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月宮的母親
傅流年低眉順目躬身恭敬的倒着酒。
殿上正上演着一出父慈子孝的大劇,他只冷眼旁觀。
同樣身為皇子,他只是那個被遺棄的。
嘴角的淡笑帶上了幾分苦澀,一絲不甘從眼眸中極快劃過,倒酒的手微抖了下,狄驚飛微帶譏諷的聲音傳來:“怎麼,看不下去了?”
“我去找母妃。”他只堅持。
狄驚飛又看了眼紫宸殿內的眾人,此時,一隊歌姬在跳舞,他微點了下頭:“小心些,記得你還欠我一個承諾。”
傅流年眼眸微澀:“好。”說完慢慢向後退出,悄悄走出了紫宸殿,轉了幾轉,紫宸殿內的絲竹之聲已漸漸遠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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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着記憶,傅流年避開守衛,來到挽月宮前,抬頭望去,月色下,橫匾上挽月宮三字冷清而落寞。
繞到後院,找到一株大樹他熟練的爬上輕輕越過宮牆跳入院中,剎那間,熟悉的景色出現眼前,水霧模糊了眼眸。
九歲前,他一直生活在這裏,院中的月桂樹是他最常玩耍的地方,每逢中秋,月桂飄香,整個宮殿都瀰漫著好聞的香氣,此時,母妃會親手採花做桂花糕給他吃,濃濃的桂花香軟軟甜甜的米糕,是兒時最難忘懷的記憶,中秋夜,母妃喜歡在月桂樹下擺上酒壺獨斟獨飲,偶爾,父皇也會來陪,只是隨着他的長大,父皇來的越來越少,到他六歲左右,父皇幾乎就不再來挽月宮,只母妃一人陪着他在這清冷的宮中。
挽月宮,月桂樹,承載了他所有的童年時光...因為有母妃的陪伴,即便不得父皇寵愛,也是快樂而溫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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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下,巨大的月桂樹靜靜立於庭中,枝葉茂盛,一如當年他離開的樣子。
樹下一抹白色纖細的身影安靜飄逸,風吹過,衣襟飄飛,髮絲飛揚。
傅流年隱在暗處靜靜望着那一抹纖細,手握成拳,眼眸中的水霧終於落了下來,那是他的母妃,相隔五年,依舊愛穿白色依舊愛坐在月桂樹下,一切都沒有改變。
咳咳,咳咳咳,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伴隨着一聲驚叫:“娘娘,您又咳血了,您快進屋子,我我去找太醫。”
“不用,你下去吧,本宮想再坐會兒。”
“娘娘...”
“下去吧。”
“哦。”桂常奔進房內拿了件衣服披在月妃肩上:“奴婢去熬藥,您稍坐會,就回房吧。”
“恩”。
桂常一步三回頭,最終還是走了,院內恢復安靜,只剩下月妃一人。
傅流年從暗影處走出來,幾步奔到月妃身前,撲通跪倒在地:“母妃。”
女子微驚,低頭,面前人一身灰色侍從衣衫,身材消瘦面色蠟黃,眉目平凡,只那聲音那眼眸...
“母妃,孩兒來了。”
她不敢置信,伸出的手微微發著抖,努力抑制住心中的激蕩,輕撫他發頂,顫聲道:“你...玉兒?”
傅流年再也忍不住,一把撲過去抱住月妃大哭:“是,我是玉兒,是您的玉兒,我回來了。”
“玉兒!”月妃緊緊摟住他,淚如泉湧。
玉兒啊,盡然是她的玉兒,有生之年她盡然還可以再看到她的孩兒,五年了,沒有任何音訊,骨肉分離,只能遙遙思念,是如何的讓她痛徹心扉啊。
“玉兒,我的玉兒,我的孩兒啊!”她一聲聲的呼喚,流年一遍遍回應,只每答一遍心便更痛一分。
熟悉的懷抱,熟悉的香氣,熟悉的溫暖,隔着衣服,他依舊能感知母親消瘦異常的軀體,帶着淡淡葯香刺痛他的心,慢慢流血。
咳咳咳...又是一陣劇烈咳嗽,月妃強行咽下已到嘴邊的血,流年臉色白了幾分,滿目擔憂:“母妃,您的病...”
“娘娘,您怎麼還不進屋...啊...你是誰,來人啊!”
“桂常,莫叫,是我,玉兒。”
“啊!殿下?!”桂常忙用手捂住嘴,眼瞪的老大不敢置信:“殿下?真是殿下?”
月妃點頭:“桂常,真是玉兒。”
桂常轉驚為喜,提步要奔過來,可就在此時,咚的一聲巨響,門被人撞開,一隊禁衛軍忽然沖了進來,帶頭的青年大喝一聲:“敢夜闖禁宮,抓起來。”瞬間,月妃三人已被團團圍住,其中兩人上前將傅流年一把按到在地。
桂常嚇蒙了,語無倫次的大叫:“放開放開,是五殿下,他是五殿下。”
“桂常。”月妃厲喝,卻已來不及,等桂常醒悟過來,一切都來不及,她嚇的癱軟在地。
“五殿下?”眾人均愣住,那青年也是楞了下,皺眉揮手和身旁的下屬吩咐了句,對月妃行禮:“月妃娘娘請恕罪,我等奉命保護娘娘安全。”
月妃依舊坐在那裏,冷冷看向青年,月色下臉色如雪蒼白:“放開他。”
“娘娘。”
“放開。”她的孩兒不容任何人侮辱。
青年默了默,看了眼地上消瘦的背影,一揮手:“放開。”
禁衛軍依言放開,月妃緩緩起身上前將地上的流年攙扶起來,伸手撣去他臉上的塵土:“玉兒,娘沒有能保護好你,娘對不起你。”聲音輕柔黯啞。
流年摟住他的母親:“是玉兒無能。”眼淚再次劃過眼眸濕潤了母親的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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