找到了世界上最值得信賴的依靠,結果對方根本就不是自己的依靠,反而是將自己推向深淵的惡魔。
想到哥哥慘死的模樣,秋楚君尖叫一聲,撲上前打他。“你騙我你騙我!是你害死我哥!我要殺了你!”
林源的臉被她尖長的指甲抓破,他眼神霎時冷沉下來,迅速抓住她
迅速抓住她兩隻手,緊緊地擰住,見她用腳,他抬起穿着皮鞋的腳踢她。
男人的力氣豈是女人能比的,秋楚君被踢到,疼得臉更白了。
他將她雙腿夾住,雙手索住,眼神冰冷地盯着她:“你最好放聰明點,否則我不保證你能見到明天的太陽。”
秋楚君眼中噙着淚光,不曉得是被弄痛了還是被他的薄情冷酷的語氣傷到。
林源淡漠地問:“還要打我嗎?”
秋楚君咬着唇憋屈地搖了搖頭。
她想要打他,可她打得過嗎?這個男人太可怕了。雖然寧惜玥不是林源親手殺死的,可是他也是同謀,連害死人他都敢,還有什麼他不敢的?他敢害死寧惜玥,同樣敢殺自己。秋楚君怕死,識時務者為俊傑,她不會跟自己的命過不去。就算要報仇……
她眼底剛流露出一絲異樣,便感覺到一雙冰冷如毒蛇的眼睛落在自己臉上,心中頓時打了個激靈。
秋楚君趕緊將思緒都收斂起來,以防被他發現。
林源鬆開她,從口袋裏掏出一塊天藍色的手帕,輕輕擦拭雙手。
這一次沒背着秋楚君。
秋楚君將他的舉動看在眼裏,心頭湧起莫大的屈辱。是的,屈辱。這個男人連碰自己都覺得臟,又怎麼可能會喜歡自己?他嫌棄她臟,她竟然心裏對他有意!她的臉因為憤怒而漲紅。
林源卻如同沒看見一般,或者說看見了也不以為然。利用完了他也就沒有偽裝的必要。
“為什麼要帶我出來?”半晌,秋楚君突然問。他既然不喜歡,又不需要再利用她,為什麼要把她從精神病院裏救出來?給了她希望,又殘忍地將她的希望打碎,她想不通他到底要幹什麼。
回想自己人生過去二十年,她確定自己和林源並沒有任何交集,也就不存在仇恨的可能。因而,她很疑惑。
林源被秋楚君問愣。他沒回答她的問題,目光直視前方,心裏有片刻茫然。
是啊,他為什麼要把她救出來?其實已經不需要她了不是嗎?對於回答不了的問題,林源選擇性地逃避。
但秋楚君不肯放過他,一定要問出個所以然來。
前面的紀睿將兩人的對話聽在耳里,扭頭看他們一眼,俊美邪魅的臉上露出一絲謎般的笑。
車子忽然停下來。
紀睿聲音響起:“到了,下車吧。”
“這是哪裏?”秋楚君抬頭向外看去,發現他們在山腳。
“下車。”
林源推開車門,拽着秋楚君下車。
“你要帶我去哪裏?”秋楚君掙扎。
林源的手緊緊禁錮住她的,不容拒絕。
紀睿將頭探出車窗,邪笑着說道:“後面的就交給你了,別讓我失望啊。”話一說完,便縮回車內,把車窗拉上。黑色的跑車眨眼消失在公路上。
“你要幹什麼?”秋楚君掙扎。
“你再掙扎試試!”林源冰冷地看她。
那雙不復以往溫柔的眼睛有種懾人的威力,秋楚君心頭一顫,恐懼襲上來,不敢再亂動。
林源將她拖上山。
秋楚君跟他七拐八繞,已經繞暈了,然後忽然看到前面有一棟木屋。林源拉着她徑直往木屋走去。裏面別有洞天。
秋楚君看到了很多高科技產品,幾台電腦就擺放在客廳里。
林源放開她的手:“不想看看那個女人是如何奪走寧惜玥的人生嗎?”
秋楚君眉心微抖,眼神無光:“人都死了,還有什麼好看的?我寧願我哥哥健在。”
見到她死魚一般的臉,林源冷哼一聲,心裏頭湧起一股莫名的煩躁:“不想看算了,去屋裏獃著,別煩我。”
在秋楚君轉身之際,林源提醒她:“最好別試圖逃走,否則我會讓你生不如死,別忘了,你還有一雙父母。”
秋楚君聞言,身體瞬間僵住,心裏又驚又慌,還有她想要忽略的痛:“你難道不害死我全家你就不滿足嗎?林源,我到底怎麼得罪了你,你要這樣害我家人!”
她情緒激動,隨時有暴走的可能。
為什麼?
秋楚君的問題再次把林源問愣住了。
是啊,他為什麼要威脅她?她於自己已經沒有利用價值,殺了她不是更乾脆,省得她去通風報信。林源皺着眉頭看向別處,目光突然定在那幾台電腦上,腦中靈光一閃。
他微微一笑,看向秋楚君:“這是我們的戰果,當然要你和我一起來分享,所以,在我沒有厭倦之前,你不能離開。”
是的,他寂寞太久了,只是想要這個蠢女人陪自己一起看着寧惜玥的一切被另外一個女人侵佔而已。
看電影還得兩個人去看才有意思。他親自編導的這場戲,如果只有自己一個觀眾,豈不是很無聊?天才更需要人欣賞不是嗎?
林源給自己找到了理由,不再糾結,看秋楚君的目光也不似之前那麼冷漠,反而噙着淡淡笑意:“去洗澡,等會兒一起欣賞大片。”
秋楚君被他詭異的笑驚到,慌忙轉身離開。
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林源笑得更開心。
……
“紀哥,找到玥玥了嗎?”蘇童聽到外面傳來車聲,立刻衝下樓往門外跑。
紀臻從車上下來,回身彎腰,從裏面將寧惜玥小心翼翼地抱出來。
蘇童衝到一半,
衝到一半,身體猛的停住,難以置信地望着紀臻懷裏的人,手下意識地捂住自己的嘴。
身後,寧朝方父子、周老和王媽也跟了出來。
寧朝方父子是接到家裏的電話匆忙趕回的。周老之前不在家,回來后發現寧惜玥不在家,從蘇童閃爍的言辭中察覺到不對勁,逼問蘇童,然後知道寧惜玥失蹤的消息。寧惜玥失蹤,周老的急切不比寧家父子少。先不說寧惜玥本來就是他喜歡的外孫媳婦,就憑她是果果的親媽,紀臻愛得要死要活的老婆,周老也不希望她出事。
一群人出來,看到紀臻抱着個人回來,也都愣住了。
寧朝方看着那個被燙傷,身上滿是血和難看傷痕的女人,眼前一陣發黑,身體晃了晃,撞在寧琛身上。
“爸。”寧琛扶住他。
紀臻抱着寧惜玥一步步向他們走來,英俊的臉面無表情,深邃的眼睛如同死寂的古井。
在車上,他已經給寧惜玥擦試過,但是不管他怎麼清理,都沒法將她身上的傷清理掉,反而一不小心,就會蹭破她的皮,讓她流血女,以至於到了最後,他不敢再擦。
“紀哥,她……是玥玥?”蘇童艱難地問,不敢不相信早上還和自己說笑的寧惜玥,會變成現在這個模樣。
“阿九,她怎麼了?”周老顫聲問。
其實看到紀臻此刻的神情,以及寧惜玥的樣子,大家都明白——寧惜玥死了。
只是沒有人相信。沒有人願意相信,那麼年輕的生命就這樣消逝了!
紀臻抱着寧惜玥走到臉色難看的寧朝方面前,雙腿突然彎曲,膝蓋重重跪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寧朝方身體往後踉蹌兩步,表情驚懼地看着他。
寧琛則低頭看向紀臻的懷裏。
寧惜玥被他緊緊護在懷中,那頭漂亮的捲髮被燒得只剩下一點點,臉埋在紀臻胸膛,讓人看不到。可即便這樣,也足以叫人心驚膽顫。
寧朝方顫着聲音質問:“你幹什麼?紀臻,你起來說話!”
紀臻低頭,嗓音沙啞:“對不起。”
對不起,是他沒保護好惜玥,沒有做到承諾,保護好她。三個字,像是一把箭射在寧朝方的心頭。
他全身劇烈顫了一下,然後上前一步,彎下腰,小心翼翼地喚了一聲:“玥玥?”那聲音很輕很輕,像是怕驚憂到女兒好夢,卻聽得旁邊的人心碎。
“我帶惜玥回房。”紀臻站起來,聲音更加沙啞。
寧朝方帶着哭腔問:“玥玥,我是爸爸啊,你快醒過來跟爸爸說說話,爸爸心裏怕。”
周老眼圈紅了,張着嘴無聲地呼吸。
王媽抹着眼角的淚水,壓抑着不敢哭出聲。
寧琛的眼睛紅了,淚水在眼眶裏打轉。
蘇童也無可避免地紅了眼。
沒人阻止紀臻的舉動。他抱着寧惜玥,一步一步地踏上台階,走進門內。其他人陸續跟上。
紀臻把她抱到她原來的房間裏。
當寧惜玥的臉暴露在大家面前時,眾人不由自主地倒吸一口冷聲。
寧朝方失聲喊道:“玥玥!”
寧琛幾乎與他異口同聲,聲音一出,儘是哽咽。
寧惜玥的臉面目全非,如果不是紀臻的舉動證明眼前人的身份,他們絕對看不出她是寧惜玥。
看到那張臉,寧朝方直接暈了過去。
“爸。”寧琛扶住他。周老聲音嘶啞地吩咐:“把他扶到旁邊椅子上,讓他休息一下。”
寧琛把父親扶到旁邊。
“果果呢?”紀臻問。
“在隔壁屋睡覺,剛才一直,哭了一個多小時,累壞了才睡過去。”蘇童解釋,心道,小傢伙是不是感應到他媽媽走了,所以才哭得那麼傷心?
紀臻沒再說話,他坐在床邊,握着她的手,不敢太用力,又不願意太輕,只怕一不留神,她從自己眼前消失。
這一天,對寧家而言是黑暗的。烏雲籠罩在寧家上空,所有人都沉浸在悲傷之中。
“紀哥,外面有警察找。”蘇童從外面走進來,看着坐在床邊一動不動,和她之前離開時看到的背影一模一樣的紀臻,她心底沉沉嘆息一聲。
紀臻沒有反應。
她繼續說:“另外兩個受害人,其中一個是秋楚揚確認無疑,另外一個他們覺得是玥玥。”
紀臻眸光微微一動:“死了沒有?”
“沒有,秋楚揚和那個女人都沒死,前者受傷較重,只剩一口氣,能不能撐過去醫生也說不準,另外那個女人雖然看上去也傷得很重,但是醫生說沒有生命危險。”
“你去醫院守着,查出那個女人的身份,是誰派來的!”紀臻冷聲說,眼中閃過一絲寒芒。
蘇童其實想問,他怎麼那麼清楚哪一個是惜玥,被傷成那樣,她完全看不出來。不過她沒問出口,生怕觸怒紀臻。
“好,馬上去查,我之前讓白南飛審問坐在越野車下山的人,相信從他們口中能得到一點有用的信息。”蘇童見紀臻沒回應,默默退出去。
醫院裏,柳霜從頭到尾都用紗布包紮,裹成一個木乃伊,只露出一雙眼睛和兩個鼻孔。此時她在市一院。蘇童早前來過一趟,替她辦理手續費。目前她並不知道柳霜的真實身份,也不知道柳霜的名字。不過她心裏大致已經猜到幕後兇手的用意。這個女人只怕是
女人只怕是敵人用來迷惑他們的。如果不是紀臻發覺到這個女人的不對勁,回頭去找惜玥,只怕他們真的都要被騙了。
一想到那種可能,蘇童對這個女人厭惡極了。
竟然妄想偷玥玥的人生,就憑你也配?
蘇童站在床邊,冷漠地看着病床上的女人。
他們眼下最大的敵人莫過於林源。其實不查,她也直覺是他。如果他們願意演戲的話,可以把林源引出來,將他們的最終目的引出來。但紀哥不會演,她也不想演。即便虛情假意,也吝嗇於給這個冒牌貨。
忽然,躺在床上的女人眼皮下的眼珠在動。
蘇童好整以暇地等着她醒來。
過了幾秒,女人緩緩睜開眼,先是露出迷茫之色,然後看清了蘇童,立刻露出欣喜之色,張嘴想說話,猛然發現自己的嘴被封住,她像是想起什麼可怕的事,眼睛裏流露出驚恐之色。
只見她抬起手,摸向自己的臉。臉和手上都綁着繃帶。她看着自己的手,再感受着身上的束縛,眼裏是極度的恐慌。而她也清晰地將這份恐懼傳達給蘇童。
蘇童雙手抱臂,冷眼看着她在那裏演。她倒要看看這個女人那雙眼睛有多少戲。
無論是蘇童或者紀臻,從一開始就認定這是一個局,並不認為這個女人是無辜的受害者。因為從監控錄像來看,上山的只有三輛車。分別是麵包車,寧惜玥的車,以及最後上去的越野車。而寧惜玥之所以上山,是為了救被劫上麵包車的秋楚揚。不管這個女人和那些劫匪是一夥的,又或者原是坐在越野車上去的,都不是好人。加之那樣的現場,太讓人容易以為這個女人就是寧惜玥了。
柳霜見蘇童冷眼旁觀,心裏咯噔一下,暗道,莫不是被發現了?
好在她此時臉都被擋着,表情不會讓人看到,眼中光芒一閃,淚水迅速積聚。
說哭就哭,這演技的確不錯。
蘇童繼續冷眼瞧着。
柳霜此刻想開口,但是嘴說不了話,心裏急得半死。
蘇童看戲看夠了,才冷聲審問:“你是誰?為什麼會在秀林山上?”
柳霜心狠狠一顫。
她知道!她竟然真的知道自己不是寧惜玥!一絲慌亂從眼底一閃而過。
柳霜迅速壓下無措,用疑惑不解的眼神看蘇童,企圖騙過蘇童。
蘇童冷嗤一聲:“你以為你們的計劃天衣無縫?”
柳霜不解地看着她。
“想當玥玥的替身,做夢吧!”蘇童忽然彎腰,捏起她的下巴。
一股巨痛襲來,柳霜不由皺眉。她眉毛都被燒沒了,當然,此刻被紗布蓋住也看不到。
“跑到各大醫院去冒充玥玥,你好大的膽子!”蘇童手上用力,眼中射出凜冽寒芒。
柳霜臉色霎白。
蘇童壓低了聲音,卻陰冷無比,一雙水汪汪的漂亮大眼藏着寒光,看上去十分瘮人:“現在擺在你面前只有兩條路,第一,死;第二,將你和幕後黑手的意圖和做過的每一件事如實說出。”
頓了頓,她補充道:“但凡有遺漏,我會讓你這張臉永遠好不了。”她鬆開對方的下巴,隔着紗布拍了拍柳霜的臉。
儘管柳霜的傷勢沒有外表看上去那麼重,但身上那些外傷都是真的。
不論是她或者她背後的人都清楚,只有真的才能騙過紀臻他們。為了成為寧家的千金,紀家的孫媳婦,紀臻的女人,這點犧牲算是了什麼。何況她這張臉本來就是假的,毀掉再重塑,她並不覺得可惜。只是千算萬算,她和她的僱主都沒料到,他們要欺騙的人,連被騙一會兒的時間都沒有,竟然一眼看穿了他們的計謀。到底哪裏出了錯?
她身形與寧惜玥相似,臉也相似,而且還被傷成這樣,跟秋楚揚一塊兒昏迷在爆炸現場,紀臻他們不是應該方寸大亂嗎?
為什麼他們會那麼快識破自己?到底哪裏出了錯?
“想清楚了嗎?”蘇童冰冷的聲音飄進她耳里,“選擇一,就眨一下眼睛;選擇第二條路,就眨兩下眼睛。”
柳霜從思緒中回過神,聽到蘇童的話,心裏猶豫。她要不要賭一把?如果她堅持自己就是寧惜玥的話,這個叫蘇童的女孩會怎麼對待自己?她抬眸看向蘇童,對方眼睛漆黑冷沉,像是兩個黑洞,要把周圍的一切都吸進去。一對上蘇童的眼睛,寒氣從柳霜的腳底板竄上來。
她輕輕搖頭,眼裏流露出急於解釋的神色。
“不肯選?”蘇童面無表情地說,“你自己呆醫院吧,醫藥費自己付,等你能夠下床,估計就是警察抓你的時候。”
說著,竟是轉身往門口走了。
這下柳霜徹底慌了。她猛的坐起來,嗚嗚直叫。
蘇童聽到背後的聲音,眼中寒光一閃而逝,轉過身來,冷漠地掃了對方一眼,走近,從抽屜里拿出一把剪刀。
看到蘇童的動作,柳霜害怕地往後躲。
“安分點,別亂動!”
蘇童一記眼刀扔過去,柳霜不敢再動一下。
蘇童拿起剪刀,將柳霜頭上的綁帶剪開,扒開她的嘴。繃帶下面的嘴連同其他位置的皮膚,看上去都非常可怕。蘇童不禁嘲諷:“你倒是捨得拿自己的身體當賭注。”
柳霜張了張嘴,發出來的聲音十分沙啞。為了能夠逼真,也為了掩蓋自己和寧惜玥聲音的不
玥聲音的不同,柳霜的嗓子也做了處理,吃了一種葯,讓嗓聲變得沙啞。
蘇童眼中諷刺更濃,同時,也更加憤怒。要不是紀哥對玥玥太熟悉,他們可能都要被這個女人騙了!
柳霜咳了幾聲,勉強能夠說話:“我都聽你的,你想知道什麼,我都說!”
……
小木屋裏,林源打開幾台電腦,基中幾台電腦出現的畫面赫然是寧家。畫面出現了寧家的廚房、客廳甚至是寧惜玥的卧室。幾個畫面里都沒人,林源微微一笑,現在人應該都在醫院裏吧?他拿出手機,熟練地撥了個電話。
“沒法進去?那就不用進去了,把攝像頭安裝在對面房門上方就行了。”林源聲音平靜地吩咐。
過了一會兒,有一台電腦出現一扇門,是病房房門。林源看了一會兒,見房門從裏面打開,蘇童面有憂色走了出來。
看着蘇童的表情,林源彎起唇角。
房門重新合上。蘇童消失在屏幕角落。
林源欣賞片刻,起身去找吃的。聽到身後的腳步聲,他沒有回頭。
“我想知道我哥是不是還活着。”秋楚君在他背後說。
林源挑了挑眉,走到廚房,打開冰箱,裏麵食物一應俱全。他頭也不回地問:“想吃什麼?中餐還是西餐?”
“我說了我想知道我哥到底是死是活!”秋楚君歇斯底里地喊,雙眼通紅地瞪着林源。
林源淡聲說道:“吃完飯再談。”
秋楚君聞言不再作聲,轉身回屋。林源眸光微暗,低下頭,從冰箱裏拿了兩個雞蛋,一個西紅柿,另外拿了一包速食麵。很快做好一鍋西紅柿雞蛋面,盛了兩碗放到外面餐桌上。他坐在其中一把藤椅上,淡聲說:“出來吃飯。”
裏面沒有動靜。
“不吃就別想知道你哥的情況。”
砰!裏面傳出一聲巨響。緊接着,卧室門被打開,秋楚君面無表情走出來。
林源掃了她一眼,拿起筷子開吃。
秋楚君抿緊雙唇,一發不語,也拿起了筷子,夾了面便往嘴裏塞,結果被燙到,把面又吐回碗裏。
林源有潔癖,餘光瞥見這一幕,不由雙眉暗斂。
秋楚君把筷子放下。
林源沒出聲,慢條斯理地將一碗面吃完,慢悠悠地說:“今天是個好日子,應該大吃一頓慶祝一下,不過條件不允許,改日再補上吧,你覺得在‘寧惜玥’出院回家那天補上怎麼樣?”
終於等到他吃完了,秋楚君迫不及待地問:“我哥現在什麼情況?”
“先把面吃了。”林源表情冷下來。
秋楚君被逼無奈,只能重新拿起筷子,快速將面吃了。
林源看着她吃得狼吞虎咽,眼裏露出嫌棄:“斯文點,不知道的以為你幾天沒吃過。”雖是嫌棄的語氣,卻有一種不易察覺的親昵。
秋楚君彷彿沒聽到他的話,一個勁兒的往嘴裏塞,太多食物一下子積壓在嘴裏,她有些吞咽不下。望着碗裏紅紅的湯,眼前不期然晃過爆炸現場看到的血肉模糊的兩個人,秋楚君胃裏頓時一陣翻騰,她猛的站起來。
林源皺眉看她。
秋楚君徑直往外面跑。
林源以為她要逃跑,立即起身追她。“你要去哪裏?”
他手長腳長,三步並作兩步,很快追到秋楚君。
秋楚君揚眉怒道:“鬆手!”她甩了甩胳膊,沒能從林源手中掙脫出來。
他看起來清瘦,手卻十分有力,緊緊箍住她,冷笑道:“鬆手?好讓你跑去告密嗎?看來我對你太好了,應該把你關……”
話音未落,秋楚君突然對着他吐了。
林源的聲音嘎然而止,雙眼圓睜,像是被雷劈了一般。嘔吐物噴在他身上,還有一些濺到他臉上,臭味那麼近。他額角青筋暴跳。
秋楚君心裏的快意被恐懼取代。她縮了縮脖子辯解:“是你抓着我不放,不讓我到外面吐的。”
“滾回屋裏去!”林源咆哮,臉上不見平日裏的沉穩淡定,此時的他暴躁得像頭獅子。
抓着秋楚君把她拖到房屋門口,然後快速閃進另外一個房間。
秋楚君知道他有潔癖,這一吐肯定把林源噁心死了。看到他有其他表情,她心中暢快無比。
聽着隔壁屋傳來的水聲,秋楚君甩掉腦中的胡思亂想,用手擦了擦手,快速往外跑。
在浴室里沖洗的林源聽到外面的開門聲,眼神瞬間一冷。隨便抽了條浴巾裹住下半身,打開房門追出去。
這個女人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他對她實在太寬容了,讓她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自己的權威。
秋楚君衝出木屋,往來時那條小路狂奔。她要逃離這裏,逃離林源的身邊。他就是個變態!
風呼呼從耳邊刮過。秋楚君心跳得飛快。
突然,她感覺到後面有異,飛快扭頭看了一眼,只見林源赤胸裸背光着腳追了過來。
變態!
秋楚君心裏大罵,臉色卻白了。她趕緊回頭拚命跑。
可是她哪裏跑得過林源,沒三兩下功夫便被林源逮着。
他抓住她的肩膀,把她推到一棵樹上,低頭危險地看她:“你是不是以為我不敢傷害你?”修長的手挑着她的下巴,頭髮濕漉漉的,水珠落下來,滴在秋楚君的臉上。
秋楚君睫毛輕顫,下巴處
顫,下巴處的力道令她感覺到些許痛意,身體微不可見地顫抖。
林源看着她此時楚楚可憐的模樣,心底的野獸被激發出來,低頭吻住她的嘴,結果傳來的不是甜美的味道,而是跟噴濺在他身上的嘔吐物一個味道,林源胃裏翻江倒海,立刻離開她的唇,轉頭吐了一地。
秋楚君緊貼在樹榦上,恨不得變成紙片人,這樣林源就不能傷到她。
林源吐完后,臉色鐵青,泛着些許蒼白,惡狠狠地瞪了秋楚君一眼,拉着她往木屋走。
這一次林源把秋楚君關在卧室里,不給她逃離的機會。他則繼續去洗澡。洗完澡神清氣爽,林源走到客廳里看那些監控錄像。忽然想起被關在房間裏的秋楚君,他用鑰匙打開秋楚君那間房的房門。
看着裏面抱膝坐在床上的女孩,林源眸光微微一閃,淡淡開口:“出來,不是想知道你哥的情況嗎?”
秋楚君聞言抬頭,看了他一眼,然後飛快地跳到地面,向門口走來。
林源穿着寬鬆的休閑服走到電腦前面。秋楚君跟在他身後,然後停在離他兩步遠的地方,防備着他,視線落在電腦屏幕上,餘光偷偷打量他。
“哥哥!”很快,秋楚君的注意力被電腦上的畫面吸引,她忍不住湊近些。
秋楚揚躺在一張病床上,身上同樣從頭到腳包紮成了木乃伊。秋楚君之所以能認出來,是因為林源不會放無關緊要的人給她看。她握緊拳頭,緊張地問林源:“我哥還活着?”
“嗯。”
秋楚君長長呼出一口氣,臉上的灰敗退去不少。
看到她的變化,林源心裏嗤笑一聲,同時,又有一絲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愉悅。
“我哥傷得怎麼樣?什麼時候能醒?”秋楚君轉眸,期待地看向林源。對上林源含笑的眼睛,她怔了一下。
林源迅速收斂了眼中的笑意,淡聲回道:“傷得不輕,至於什麼時候醒,看他自己。”
秋楚君臉上剛有的血色瞬間又褪去。
林源心裏跟着不悅:“你哥死不了,現在你的心神不是應該放在寧家嗎?”
“寧惜玥都死了,還關注寧家做什麼?”秋楚君看向別處,聲音冷漠。
她一直以為自己恨寧惜玥,為了對付寧惜玥都變得不像自己了,可是直到看到爆炸的那一刻,得知自己的哥哥跟寧惜玥在一起,她忽然覺得,什麼仇什麼怨都不重要了。寧惜玥死了,她心中也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快樂。那一刻她只有傷心,傷心哥哥的悲慘遭遇,傷心哥哥可能永遠地離開自己。縱然現在知道哥哥沒死,她對寧惜玥的死也沒有太多的喜悅。
這可不是林源想看到的,他不悅地看她:“你忘記她之前怎麼害你的了?她毀你的容,搶你的哥哥,害你被綁架,還險些遭人玷污。”
“沒忘記,不過她已經死了,仇恨也該放下了。其實你沒必要讓別的女人去冒充她,錯的是她不是她的家人朋友,做到現在夠了。”
“夠了?”林源清俊的臉露出一抹譏誚式的冷笑:“不夠!寧惜玥錯了,她的家人沒錯嗎?如果不是寧家父子寵她,她能無法無天?等寧家家破人亡,才叫夠了!”
秋楚君倒吸一口冷氣:“你要弄得他們家破人亡?”她眼睛圓睜,十分震驚,忍不住問道:“你和他們到底什麼仇?為什麼要寧家家破人亡?”
林源嘴角往上扯了扯,什麼仇?寧家何嘗不是害得別人家破人亡!如果不是寧家父子的縱容,寧惜玥能夠無法無天?能夠逍遙法外?
林源眼中閃過陰鬱之色,眼睛瞬間變得漆黑幽沉。
秋楚君對上他的眼,心不受控制地顫了顫。
突然,林源手機鈴響。他轉身去拿手機。看到手機上的來電顯示,微微挑眉。
秋楚君覷了一眼,發現是一個叫柳霜的人打來的。
“什麼事?”林源淡漠地問。
“這種事不用問我,近期別打電話給我,免得漏陷。”
掛了電話,林源將手機放在旁邊。他打開一台電腦,很快調出一段監控錄像,實時拍攝出現在病房門口的畫面。柳霜怎麼會突然打電話過來?之前不是說過盡量不要聯繫么。林源心裏疑惑,緊接着被秋楚君打斷。
“柳霜就是那個冒充寧惜玥的女人?”
林源瞬間忽略了那絲疑惑,點了點頭,算是回答秋楚君的問題。
“她為什麼和寧惜玥長那麼像?”
林源輕笑,抬眸看向秋楚君:“我也可以讓你長得跟她一樣,你想嗎?”
秋楚君立刻明白了,整容!她板著臉拒絕:“不需要。”
眼睛落在電腦顯示器上:“讓我去醫院看看我哥行嗎?”
“不行,除非你想被關進瘋人院或者被抓進看守所里。”林源冷聲回答,臉上的調笑表情不復存在。
秋楚君抿了抿唇,惱恨地斜他一眼:“你是怕我把你的行蹤泄露出去吧?”
林源不置可否,俊臉露出嘲諷的笑。
秋楚君被他笑得莫名其妙,不爽地剜了眼他,轉身往屋裏去。
林源輕嗤,望着她的背影暗道:蠢丫頭!
因為被秋楚君打岔,林源沒再想柳霜打電話來的問題。
此時,醫院裏,蘇童緊張地屏住呼吸。
“找到了!”藍牙耳機里傳來特工蔣意涵的聲音。
蘇童
蘇童問:“在哪裏?”
“在浙省的一座無名山中。”
蘇童看向柳霜:“等抓到林源,我會讓醫生治好你的傷。”說著拿走柳霜的手機,離開病房。
柳霜躺在床上,眼裏露出一絲苦笑。
到頭來空忙活一場。早知如此,她說什麼也不會答應林源的建議。
蘇童離開后,兩個黑衣人進來。
柳霜瞟了一眼,便把臉轉向另外一邊,閉上眼睛。這兩人是來監視她的,她豈會不知道。紀臻太強大了,即便聰明如林源,也不可能贏得過他,自己落到如今這個境地,又豈會再幫林源?寧家,紀臻接到蘇童的電話。
得知害死惜玥的兇手不但有林源,還有紀睿,且這次爆炸主謀是紀睿,悔恨與憤怒立即襲上心頭。
他垂眸看向床上的寧惜玥,後悔幾乎要將他的心侵蝕。
“把林源和紀睿抓起來,反抗者殺。”
蘇童聽他這意思是不打算親自去抓人了。不過她也能理解。過幾天玥玥就要火化安葬,紀哥能陪着玥玥的時間不多了。想到現在的悲劇是誰造成的,她頓時將怒氣撒在那幾個罪魁禍首身上。
“紀哥你放心,我一定會拿下林源的,不過紀睿那邊……”
“叫其他人去抓,估計他現在在哪個夜總會裏逍遙得意。”紀臻語氣中透着絲絲寒意。
“明白!”掛了電話,蘇童帶領一支特種部隊,前往蔣意涵查出來的位置。
此時月上中天,走在山中小道,月光被樹葉擋住,幾乎伸手不見五指。蘇童帶隊上山,速度飛快。
林源與秋楚君吃完晚飯,洗完碗,坐在客廳里看書,幾台電腦都開着,全程直播,偶爾他會瞄上一兩眼。
約莫晚上九點的時候,林源起身準備洗個澡睡覺。剛脫下衣服,林源腦海中靈光一閃,想到了白天的疑點,頓時心中一驚,隨手拿拽起旁邊的衣服打開門往外沖。
“出來!”他用力拍秋楚君的房門。
“幹什麼?”秋楚君開門,站在門內不耐煩地問。
一看到林源上身**,臉色瞬間大變,抓着門把就想把門關上。
林源眼疾手快地擋住,黑眼睛冷冷盯住她:“不想被警察抓就立刻跟我走。”
說著,拉起秋楚君的手往外面跑。
秋楚君被他的話驚到,以至於被他拉走也沒察覺。“等等,我換套衣服!”
她剛換了睡衣,怎麼能就這樣跑出去。林源直接無視她的話,都什麼時候了還在意身上的穿着,要是因為被人找到,想後悔都沒地方後悔去。
然而,林源醒悟得太晚,他們剛跑出木屋,前方便有一道手電筒的光照到他們身上,秋楚君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林源眉頭微皺,拉着秋楚君的手往後跑。
砰!砰砰!
幾道槍聲接連響起,黑夜中,隱約能看到幾道星火。
秋楚君聽到槍聲嚇得腿軟,要不是林源拽着她,她估計就走不動了。
“不想被他們抓就使點力!”林源沉聲喝道。
秋楚君慌張地問:“他們是誰?怎麼知道我們在這裏?為什麼對我們開槍?”
愚蠢!林源眼中的輕嘲一閃而過,然而他並未丟下秋楚君一人逃走。
雖然對方有槍,但現在是黑夜,對方看不清他們的身影,而且這裏的地形沒人比他更熟悉,只要堅持五分鐘,堅持五分鐘他就能逃掉!林源早已計算好了逃跑路徑。可惜他的敵人也不是軟蛋。
蘇童看着前面的人,拿着對講機命令:“他們往東邊方位跑,攔截住他們。”
林源拽着秋楚君逃進屋后的林子,然而那裏,幾個手持槍械的男人守着。林源不得不停下來。
“把手舉起來!”其中一個男人喊道。
林源緩緩鬆開秋楚君的手,然後向上慢慢舉起。
秋楚君嚇得臉色蒼白,雙手抱頭蹲在地上。
其中兩個男人走過來。林源在他靠近的時候,突然出手,上前劈向對方的手腕,屈膝頂住對方的腹部,同時奪走他手裏的槍。
誰也沒料到林源在這種局面還敢出手反抗,被他得逞。
砰!就在這時,一顆子彈從林源身後射向他。
林源注意力集中在前面,沒有防備到身後,察覺到身後有異想要躲閃已經來不及。子彈射中林源的後背,他身體猛然一顫,鮮血噴濺而出。
他面前的男人抓住時機奪回手槍,另外兩人都朝林源開槍。林源想要避開,但是身體遲鈍,只避開一顆子彈,另外一顆從他的肩胛穿過。
蘇童放下手槍快步跑過來。之前被林源搶走手槍的男人一腳踹在林源的小腹,用槍砍林源的脖頸。
林源雙面受創,暈死過去。秋楚君發出一聲尖叫。
蘇童恨恨瞪了她一眼。虧惜玥放過她一馬,她立馬反過來對付惜玥,真是養不熟的白眼狼,一點良心都沒有!轉眸看向被打暈在地的林源,蘇童彎下腰,將林源翻了個身,從腰間拿出手電筒,對着他的臉照了照,的確是林源。不過她並未因此就確認,先在他臉上摸了幾下,確定沒有戴面具后,指了指旁邊一個人:“把他褲子扒了。”
在場幾個大男人都被嚇一跳。那個被她指着的男人咽了口口水:“老七,你要幹什麼?不會看上這個男人了吧?”
“腦子進水了啊!
進水了啊!想什麼呢!”蘇童一巴掌打在對方頭上,不悅道,“我是要看他屁股上有沒有胎記!還不動手!”
“哦哦。”那男人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其他人也都鬆了口氣的樣子。
林源的褲子被扒開,上面的確有一塊胎記。確認這人就是林源后,蘇童沒再耽誤時間,揚聲說:“把兩人都抓起來,帶走!”
看着弟兄們行動,蘇童打了個電話報告紀臻。
“把人帶到別墅。”
“是。”
……
寧家。
蘇童回來,看到紀臻依然是那個姿勢坐在那裏,心裏難過。
“紀哥,林源和秋楚君都關在隔壁。”
紀臻低啞的嗓音傳來:“知道了。”
他低頭看着寧惜玥,伸出手輕輕地撫摸她的臉。血已經擦洗乾淨,可是燒傷的皮膚卻沒法清洗掉。為什麼?為什麼秋楚揚沒死,他的惜玥會死?一定是那些該死的混蛋把她從山上扔上下去,要不然也許惜玥還活着……
紀臻低頭,輕輕親吻了下寧惜玥的額頭:“你想不想看到我親手給你報仇?”
屋裏靜悄悄的,寧惜玥永遠也不可能回答他的問題。
“你希望我怎麼報仇?”他又問。回答他的同樣是一片靜默。
蘇童在門口看着,眼角忍不住濕潤。她吸了一口氣,把爬到嗓子眼的哽咽吸走,努力讓自己的語氣平靜些:“紀哥,你別這樣。”
紀臻置若罔聞,現在無關寧惜玥的事都被他排除在外。他繼續問她:“想他們生不如死嗎?你告訴我,我都照你的意願辦好不好?”
“紀哥,玥玥已經走了。”蘇童實在看不下去了,忍不住提醒他。
紀臻猛的轉頭,充血的眼睛冰冷地投向她。那雙眼沒有絲毫感情,像是在看敵人一樣。
蘇童嚇得往後退了一步。
“出去!”他薄唇輕動,緩緩吐出兩個字。
蘇童不敢再刺激他,乖乖退到房間外面。
紀臻回過頭,繼續和寧惜玥說話。
蘇童把門關上了,貼着門隱約能聽到裏面傳來紀臻低沉的聲音。她不禁重重嘆了口氣。
“小七。”王媽端着一個盤子走過來。蘇童瞟了一眼:“給紀哥的嗎?”
“是啊,紀先生已經一天沒吃飯了,周老擔心他胃病複發,讓我給他端些飯菜過來。唉,我估計他又像前幾次一樣,動都不動一下。”
蘇童說道:“給我吧。”
王媽其實有點不敢進去,紀臻的氣勢本就非同一般,現在更加可怖,每次她跟紀臻同處一室,都有種心驚膽顫的錯覺,聽到蘇童的話,頓時鬆了口氣:“好好,那就麻煩小七了。”
蘇童把門打開,端着盤子進去,放在桌邊。
餘光瞥見床上的人,她瞳孔微不可覺尋縮了縮。
輕嘆一聲,蘇童勸道:“紀哥,吃點東西吧,你不在意自己的身體,總要替果果想想吧?要是胃再出點毛病,以後果果怎麼辦?還有寧叔,他受到打擊太大,病倒了,你也得替玥玥照顧不是?”這些話本不需她來講,但看着紀臻消沉的樣子,她實在忍不住。
“果果在哪裏?”
“在隔壁睡覺,這兩天他哭太多,嗓子都啞了,也累壞了。”
紀臻靜靜看着寧惜玥,半晌,轉身拿起旁邊桌上的飯碗。
看他總算肯吃飯了,蘇童悄然舒出一口氣。
……
“墨先生,白老先生。”王媽開門。
墨軒和白石站在門口:“惜玥在哪裏?”
王媽憂傷地指了指樓上:“二樓左側最裏面那間。”
墨軒和白石快步上去。兩人到門口的時候,蘇童正端着盤子出來。
“白老,墨先生。”蘇童問候一聲。看他們倆個風塵僕僕的,應該是剛趕過來。
“我們來看看丫頭。”白石說。
蘇童淡淡點頭,眉間有化不開的愁緒。
墨軒與白石對視一眼,走了進去。
目前寧惜玥被害死的消息並沒有傳出去,只有極少數親近的人才知道。兩人也只知道寧惜玥遇害,具體的並不知道。等他們進去看到床上的人,心性再沉穩淡定,也忍不住大吃一驚。
“哪個混蛋居然出這麼狠的招?”白石怒罵,眼圈卻一下子紅了。他緊走幾步到了床邊,想要摸摸寧惜玥的脈,被紀臻攔住。
“小子,你擋我做什麼?”
紀臻聲音低沉:“輕一點。”
白石聞言點了點頭:“我知道,你到旁邊站會兒。”
紀臻目光落在墨軒身上:“她還活着嗎?”佈滿血絲的黑眼睛裏隱藏着希冀的光芒。
墨軒不但是醫生,而且精通玄學,也許……也許惜玥還能回來。
墨軒抿着唇看向寧惜玥的臉。那張臉被毀得面目全非,膽小的看到,只怕都會嚇退。清幽漆黑如水墨的眸子微黯,墨軒上前幾步,停在床邊,視線先落在寧惜玥身上,過了一會兒,轉移到她手腕。
紀臻在旁邊緊張地看着,拳頭不自覺緊緊握着,眼睛不敢眨一下。
不多時,白石搖頭嘆氣站起身,墨軒也移開目光。
紀臻下巴繃緊,目不轉睛地看着墨軒。
墨軒蹙着眉道:“惜玥走了。”
墨軒的話,擊垮了紀臻最後的希望。
白石和墨軒看到他的臉迅速灰
的臉迅速灰暗,眼睛裏的光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真的不會回來了?”他問,聲音飄乎,不像是他的一樣。
墨軒沉默半晌,點了點頭。
紀臻挺拔的身軀瞬間垮下,聲音無波無瀾,猶如在一條直線上:“你們出去吧,我想多陪她一會兒。”
二人未在寧家久留。
坐到車上,白石迫不及待地問:“丫頭真的死了?”他摸寧惜玥的脈博,沒有任何動靜,說明惜玥是真的死了。可他知道惜玥有些異於常人之處,且不能夠用科學來衡量。
墨軒看着前方,沉默。
“你倒是快說啊,小師弟,這個時候別再慢吞吞的了,我真要被你急死了。”白石催促。
墨軒問:“還記得我以前跟你說過的話嗎?”
“什麼話?”白老反問,小師弟跟他說了那麼多話,他哪裏知道小師弟指的是哪一句。
“你第一次把惜玥帶到我那裏,我跟你說過,她的命格有些奇特。”
白石點了點頭:“好像是說過。你說以她的相面來看,英年早逝,但是偏她身上又有一股代表着長壽的生靈氣息。”
墨軒點頭:“不錯,那時我看到她心裏有些訝異,或許這一劫本該是她應有的遭遇。”
“這麼說玥丫頭沒死?”白石追問。
墨軒搖了搖頭:“死了。”
白石這下糊塗了:“你不是說她身上有一團護體靈氣嗎?怎又早逝?”
墨軒揉了揉黛眉,他目前也說不清到底怎麼回事。但他有一種直覺,寧惜玥的靈魂應該還在這個世界上。
“若是能找到聚魂鼎就好了。”墨軒輕嘆一聲。
“你是說傳聞中可以招魂的聚魂鼎?”白石半眯起老眼,面露驚訝之色。
墨軒點頭。
白石呢喃:“聚魂鼎……聚魂鼎會在哪裏呢。”
那可是傳說中的東西啊,他看都沒看過。
墨軒默然。正是因為沒有聚魂鼎,沒辦法確定寧惜玥是否依然存於世間,所以他沒有給紀臻希望。希望越大,失望便越大。
……
紀臻在床邊呆坐許久,恢復了一點意識。墨軒的到來奪走了他全部的希望。惜玥不會回來了,她永遠離開了他。他猛然站起身,往屋外走。
候在門口的蘇童忙站好向他問候。
“林源紀睿在哪裏?”紀臻停住腳,側眸瞥她一眼。
“就在隔壁別墅里。”蘇童趕緊回答。
紀臻大步往樓下走。蘇童立刻追了過去。
隔壁別墅紀臻不住,手底下的人倒是住在這裏,所以並不冷清。紀臻還沒進屋裏,便聽到一聲一聲抽打。
蘇童給他開門,紀臻長腿一邁,跨入房中。現在天還沒亮,屋裏只開着一盞昏黃的燈。紀臻一進來,便引起屋裏人的注意。
“紀哥!”一個手裏拿着鞭子的男人喚道。
紀臻目光徑直落在屋內中央被吊著人身上。手腳皆被捆綁,兩隻手綁着繩子吊在天花板的掛鈎上。他上半身**,上面一道道可怖的鞭痕,血肉模糊,觸目驚心。頭髮凌亂地散落着,被汗水打濕,像剛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身上也**的。
聽到“紀哥”二字,低着頭被吊打的男人緩緩抬起頭,看到紀臻,咧嘴一笑。
紀臻瞳孔緊縮,奪走旁邊人的鞭子,狠力抽了幾下。
啪啪啪!鞭子抽打在肉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林源忍不住悶哼一聲,隨即他咬住下唇,不讓自己發出聲音來。
紀臻的力氣可比剛才執鞭之人大多了。林源身上舊傷添新傷,看上去更加鮮血淋漓。
“呵!”林源咧嘴輕笑,隱藏在劉海後面的眼睛,嘲弄地看着紀臻。
紀臻見狀,一股火從心底竄上來,揚起手臂又抽了一鞭,清脆鞭聲回蕩在空落落的房間裏。
“唔。”林源疼得咬破嘴唇。
紀臻問:“有鐵烙嗎?”
“有!”站在旁邊的男人連忙應道。
不一會兒,兩個人端着個鐵鍋進來,用支架撐着,裏面放了不少燒紅了的炭,鐵烙也被燒得火紅火紅的。紀臻拿起一把鐵烙貼在林源的胸口。
呲!鐵烙一碰到皮膚,瞬間冒出熱氣。
林源再也忍不住發出慘烈的叫聲。
屋裏另外幾人沒有一個露出恐懼或者同情。身為特工,比這種痛更加難忍的刑罰他們也試驗過。而紀臻表情更為陰冷。他想到了惜玥,全身傷成那樣,爆炸的威力比這小小的鐵烙不知多了凡幾。只是燙一下林源就痛成這樣,當時惜玥得承受多大的痛苦?雙眸冷冷盯着林源,紀臻將鐵烙放回鐵鍋里。
林源的胸口出現了一個三角形的烙印,看上去觸目驚心。
然而在紀臻看來,不夠,遠遠不夠,林源所承受的痛苦遠遠比不上惜玥所受的。
他抬眸對旁邊的男人說:“我要看到烙印印滿他的滿身。”
聞言,林源猛的抬起頭。卻見紀臻已經轉身往屋外走。另一個鐵烙落在他身上,立時將他的注意力吸走。
蘇童跟在紀臻後面,走到隔壁屋門口。
“裏面是紀睿。”
門推開,紀睿跟林源一樣,被吊在中間,雙腳只有腳尖能夠碰到地面,身體的重量基本靠着束縛在手腕上的繩子支撐,手腕已經被勒出兩圈紫紅。
看到紀臻,紀
到紀臻,紀睿被汗水浸濕的眼睛猛的睜大,惡狠狠地盯着紀臻:“果然是你!”
紀臻上前,一腳踹在紀睿的腹部。紀睿雙腳支撐不住,身體向後倒飛,而雙手又被吊著,因而就像是盪鞦韆似的,很快反飛過來。
“你發什麼瘋!”紀睿痛得腸子痙攣,啞聲咒罵。
紀臻一把扯住他的頭髮,靠近他:“記得我之前跟你說過的話嗎?”兩人的臉挨得極近,紀臻銳厲的眼睛如同野獸一般兇狠,與紀睿近在咫尺,那種要吃的氣勢令紀睿心驚膽戰。
“不明白你在說什麼,我最近又沒招惹你。”紀睿裝無辜。
紀臻用力抓他的頭髮,迫使他仰面:“狡辯?沒用!”
一拳砸在紀睿臉上,把紀睿打得臉偏向一邊。
紀睿吐了口血水,冷眼望他:“紀臻,別仗着爺爺偏袒你就肆意妄為!難不成你要殺人滅口?”
這時房門推開,兩個人拿着爐子和鐵鍋進來,跟林源那邊的那一個差不多。
紀睿看到插在炭里的鐵烙,眼裏閃過一絲驚懼,他強笑道:“呵,你不會是要學古人用酷刑吧?紀臻,你當你是什麼?想用刑就用刑?”
紀臻充耳不聞,拿起鐵烙直接貼到紀睿臉上。
看着一張和自己相似的臉卻做出令自己悔恨一輩子的事,紀臻第一個念頭就是將對方的臉毀了。
紀睿的叫囂卡在喉嚨里,轉而發出一聲慘叫。
臉被燙傷,感受着皮膚被燒焦的滋味,紀睿雙眼充血,恨不能馬上死去,他甚至能夠聞到自己皮膚被燒焦的氣味。
“紀臻!”紀睿發狠地叫出紀臻的名字。
紀臻面無表情地看着他:“被燙是什麼感覺?”
紀睿眼神閃爍,紀臻知道他所做的一切了?他做得那麼隱蔽,紀臻怎麼會知道?林源呢?紀睿想到剛才聽到的一聲慘叫,頓時打了個激靈。林源也被抓起來了?這下子,紀睿真的慌了。以紀臻對寧惜玥的愛,知道他們是兇手,肯定不會放過他們的。現在落在紀臻手裏,他還有逃脫的可能嗎?
見紀睿不答,紀臻拿出另外一支鐵烙。
“你……你還來?”紀睿眼中掠過一抹畏懼之色。剛才那種痛他再也不想嘗試一遍了。
“紀臻,有話好好說,你和我畢竟是親兄弟,難道要為了一個女人反目成仇嗎?”
紀臻嘴角輕勾,親兄弟?紀睿早八百年就恨不得殺了他,現在跟他講兄弟情?
鐵烙沒有停頓落在紀睿另外一邊臉上。
“啊!”紀睿再次發出一聲慘叫。
紀臻丟下手裏的刑具,轉身往外走。他不需要聽林源和紀睿的廢話,不管他們用什麼解釋,都無法救回惜玥,既然惜玥死了,那麼他們就下地獄給她陪葬吧。
蘇童瞟見紀臻陰鬱的眼睛,心裏嘆息。看了紀睿一眼,蘇童把折磨紀睿的任務將給了別人。
“這一間也就不用我多做介紹了,關着秋楚君。”
他們進去,只見秋楚君披頭散髮地吊在屋中。
看到紀臻,她本能地發抖。隔壁屋裏傳來的慘叫聲她都聽見了。雖不知道他們受了什麼酷刑,但是能讓兩個大男人發出那種非人類般的聲音,足見他們遭受到多麼恐怖的虐待。秋楚君清楚寧惜玥在紀臻心裏的地位,他一定不會放過自己的。
她眼珠子動了動,畏懼地瞟了紀臻一眼,然後飛快低下頭。
“你來執行。”紀臻冰冷地注視着秋楚君,對身邊的蘇童說。
蘇童兇狠地剜一眼秋楚君。等身後的人把刑具帶過來,她拿出一支鐵烙,向秋楚君探去。
“啊!”秋楚君看到對方搬東西進來的時候就嚇了一大跳,再見蘇童居然要用燒得通紅的鐵烙對付自己,頓時嚇得花容失色,眼淚不停地往外冒,“求求你們,不要!我什麼都不知道,我是被林源抓來的。”
“呵,到現在還想把錯都推在別人身上?”蘇童冷笑,毫不猶豫將鐵烙貼到秋楚君身上。
“啊!——”一聲凄厲無比的慘叫驟然響起。
蘇童將鐵烙收回,扔在大鐵鍋里,然後掏了掏耳朵,不悅道:“叫那麼大聲幹什麼?想我把你的舌頭燙掉嗎?”
秋楚君怨毒地瞪着她,聽到她的話,忍不住眼神閃爍,慌亂地低下頭去。
“惜玥放了你一命,沒想到你那麼狠,反過來害死她。最毒婦人心,你這沒嫁人呢,倒是比婦人更毒。”
蘇童冷眼望着她,諷刺道。
“不是我……不是我……”秋楚君搖頭,眼淚鼻子橫流,臉上和紀睿一樣,被燙傷,多了一個血淋淋的烙印。
她矢口否認:“真的不是我,我如果要害她也不可能用這樣的方式呀。”
“呵,你對自己的哥哥倒是挺狠心的,為了對付惜玥,先是害你哥入獄,現在又害你哥一腳踏進閻羅殿。秋家有你這樣的女兒,不僅蒙羞,我看是前世做了什麼缺德事,都報應在這輩子了吧。”蘇童說這樣的話比任何體罰更打擊秋楚君。
“住口!住口!住口!”秋楚君搖着頭邊哭邊吼,“我沒有害我哥,不是我害他的,是紀睿,是紀睿派人綁走了他,我想要救他可是來不及了!嗚嗚嗚!哥,我真的不想害你的!”
紀臻沒有心情聽她的哭訴,皺着眉離開了。
蘇童看了他一眼,然後繼續呆在屋裏。
在屋裏。
秋楚君,這個一而再再而三害惜玥的女人——該死!
但一死百了,太簡單了。她有的是法子讓秋楚君生不如死。
紀臻離開那棟別墅,回到寧惜玥的房間。他跪在床前,握着她的手,冷峻的表情變得哀傷無比。抓到兇手又如何,他的惜玥再也不會回來了。
坐在床邊的寧琛看了他一眼,啞聲問:“聽說抓到兇手了?”
“嗯。”
“在哪裏?我去宰了他們!”寧琛站起身,俊臉猙獰。
“隔壁別墅。”寧琛聞言立刻氣勢洶洶地去了。
過了一會兒,身後傳來咳嗽聲。
寧朝方臉色蒼白地走近來。
白天他受刺激過度,暈過去,現在才醒來。
一看到躺在床上的寧惜玥,他忍不住心臟陣痛。
寧朝方捂着胸口緩慢靠近,眼睛濕潤。
想不到他有一天會白髮人送黑髮人。
那麼聰明伶俐漂亮乖巧的女兒,就那麼走了,永遠離開了他。
就在這時,周老急匆匆地趕過來,站在門口臉色難看地說:“朝方,你出來一下。”
寧朝方壓抑住心底的悲傷,轉過身向周老走去:“什麼事?”
周老神情凝重:“抱歉,有件事我一直瞞着你。”
他知道這個時候說出真相不太合適,但是老友危在旦夕,他只能說出來了。
“韓老聽說玥丫頭出事,急着趕來見她,出了車禍,大出血,急需血液。不過他的血型是罕見的熊貓血,也就是Rh陰性血,他的家人都不是這個血型,而醫院庫存的這種血型的血很少。”
寧朝方聽說韓老出了車禍,露出擔憂之色:“那現在怎麼辦?”
跟他說也沒用啊。
“你是他的親生兒子,你的血型跟他的一樣。”
周老這句話無異於一個重型炸彈,落在寧朝方的腦海里,轟隆一聲,他有片刻的眩暈。
“您……您說什麼?”
周老知道他一時難以接受,解釋道:“韓夏是你的親生父親,具體的以後再說,你行跟我去救他。”
寧朝方愣怔地看着他,表情錯愕。
“趕緊走吧,我怕他支撐不住,等到了車上我再跟你詳解。”
周老拖着寧朝方往樓下走。
寧朝方渾渾噩噩被周老拖到外面。
“阿琛呢?”
“不知道啊。”
周老道:“打個電話給他,我記得他的血型和你一樣。”
讓寧琛獻血總比讓年紀大的寧朝方獻好。
把兩人都叫上是為了以防萬一。
寧琛接到電話從隔壁別墅出來,看到停在門口的車,走過去。
“上車。”
寧朝方坐在車窗邊對他說。
寧琛疑惑不解地上車。
看到周老也在車上,寧琛更加不解。
周老讓司機快點開車。
車子開出去后,周老看了他們父子一眼,然後開始解釋。
韓夏得知寧惜玥出事,連夜坐飛機過來,路上出了車禍。
此時天微蒙蒙亮,寧朝方和寧琛還沒從女兒(妹妹)的死亡中走出來,又得知這樣一個驚天消息,父子倆一時都懵了。
車子到達醫院的時候,周老差不多把整件事都跟寧朝方講了一遍。
寧家父子情很是複雜,不管怎麼樣,那都是他們的至親,現在老爺子生命垂危,他們縱然心中有疙瘩,也不會見死不救。
周老果有先見之明,因為寧惜玥的死,寧家父子受到打擊太大,不宜大出血,而且寧朝方年紀不小,所以經過檢查后,醫生只抽取寧琛的血。
有了血,再加上權威專業的醫生,經過長達四個小時的時間,手術終於完成。
“醫生,病人怎麼樣了?”
“手術成功,不過病人上了年紀,這樣一場大手術對他的影響不小,術后需要悉心照顧,另外,不能讓病人受到刺激……”
醫生囑咐一番才離開。
韓夏躺在車床上被推出來。
寧家父子跟隨左右,看着病床上的韓夏,兩人都覺得像在做夢。
周老也緊緊跟在旁邊。
此時天已大亮。
寧琛道:“爸,周老,你們回家吧,這裏我看着就行。”
兩位老人幾乎一夜未睡,他擔心他們身體吃不消。
相較韓老,寧朝方更記掛女兒,沒有拒絕。
周老年紀大了,想強撐也撐不住。
兩人一起離開。
車上,二老相對無言。
半晌,周老拍了拍寧朝方的手,無聲安慰。
寧朝方連假笑都扯不出來。
周老心裏也難過,外孫媳婦遇害,老友又出車禍,最近真是災難不斷,禍事連連。
“葬禮開始準備了嗎?”儘管不想提這個話題,但有些問題得解決。
果然,一聽到他的話,寧朝方露出比哭還難看的表情。
那麼鮮活年輕的生命就這樣送去,白髮送黑髮人,誰都不想接受,誰心裏都難受。
但是惜玥的遺體不可能一直留在家裏。
“等下聯繫。”
費了老大的力氣,寧朝方緩緩吐出四個字。
快到家的時候,一輛黑色轎車與他們擦肩而過。
車內,坐着兩個人。
開車的司機高大強壯,不像司機像保鏢
司機像保鏢。
坐在後座的男人一身休閑服,很現代的裝扮,但是卻有一種儒雅的氣質。
“景爺,寧小姐真的死了嗎?”開車的壯漢小心翼翼地悄悄打量了眼後座的男人。
他剛才沒進屋裏,不曉得寧惜玥是不是真的死了。
一開始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他完全不相信。
那麼年輕就逝去,太可惜了。
景秋白眸光淡淡掃了他一眼,唇角微翹,彷彿勾着一抹微不可見的淺笑,開車的人立刻噤若寒蟬,不敢再問。
車廂里安靜下來。
景秋白望向車窗外面。
他也不信她會死。
不知道那東西能不能把她的魂招回來?
……
“這個是什麼?”
寧朝方進屋裏看望寧惜玥,發現床頭放着一個只有巴掌大小的爐鼎,飄出淡淡的香氣。
那股香與平日裏去寺廟聞到的香氣不一樣,但並不刺鼻。
“這個是安神凝魂香。”墨軒解釋,“也有安魂的效果。”
後面的話沒說,不過寧朝方明白了他的意思。
安魂?是在讓惜玥的靈魂安息嗎?
“你有心了。”
墨軒道:“這幾天讓這個小香爐陪着惜玥吧。”
寧朝方點了點頭,他明白墨軒是好意,自然不會不識好歹拒絕。
墨軒呆了一會兒便走了,離開前,他最後看了一眼那個小爐鼎。
傳聞中的聚魂鼎,竟然這麼輕而易舉地到了面前。
只希望傳說是真的,而惜玥的魂魄還在這個世上吧。
……
儘管紀臻很想要把寧惜玥留在身邊一輩子,但是靈堂等都佈置了起來,寧惜玥的遺體沒放在殯儀館,就在家裏。
紀臻這兩天都守在旁邊。
她明天就要被送去火化室火化。
他將永遠也碰不到她,看不到她。
紀臻雙眼血紅。
三天三夜,他沒有合眼,又偷偷流過淚,那雙好看的眼睛此時佈滿了血絲。
他現在算是看出紀臻對自己妹妹的感情到底多深了,只可惜妹妹這輩子沒有福氣……
咳!
靈堂靜悄悄的,低不可聞的咳嗽聲顯得異常清晰。
紀臻飛快抬頭,眼中一瞬間亮如星辰,直直看向寧惜玥。
“紀臻,你去睡會兒吧,這裏我守着就行了。”
寧琛一身白色布衣走到旁邊跪坐下來。
床上的人一動不動,而紀臻眼睛裏的光也瞬間黯淡。
他勾起唇自嘲一笑。
還在期待什麼呢?
見紀臻沒動,也沒吭聲。
寧琛暗嘆一聲,不再勸說。
咳!
又一聲微弱的咳嗽。
紀臻與寧琛不約而同看向對方。
兩人臉上都帶着懷疑。
“不是我。”
紀臻啞聲道。
“也不是我。”
寧琛亦道。
緊接着,二人不約而同看向寧惜玥。
“咳!咳!”
微不可見的震動出現在寧惜玥的身上。
紀臻和寧琛先是表情怔住,全身僵硬,然後像是被電到猛的跳起來,撲到床邊。
“咳!咳咳!”
聲音更大了。
紀臻這一次確定,咳嗽是從寧惜玥的喉嚨里發出來的!
“惜玥!”
“玥玥!”
兩個大男人又驚又喜,表情似哭似笑。
紀臻目光緊盯着寧惜玥的臉,看着她緩緩睜開雙眼。
他緊張得心臟劇烈跳動,彷彿下一秒心臟就會衝破胸膛跳出來。
“惜玥?”低聲呼喚,唯恐大聲一點,會把她嚇跑。
他是真的怕,從來沒有一個人能讓他如此小心翼翼過,也只有她才會叫他變得不像他。
寧惜玥睜着眼睛看他,全身上下,只有這雙眼睛依然像以前一樣漂亮。
紀臻屏住呼吸看着她。
寧惜玥聽到他的呢喃:“惜玥,我不是在做夢吧?”
她扯了扯嘴角,想要笑,但是稍一動便傳來一股劇痛。
紀臻聽到她的抽氣聲,頓時緊張得不得了:“你先別說話,等醫生給你做完檢查再說。”
一旁的寧琛也回過神來,立即起身道:“我去叫醫生!”
“醫生!醫生!”
他一路狂奔,一邊跑一邊喊,把別墅的人都驚動了。
很快,大家都知道寧惜玥死而復生。
儘管這樣的事太過匪夷所思,但是喜大於驚,眾人都高興得不得了,紛紛涌到靈堂來看望寧惜玥。
紀臻輕輕握住寧惜玥的手:“別怕,只要醒來就好,傷害你的人都被我關起來了,只要你好了,想怎麼報仇,我都陪你。”
寧惜玥默默看着他,不是不想開口,而是現在開口說話太困難,因而她沉默地看着他。
心裏不復以往的彆扭。
紀臻說的她都知道,因為她都看到了。
那一日發生爆炸,她來不及逃走,只能將真氣逼出體外。
最關鍵的是她的玲瓏玉鐲發出一道神秘的光芒,護住了她和秋楚揚的要害。
然而即便是那樣,爆炸的威力仍然不可抵擋。
因而,寧惜玥便失去了意識。
再次恢復意識的時候,她發現自己在一個陌生的地方飄蕩。
她變
她變成了孤魂野鬼,沒人看得到她,而她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似乎有什麼阻擋着她。
直至前天,她受到一股引力的莫名吸引,一直引到了家中。
她高興地想沖回自己的身體裏,卻發現無論如何都做不到。
而變成鬼魂的她,清楚地看到了家人和朋友為她傷心,為她痛苦。
尤其是紀臻。
他時刻守在她的身體旁邊,飯不吃水不喝,今天下午她還注意到他臉色發白,額冒冷汗,她可以看到他的身體內部。
他胃病犯了。
她吼他罵他,想要他愛惜他自己,趕緊去吃飯。
然而他就那樣忍着,一步不離的守在他身邊。
她還聽到了他對她說的話。
他跟她說了很多,總是在沒有旁人在場的時候。
她從來不知道他的話那麼多,多到像是變了個人似的。
說不感動是假的。
以前,受過一次傷,她便不敢再前進一步,把自己的心封起來,誰也不讓進,即便知道他仍愛着自己,即便知道他為自己付出很多,她也不敢再深陷一次。
然而死亡來臨的那一刻,她腦海中晃過許多臉,其中最為深刻的一張臉卻是他。
她以為,這一世,她和他真的結束了,心裏湧出了不甘和悔恨。
幸好,幸好老天爺讓她又活過來了。
死而復生,多麼稀奇而幸運的事。
而她是幸運兒中的幸運兒,誰能像她一樣重生兩次?
寧惜玥望着紀臻笑,一股疲倦襲來,她終於再也忍不住昏睡過去。
一看到她閉眼,紀臻慌了,抓着她的手叫個不停。
寧琛打電話給醫生便折回來,看到這一幕,忙道:“看看有沒有呼吸。”
紀臻聞言,忙將手探到寧惜玥的鼻端下面。
“有氣嗎?”圍在旁邊的人緊張地問。
紀臻俊臉微松:“有。”
眾人聞言,長舒口氣。
……
距離寧惜玥醒來那一晚已經過去三天。
她被轉移到自家醫院接受治療。
全身燒傷達到了百分之七十以上,她整個人被包得像個木乃伊,臉也被包着,只露出眼睛嘴巴和鼻子。
其實她的傷勢原本比呈現在醫生面前的要嚴重得多,只不過她用真氣療傷,再加上飲用靈水,悄悄修復了體內的燒傷和震傷,要不然恐怕她現在可能和秋楚揚一樣,昏迷不醒。
當然,即便是這樣,她的傷勢依然叫親友很是擔心。
每個來探望她的人,眼裏都會或多或少流露出可惜的神色。
而她的家人不敢表露半分,擔心傷她自尊。
父親最近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就是“我丫頭不管變成什麼樣,都是最漂亮的”。
這話得到了其他人的附和。
寧惜玥每次聽到都只是笑笑。
並非她不懂父親的安慰之意,而是她相信,自己有恢復的一天,即便不能和以前完全一樣,但經歷過兩次生死,一些外在的東西她已經看淡。
人只要活着就有希望,親人、愛人、朋友遠比華麗而虛無的東西來的珍貴。
“在想什麼?”
病房門被推開,一道低沉悅耳的聲音響起。
寧惜玥抬眸,看到紀臻抱着果果走進來。
她嗔怪地瞪他一眼:“你把果果帶來醫院做什麼?他現在骨頭軟,躺在床上最好。”
“果果想媽媽了。”紀臻微微一笑,抱著兒子坐到床邊椅子。
“感覺怎麼樣?哪裏不舒服?”紀臻凝望着她,漆黑的眼睛裏倒映着她此刻的模樣。
寧惜玥看到他眼裏的自己,眸光微暗,想要抱兒子,可身體不容許,她只好將目光移開:“哪裏都不舒服,不是讓你別過來么,在家照顧好果果我就安心了。”
紀臻看着她躲避的眼神,眸光微閃。
這時,蘇童也進來了。
紀臻把果果塞到她手裏,然後湊到寧惜玥身邊,挨着她坐下。
“看不到你我不安心。”
寧惜玥聞言,心微微一顫,嘴上卻道:“不安心什麼,你沒聽小師叔說嗎?我回來了,死不……”
話未說完,被紀臻用手指堵住。
她睜着眼睛瞪他。
紀臻目光沉沉地盯着她,語氣不容置喙:“以後不許再說這個字。”
寧惜玥張嘴咬了一下他的手指:“把手拿開!”
紀臻挑眉:“你屬狗?”
看到他舉在面前的手指,上面還有她的口水,寧惜玥生出一股羞意,她斜他一眼:“你才屬狗!”
紀臻聞言不怒反笑:“嗯,我屬狗。”
寧惜玥聞言一愣,隨即想到紀臻的年紀,十二生肖里,他可不就是屬狗!
嘴上吃了虧,她悶悶不樂瞪他。
紀臻卻愛極了她的每一個眼神,是嗔是喜是惱是怨,在他眼裏都那麼動人,牽扯着他的每一根神經。
“咳咳,你們倆慢慢打情罵俏,少兒不宜,我先抱果果回家。”
聞言,寧惜玥二人不約而同看向蘇童。
蘇童嘴上說著要走,腳卻沒動的意思。
她懷裏的小傢伙睜着圓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寧惜玥和紀臻。
像是被人撞破了那啥,寧惜玥頓時窘得想找個地縫鑽進去,尤其是在自己兒子清澈純真的大眼睛面前
大眼睛面前,簡直無地自容。
她嗔怒地瞪了眼罪魁禍首,幸好她臉都被包住了,別人看不到她的臉,要不然更加尷尬。
紀臻臉皮厚,被蘇童取笑了並不放在心上。
不過見寧惜玥受到影響,進而影響到自己與她的氣氛,紀臻轉頭,毫不猶豫地下逐客令:“不是要走嗎?等着我送你?”
從紀臻眼裏看到了**裸的威脅,蘇童縮了縮脖子,嘿嘿一笑:“馬上走,馬上走。”
說著真往外走了。
紀臻讓她把門帶上。
蘇童關門前朝二人曖昧一笑:“你們繼續,我會叮囑外面的保鏢,讓人不要打擾你們!”
“蘇童!”寧惜玥羞惱地吼道。
要不是她現在動不了,一定爬起來好好調教這妮子。
砰!
蘇童把門合上了。
“繼續?”
耳邊傳來紀臻調侃的話。
寧惜玥斜眸,不高興地剜了他一眼:“繼續個鬼!”
……
半個月後,寧惜玥臉上的紗布第一次拆除。
嘴上說著不在意,其實心裏仍然有幾分在意。
結果可想而知,那樣的爆炸,傷痕不可能輕。
儘管早有準備,寧惜玥依然被自己丑陋的面容嚇了一跳。
寧惜玥讓醫生趕緊重新包上。
被擋在病房外面的紀臻等人被放進來,便看到她和之前一樣,只露出了五官。
紀臻眸光暗斂,猜到情況可能不太妙。
寧琛笑着安慰她:“沒事,慢慢來,你那麼厲害,別人的傷都治好了,沒道理你自己的反而治不好。”
“是啊,玥玥別擔心,肯定會好起來的。”
寧惜玥無聲笑笑:“嗯,會好起來的。”
初見自己那張可怖的臉時她很失落,但她也相信,會變好的。
因為她自己懂醫,而哥哥又是醫生,所以第一次拆除紗布換好葯后,就決定出院了。
出院之前,她去秋楚揚的病房。
秋父秋母正在裏面照看,看到寧惜玥來了,二老眼神閃爍。
他們已經知道,自己兒子和寧惜玥都被人害了,而犯罪嫌疑人中有自己的女兒。
他們不相信,但是警察那麼說,而自己女兒又在精神病院裏失蹤,他們不信也得信。
知道寧惜玥是被女兒害成這樣的,兩人不太敢面對她。
寧惜玥對兩位二人客氣地點了點頭。
她知道這一次自己險些喪命,主謀不是秋楚君,但秋楚君跟林源他們在一起,她沒法將秋楚君當成無辜者,也沒法再像從前一樣和秋家二老親近。
“楚揚還好嗎?”她走到床邊,看着昏迷不醒的秋楚揚。
秋母偷偷抹眼淚:“醫生說要看運氣,也許過幾天就醒,也許過幾年才醒,也有可能永遠躺一輩子,再也醒不過來。”
秋父嘆氣,臉比一個月前老了許多,兩鬢斑白,看上去像是六十多歲的老人,而實際上他今年不過五十齣頭而已。
“楚揚是個有責任心的人,他會醒的。”
“謝你吉言。”
看完秋楚揚,寧惜玥在秋家二老的目送下往門口走。
“寧小姐。”身後突然傳來秋母的聲音。
寧惜玥停下,側身看向她。
秋母對上寧惜玥包着紗布的臉,眼神瑟縮了下。
“有話直說吧。”寧惜玥淡聲道。
“楚楚是不是被你們抓走了?”秋母語速極快地問,“我沒質問你的意思,就是問問。”
寧惜玥聞言笑了。
紀臻皺眉:“你女兒不見了是畏罪潛逃,別什麼都賴到別人身上,秋楚君害惜玥還不夠,你這個秋楚君的媽,也要誣賴她嗎?”
他說得秋母臉色青一陣紅一陣。
紀臻攬着寧惜玥的肩膀離開。
寧惜玥想說什麼,最後咽了回去。
紀臻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她不能在這個時候拆他的台。
病房內,秋父輕輕拍了拍秋母的肩膀:“唉,我早叫你別問了。我們就當從來沒那個女兒,好好照顧阿揚,早日喚醒他吧。”
秋母推他,抬起噙滿淚水的眼睛:“你說的什麼話?什麼叫當從來沒那個女兒?楚楚是從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嬌寵着養到那麼大,說不要就不要嗎?”
“不然還能怎麼辦?你看看她做了什麼混賬事,把親哥哥都害成了這樣!”秋父也來氣,板著臉入反問。
秋母看一眼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秋楚揚,瞬間眼淚又掉了下來。
……
車子緩緩駛出醫院,紀臻轉頭安慰惜玥:“她的話別放心上。”
寧惜玥唇邊彎起一抹淡淡的弧度:“我什麼時候放心上了?”
紀臻審視般盯着她了一會兒,忽的低頭,隔着紗布親她的額頭:“嗯,你沒放心上,是我多心了。”
寧惜玥斜他一眼,都成這樣了,還動手動腳。
要是她把紗布摘下來,他還能不能下得了口?
紀臻欣然接受她嗔怪的眼神。
只要她還活着,還留在她的身邊,其他似乎都變得不重要了。
車路過紀臻的別墅時,寧惜玥往裏面看了一眼。
她知道,林源三人被關在裏面,每天受酷刑。
經過這麼長時間,三人身上烙滿了印跡,比她看起來更加可怕。
更加可怕。
動用私刑是違法的,她沒有作聲。
她的心軟,換來的只是敵人的猛烈打擊。
而她,不想再失去一切,不想再家破人亡。
所以,就讓她當一次壞人吧。
若是哪一天事情敗露,她一併承擔。
寧惜玥轉眸看向自己家,眼裏閃過一抹堅定的神色。
周老幾個聽到車聲出門迎接,寧惜玥抬眼望去,唇角微勾,露出淡淡笑意。
……
結束了慶祝她出院的歡迎儀式,寧惜玥回到熟悉的小窩,百感交集。
也許是又死了一次,她如今更能體會那種失而復得的感受。
目光一下子聚焦床頭柜上的小爐鼎,眼中閃過一絲複雜。
“那是景秋白和墨軒送過來的,據說可以安神凝魂。”紀臻順着她的視線看去,低聲解釋。
寧惜玥點了點頭,自己能夠回來,全託了這個小爐鼎的福。
只可惜……
寧惜玥低頭,輕撫自己手上的玲瓏玉鐲。
她再也聽不到玲瓏的聲音,看不到玲瓏的身影了。
那場爆炸沒有害她魂飛魄散,卻是犧牲了玲瓏的生命。
如果不是最重要的關頭玲瓏替她擋了一劫,也許自己已經死在爆炸中。
然而,這樣的事她沒法和任何人說。
一隻大手覆蓋在她輕撫玉鐲的小手上。
寧惜玥抬眼看向紀臻。
他凝望着她:“以後我會陪着你,護着你。”
寧惜玥愣住,難道他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怎麼可能,玲瓏是靈,他根本看不到。
紀臻輕輕摸了摸她的頭:“我都知道。”
“你……你知道?”寧惜玥說話打結,“你知道什麼?”
紀臻只是笑笑,並未回答。
“你知道什麼?不要吊人胃口!”寧惜玥拿開他的手,不悅地問。
紀臻一本正經地回答:“我知道你心裏也喜歡我。”
寧惜玥等半天就等來這麼個調戲人的回答,立即惱怒地斜睨向他:“自戀狂!”
紀臻輕笑:“難道不是嗎?”
寧惜玥眼睛不自然地閃了閃,如果不是臉被紗布遮着,此時一定爬上兩抹緋紅,她剜他一眼,輕哼一聲:“別太自戀了,誰喜歡你!”
說著就想把紀臻推出去。
紀臻握住她的雙手,一手扣住她的下巴,吻了下去。
寧惜玥驀地的睜大雙眼,傻傻望着近在咫尺的俊顏。
他……她這個樣子他都能吻下去?
她想推開他,又不願意推開他。
嘴唇被輕輕咬了一口,會疼,但不是很疼,恰恰把她的意識拉回來。
他抵着她的唇沉聲道:“做事要專心!”
說完,不給寧惜玥開口的機會,再次堵住她的嘴。
“咚咚!”
敲門聲響起。
被吻得全身發軟的寧惜玥回神,忙推紀臻。
紀臻怕傷到她,不敢強求,鬆手放開她。
溫香軟玉,甜美芳澤就這麼沒了,他扭頭不悅地看向罪魁禍首。
蘇童輕咳一聲,暗道紀哥可真是心急啊,這才剛出院呢就要上綱上線了。
“什麼事?”
紀臻不悅地問。
蘇童趕緊回道:“紀老問你要人。”
紀臻肅着臉滿帶殺氣:“跟他說,‘別逼我對付整個紀家’。”
蘇童忙不迭地點頭:“知道了,我去告訴紀老,你們繼續,繼續。”
屋裏剩下兩人。紀臻勾着寧惜玥的下巴真想繼續,被寧惜玥一手拍開。
“夠了。”
紀臻目光幽幽望着她:“不夠。”
“……”寧惜玥露出一個無奈的表情,擔心這傢伙又不管不顧地粘上來,她忙問,“紀老知道紀睿被你帶走了?”
紀臻眼睛微眯,眼縫裏閃過兩道寒芒:“我沒特意隱瞞,以他的能耐要查出來不難。”
“你打算怎麼辦?繼續綁着紀睿?”
紀臻低頭看她:“這個問題要問你,你想他死還是生不如死?”
寧惜玥聞言笑了:“沒有第三個選擇?”
“沒有。”紀臻絕對不會再放過敵人,讓他們有機會傷害他在乎的人。
聽到他的回答,寧惜玥眼裏的笑意更深:“可在我這裏只有一個答案。”
“洗耳恭聽。”
寧惜玥往外走:“先去看看他們仨兒吧,我這副尊容可是拜他們所賜。”
……
“嘖嘖,你可真狠。”寧惜玥先是來到關押林源的房間,看着裏面那個比她傷勢更嚴重,全身沒一塊好肉的林源,她不由感嘆。
紀臻蹙眉:“我只恨自己沒有更狠的手段。”
林源加諸在惜玥上的痛苦,是用什麼刑罰都無法抵消的。
在他看來,林源的命都比不得惜玥的一根頭髮。
一個人端着盆水進來,潑在林源頭上。
“咳咳!”林源被潑醒。感覺到與往日不一樣的眼神,他緩緩抬起頭,血和水順着頭髮流下來,淌過眼睛,微微刺痛。死寂一般的眼睛在看到寧惜玥的瞬間,瞳孔驟然放大。
“你……沒……死!”聲音沙啞如破銅鑼,不復往昔清悅。
“是啊,我沒死,你是不是很失望。我弄成這樣,你還能一眼認出來,你這雙眼睛倒是不錯。”寧惜玥。”寧惜玥微笑,雖然臉上纏着紗布看不出來,但眼裏的笑意顯而易見。
林源晃動着想靠近她:“不可能,我明明看到你的屍體,確定你斷氣了。”
旁邊一人持鞭抽他:“安分點,再亂動抽死你。”
林源悶哼一聲,冰冷地掃了抽他的男人一眼,隨即視線回落到寧惜玥身上:“你到底是人是鬼?”
寧惜玥微微勾唇:“原來你也有情緒激動的時候,是人是鬼,你心裏不是已經有了答案嗎?”
林源忽然沉寂下來。
是啊,這世上哪裏有鬼,她只能是人。
“我一直有個疑問,你為什麼要害我。”
林源垂眸,不發一語。
寧惜玥繼續說:“難道真的只是為了蘇雲和她父親報仇?”
林源繼續沉默。不過低垂的眼眸里起了小小的波瀾。
“你是不是想讓我一輩子都解不開這個謎?”寧惜玥又問,得不到林源的回應,她笑了笑,“其實知不知道真相無所謂,不過我想你的父母一定對某件事很感興趣。”
林源心一顫,湧起一股不安。
“雙胞胎,弟弟殺死哥哥,取而代之,要是他們聽到了這個消息,會不會直接被氣死?”
林源猛的抬頭:“你怎麼知道?”寧惜玥笑:“我以為你會一直不說話。”林源惡狠狠地瞪她:“你為什麼知道?”
“既然能查到你和蘇家父女的關係,為什麼就不能查到你和雙胞胎兄弟的乾坤挪移呢?嘖,小小年紀就敢殺人,而且殺的是親兄弟,干出再畜生的事,也不奇怪。”她原本並不確定那個死去的孩子到底是不是林源殺的,沒想到稍微一試探,竟然試探出來了。或許每個人心裏都有不願意公開,藏得很深的秘密。而一旦秘密突然被揭穿,人的第一反應最能暴露他的真實內心。林源,真的殺死了同胞兄弟,取而代之!
“你別胡說八道!他不是我殺的,他是失足落水!”林源,哦,不,應該說是季安,矢口否認。
寧惜玥深深看他一眼,到底是不是他殺的和自己沒有關係。她只想確認一件事,他到底因何害她?
見寧惜玥只是含笑不語,林源急躁的心忽然冷靜下來。他嗤笑一聲:“信也好,不信也罷,反正我也活不了了。”
“的確,死前拖着父母陪葬,林家倒了八輩子霉,才生出你這樣的畜生。”
林源冷笑,不再說一個字。想要套他的話?他偏不告訴她。沒能殺死她,他很遺憾。死前能夠讓她心裏留個疙瘩,一輩子無法開解,這樣也好。只是心裏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遺憾,是為什麼呢?他腦海中閃過一張臉,很快被他搖着頭甩掉。都要死了,還想那些做什麼?
而寧惜玥沒能從林源嘴上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感覺到可惜。
或許答案早就出來了,只是林源不肯承認,從而誤導她?不管怎樣,解決了林源這顆毒瘤,她總算可以睡一個安心覺。
路過紀睿門口,寧惜玥沒進去。
紀睿針對的是紀臻而非她,傷害她不過是為了對付紀臻,紀睿該怎麼處置,自然由紀臻來定奪。
最後,她停在了秋楚君的房間門外。
在門口佇立片刻,推門而入。
秋楚君體質比大男人差了很多,他們進去她一點兒都沒察覺,潑了兩盆冷水,才把她潑醒。
她看到寧惜玥的時候,先是愣了一下,然後錯愕地叫道:“寧惜玥?”
沒等寧惜玥說話,她又自個兒否定:“不,你不是惜玥,她已經死了。”
她以為寧惜玥是柳霜,可紀臻不是知道惜玥已經死了嗎?
為什麼會跟這個冒牌貨在一起?
“楚君。”寧惜玥平靜地喚她的名字,看着面前這個人不人鬼不鬼的女孩,她沒法將其與自己腦海中的人重合。
紀臻還真下的去手,對女孩子那麼殘忍。
當然,她並不想虛偽矯情地說不忍心,或者白蓮花聖母似的饒了秋楚君。
她已經放過秋楚君一次,可惜對方最後仍然選擇了那條不歸路。
而她,心軟一次夠了。
熟悉的聲音飄入秋楚君的耳里,她霍然睜大眼睛,震驚地望着寧惜玥:“你是惜玥?你沒死?”
“讓你失望了。”寧惜玥淡笑。
這便是變相回答了秋楚君的問題。
而秋楚君的反應令寧惜玥大吃一驚,她忽然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嗚,你沒死,太好了!”
寧惜玥:“……”
紀臻皺眉,這個女人又想演戲博取惜玥的同情?
很快,寧惜玥回過神來,似笑非笑地望着秋楚君。她和紀臻想法一樣,覺得秋楚君眼下的行為是在作戲。
“惜玥,是我對不起你,我不求你原諒我,只求你能救救我哥,不要傷害我家人,至於你想怎麼對付我都可以。”秋楚君哭聲漸止,抽咽着求道。
換成以前,秋楚君哭成這樣,定然楚楚動人,而今,只是讓那張被毀了的臉變得更加醜陋而已。
寧惜玥從訝異中回神,淡聲回道:“我不是你,做不來殃及無辜者的事。當然,我也不會出手救你哥。畢竟我變成這樣,他也有責任不是?任何人都該替自己的行為負責。我不追究他的責任,卻也不會出手相救。”
秋楚君哭臉僵住,錯愕看她:“你真的不願意救
的不願意救我哥?”
這個世上,醫術最好的兩個人都和寧惜玥有關,如果寧惜玥不肯點頭,她哥……
“我哥從來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你真的那麼狠心,不肯救他一命?”
她被關在這裏那麼久,都不知道哥哥是死是活。
那時候林源讓她看監控,哥哥躺在病床上一動不動。
他會不會已經……
秋楚君眼神一變,怒瞪寧惜玥:“我哥是不是已經死了?你明明可以救他,為什麼不救?你要報仇沖我來啊!我哥真心對你,把你當朋友,你真見死不救?寧惜玥,你這個惡毒的女人,真後悔沒最後捅你幾刀子!我就算做鬼也會纏着你的!”
寧惜玥諷刺地勾起唇角:“不再演了?秋楚君,你真應該去娛樂圈混,憑着你的演技,奧斯卡影后非你莫屬。”
她就說秋楚君不可能覺悟,在她當鬼經過的時候,分明看到秋楚君咬牙切齒的模樣。
如果現在秋楚君是自由的,只怕會衝過來打自己。
不想再浪費時間和對方糾纏。
寧惜玥看着對方,說了最後一句話:“對了,忘記告訴你,你哥死了,你爸媽受打擊太大,一個心臟病突發跟着去了,另一個中風,只能躺在床上度過下半輩子。”
說完,她毫不猶豫轉身離開。
而秋楚君聽到一連串的噩耗,先是呆住,緊接着暴躁地咆哮:“你騙我!寧惜玥,你給回來!我家人沒事對不對!你給我回來!寧惜玥!寧惜玥……”
秋楚君的聲音被隔絕在門後面。
寧惜玥聽着秋楚君傷心欲絕的聲音,無聲地笑起來。
察覺有道目光從斜上方射過來。
她抬眸,看向那道目光的主人:“有沒有覺得我很壞?”
“你若真的壞,就不會請墨軒和白老救秋楚揚。”
寧惜玥笑意加深:“如果我不請人救他呢?”
“救他是情份,不救是本份。”紀臻深邃的眼睛凝望着她,“我倒希望你能壞一點,這樣只有我知道你的好。”
“去你的!”
寧惜玥斜他一眼,臉微熱,快步往外走。
大門敞開着,陽光從外面射進來,而她,迎着光走出去,將黑暗拋在身後。
紀臻眯着眼望她的背影,長腿邁開,追上她,牽住她的手。
她甩了甩,沒甩開,兩人執手的背影消失在灑滿陽光的大門之外。
……
三個月後。
外灘,皇廷大酒店。
一場堪比世紀盛典的婚禮在此舉行。
一輛輛豪車停在酒店外面。
從車上下來的人更是讓人驚嘆連連。
S市的豪門權貴,在這裏都排不上隊。
看着從車上走下來的人,路人和迎賓都露出震驚的表情。
何止是他們,S市那些有頭有臉的大人物,每一個都戰戰兢兢,心懷敬畏。
而守候在此的媒體記者,瘋狂地按相機的按鈕,閃光燈閃個不停。
皇廷大酒店,除了頂級的奢華建築樓外,更有堪比城堡莊園的超大花園,噴泉草地,面朝大海,百花盛開。
大部分人都坐着遊艇過來。
就在大家感嘆這場婚禮的盛大、來賓的尊貴時,眾人頭頂響起嗡嗡的轟鳴。
大家不由自主抬頭仰望,只見頭頂一架飛機低空飛過,停在了皇廷的一片水泥空地,那是皇廷的機場!頂級富豪私人飛機可直接停靠。
“難道這架飛機上的人也是來參加婚禮的?”
“誰來參加婚禮,竟然開私人飛機過來!”
大家好奇眺望。
不一會兒,從機艙走下來一個金髮碧眼的外國帥哥。
“哇,好帥!”
年輕的女賓客驚嘆,一臉花痴。
“那是誰啊?寧家和周紀兩家都是地地道道的華夏人吧?”
“我聽說新郎的母親改嫁到國外,那個外國帥哥會不會是新郎的兄弟?”
沒等眾人弄明白,飛機上又下來一對男女,男的同樣金髮碧眼,女的卻是純正的黑髮黑眼華夏人,同樣是男俊女靚,不過這一對夫妻明顯年長一些,看上去四五十歲。
“我認識那位夫人,是紀先生的母親周家的千金。”
“我猜的果然沒錯!所以他們是新郎的母親和繼父繼兄弟!”
“二婚還能嫁那麼好,羨慕死人了。”
在各種眼神的注視下,周詩蕊攜着丈夫的手微笑地朝酒店走去。
阿諾德卡佩勾着唇,笑容邪魅跟在他們旁邊。
酒店內。
寧惜玥端坐在鏡子前面,身上穿着手工製作的頂級婚紗,顯現出嬌好的身段。精緻的妝容,使得本就絕美的臉變得更加奪人心魄。
“你今天很美。”紀臻站在她身後,笑望着鏡中穿婚紗的女人。
聞言,寧惜玥瞪了鏡中的男人一眼。
這傢伙,總是先斬後奏。
辦婚禮都不跟她說一聲,還說什麼帶著兒子出來旅遊,結果早上被人叫醒,兒子沒了,婚紗倒是掛在床邊。
兩人雖然早已領證,但一直沒辦婚禮。
沒想到這個婚禮,最晚知道的居然是她這個新娘!
寧惜玥忍不住又剜了他一眼。
紀臻被她美眸一瞪,骨頭都酥了。
他輕咳一聲,側邁一步,勾起她的光潔的下巴
光潔的下巴,想吻一吻芳澤。
寧惜玥把他的臉推開:“你別把我妝弄花了。”
紀臻抓住她的手,輕笑道:“沒事,等會兒再補。”
說話,迅猛快捷低頭,親上那雙誘人的紅唇。
“咳咳!”
背後,傳來輕輕的咳嗽。
紀臻才剛碰到寧惜玥的唇便被打斷,他眼中閃過一絲不悅,在寧惜玥紅唇上親了親,站起身,看向不速之客。
“紀哥,你這就等不及想要洞房啦?”蘇童調侃,看到紀臻投過來的威脅目光,趕緊轉移話題,“周阿姨還有大卡佩先生,小卡佩先生都來了,周老讓你出去應酬呢。”
“知道了。”
紀臻皺了皺眉:“你先出去。”
“那你快點啊,還有,等下出去前記得擦下嘴。”蘇童捂着嘴偷笑離開。
寧惜玥看向紀臻的嘴唇,發現上面果然紅了一塊,她嗔怪地瞪他一眼,轉身從梳妝枱上抽了張面巾紙,丟給他,嫌棄道:“擦一擦,趕緊出去。”
紀臻接住面巾紙,看了一眼,隨後似笑非笑地對她說:“反正都是要擦,不如多親一會兒。”
語畢,勾起她的下顎,低頭吻下。
“咳咳!”
又一個人進來打斷房內升級的火熱。
紀臻目光沉沉轉頭,發現是自己的母親,眼中的不悅壓下去:“媽,你怎麼過來了。”
“看看我兒媳婦。”周詩蕊掃了眼紀臻的嘴唇,“你趕緊出去,想和你妻子親熱,晚上有的是時間。”
紀臻表情淡定,寧惜玥卻被說得滿臉臊意。
這個混蛋!
非得讓人看笑話!
紀臻整理了下領帶,沖紀母點了點頭:“我先出去,媽你留下來陪惜玥說說話,免得她無聊。”
抽了張紙巾,他隨便擦擦,然後面不改色地出門了。
寧惜玥微紅着臉喚了一聲媽。
周詩蕊笑盈盈地回應,上下打量寧惜玥,越看越是滿意。
當初那場災難,她後來才聽說,惜玥現在恢復得那麼好,她看着算是安心了。
剛剛和紀臻親熱被婆婆撞見,寧惜玥仍然有些不自在,她找話題問:“媽,HAYA沒跟你們一起來嗎?”
“她跟他男朋友來,估計快到了吧。”
此時,酒店的經理接到下屬部門的電話,說是又有架私人飛機要降落。
酒店經理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又來一架?這是第幾架了?私人飛機都不用錢的么,今天來的貴賓怎麼一個比一個豪啊。”
“已經是第三架了。經理,現在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趕緊把停車場騰出個空間來,讓飛機降落唄。”
“可是那些車都是貴賓開來的。”
“再貴能貴得上開飛機的嗎?”經理訓斥,“別磨蹭了,趕緊去辦!”
吩咐下去后,經理掛掉電話,想了想,最後決定親自過去看看。
忙的腳不沾地的可不僅是經理,那些S市本地賓客,也被這目不暇接的貴客驚呆了,單是看這些貴客,他們眼睛都忙不過來。
未婚女性對寧惜玥羨慕死了,而那些已婚的夫人,則替自己的女兒羨慕。
這場婚禮,得花多少錢啊。
這麼多有頭有臉的人物來參加婚宴,新郎新娘真有面子啊。
而當婚禮開始之時,賓客皆齊,看到那些熟悉的面孔,大家心裏的羨慕和震驚達到了頂峰。
寧惜玥和紀臻的朋友也都到場。
胡嬌,白雲龍,白雲鳳,景秋白,墨軒……受邀前來,送上真摯的祝福。
婚禮在戶外舉行。
空運來的各種鮮花鋪滿婚禮現場,美輪美奐。
賓客們錯落有致落座。
周老和韓老坐在一起。
兩人都是一臉感慨。
“有情人終成眷屬,看到他們的婚禮,我這一生無憾了。”周老感嘆。
韓老微笑:“是啊,沒想到我這輩子還能跟兒孫相認,原來當個外人旁觀,與當長輩旁觀,感覺那麼不同。”
“所以我早就讓你跟他們相認,你偏不肯,這幾個月聽到他們叫你爸,叫你爺爺,心裏很樂呵吧?”周老打趣。
韓老感激地看他一眼:“還要多謝老哥你,要不是你,我這一生真的是錯過太多,遺憾太多。”
周老拍了拍他的肩膀:“是老天爺給的機會。”
這時,一道身影出現在二人面前。
看到來人,周老冷哼一聲,將臉撇開。
紀興朝有些尷尬,悻悻坐到一邊。
韓老悄悄拍了拍周老的大腿。
周老斜了紀興朝一眼:“看在今天阿九和玥丫頭大婚,我懶得與你計較,你也別添亂。”
紀興朝張嘴想反駁,最後什麼話也沒說。
婚禮的交響樂突然響起,幾位老人都抬頭看向遠方。
早已落座的賓客注意力立刻轉到了灑滿玫瑰花瓣的石子路近頭。
寧朝方挽着寧惜玥,緩步走來。
眾賓客看到新娘的那一瞬間,呼吸不由自主屏住,所有人腦海中只剩下一個念頭——
好美!
紀臻站在這一端的盡頭,看着向自己靠近的寧惜玥,同樣看痴了眼。
潔白色的婚紗在陽光下發出淡淡的銀光,十月風輕輕拂過,撩起新娘的頭紗。
精緻絕倫的臉如同上帝最完美的作品,每一個部位,都好看得讓人指不出一點瑕疵。
近了。
紀臻目光緊盯着她的臉,從寧朝方手裏將她接過,握住她的手,稍微用力。
二人四目相對,默契的笑了。
全場寂靜。
紀臻緊緊握住她,深情凝望:“別人以為你嫁給我是你的運氣,我卻明白,真正幸運的是我,謝謝你,讓我擁有了這個世界最美好的女人。”
很樸實的話,但寧惜玥眼眶裏忍不住濕潤,雙眸水盈盈地看着他。
周圍響起熱烈的掌聲。
“親一個!”
“親一個!”
越來越多人起鬨,寧惜玥不由紅了臉。
紀臻低頭笑看着她:“我愛你,用我的生命起誓。”
最後一個字,淹沒在兩人的唇齒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