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西安城四
大火整整燃燒了一夜,直到第二日清晨,城中的火勢才有所消退。在這場大火中,城中無數百姓死於火場、濃煙之中,其中還包括不少文武官紳。
咸寧縣衙在大火中保存的比較完好,現在已經被巡撫劉廣生佔為己用。
劉廣生癱坐在公案后的太師椅上,驚魂未定的對着身邊的咸寧知縣顧崇文說道:“你馬上去秦王府,看看秦王府火情如何?秦王府位於東南方向,正處在火場當中,只怕這一場大火,會讓王府中死傷慘重。如果朝廷的親藩失陷在大火中,我這個巡撫就只能以死謝罪了。”
顧崇文這一夜也被嚇得驚魂失魄,況且他的親人-大部分也喪生在這場大火中。他跌坐在地上哭訴道:“天殺的禿匪,給朝廷添了如此大的麻煩,他們怎麼不在陝北活活餓死,做朝廷的順民。”
劉廣生到底是三品高官,能分得清輕重緩急。他雖然也對造反的劉宣等人萬分痛恨,但是也知道現在不是抱怨的時候。況且這三年來,他也知道禿匪劉宣頗有大志,不能以尋常饑民流賊視之。
本來昨日一場大火就讓劉廣生萬分心煩,現在見知縣顧崇文哭哭啼啼的抱怨。劉廣生猛地喝道:“快去秦王府查探,哭什麼苦,苦能打退禿匪劉宣嗎?”
顧崇文雖然是進士出身,在官場上的資歷官位遠比不上巡撫劉廣生。他只能忍住了悲痛,擦了差眼淚奔出了縣衙,快步走向了秦王府中。
等顧崇文走遠。劉廣生的幕僚何智俊說道:“東家不應該對顧知縣如此苛待的,昨日的大火。顧知縣一妻三妾,二子一女全部死難在大火中。他今日驚魂不定。也是情有可原,除了一個四歲的小兒子,顧知縣的親人全部死難在昨日大火中了。東翁今日呵斥顧知縣,只怕他以後會心中怨恨。”
在明代,只要高中了進士,就能結成比較嚴密的關係網,同鄉、同年、師生關係就是明代文官最要緊的護身符。有同年、同鄉、老師扶持,一個官員才能在仕途中走得穩。
劉廣生雖然是一省巡撫,但是未必能輕易拿捏住知縣顧崇文。況且仕途兇險。顧崇文也遠比劉廣生年輕,俗話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哪怕是巡撫劉廣生,也未必不會落在知縣顧崇文手中。
所以官場之上,向來講究一團和氣,哪怕是高官顯貴,也未必會得罪下面的官員。尤其是顧崇文這種比較年輕的進士,畢竟這類人前程不明,誰也不會給往後帶來麻煩。
何智俊這番話說出來。劉廣生心中也有些後悔。劉廣生平常向來四平八穩,這一次也是因為這一場大火弄得焦頭爛額,所以才會留下不體恤下屬的風評。
劉廣生將心中煩躁壓下去說道:“剛才你出去統計,昨日大火。城中官紳傷亡如何?”
“除了秦王府家中小人沒有來得及去之外,剩下的官員士紳之家小人已經派人出去打探了一遍。城中的鄉紳,何家、劉家、顧家、陸家、王家五家全部殉難在大火中。布政使陳奇瑜、參將馬國成也一同死難在火場中。”
聽到這個壞消息,劉廣生心中一驚。差一點兒摔倒在地上。馬國成雖然是二品武官,他的死難劉廣生並不放在眼裏。但是陳奇瑜的意外殉難,卻讓劉廣生坐卧不寧。
陳奇瑜身為一省布政使,官職也是正三品的文官,雖然現在的布政使不如明初時高貴,但是也相當於後世一省的省長,是巡撫最重要的一個副手。如今陳奇瑜身死在大火中,劉廣生巡撫也逃不脫干係。
劉廣生並不清楚,在沒有劉宣的歷史上,陳奇瑜此人在以後際遇非凡。此人先後任延綏巡撫,五省總督,差一點就將萌芽狀態的農民軍消滅在漢中的山區峽谷中。如果不是中了李自成等人的詐降計,朝廷只怕能一舉評定陝北義軍。
現在的這一時空,陳奇瑜此人還沒有暫露頭角,就死在這一場慘絕人寰的大火中。對於這一點,劉廣生並不清楚,他在縣衙中等了半個時辰,終於等到了鼻青臉腫的顧崇文。
眼見顧崇文臉上一片青紫,劉廣生眉頭一皺說道:“顧縣令,何故如此?怎麼會弄得如此狼狽?”
在顧崇文委委屈屈的訴說中,劉廣生終於弄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因為秦王府中損失較重,所以秦王府中的王公都對前來探望的顧崇文心懷不滿,在火頭上不免有些動手動腳,讓文弱的顧崇文吃了一些苦頭。
劉廣生安慰了顧崇文幾句,開口問道:“既然秦王無恙,府中的郡王有沒有損傷?”
“富平王薨歿在大火中了,興平王、郃陽王兩位藩王被大火燒傷,興平王的傷勢比較嚴重。正因為如此,下官才會被親藩痛打。”顧崇文一邊呲牙咧嘴,一邊斷斷續續的說道。
秦王府中就藩二百多年,幾百年繁衍下來,郡王已經達到了十八人,除了封地在西安城外的藩王,城內的郡王已經算不上多麼風光了。
況且劉宣起兵以來,斬殺的郡王已經超過了五人,永和、慶城、西河、襄汾等就藩多年的藩王全部被劉宣斬殺一空。
進過幾次打擊,朝廷對於郡王遇難的情況已經有些習慣,即便是郡王死難在火場中,劉廣生也不會像倒霉的耿如杞一樣因為失陷藩王死在詔獄中。
劉廣生安慰了顧崇文幾句,讓他回去收殮親族的屍身。他對着何智俊說道:“禿匪放大火燒成,肯定會在火勢消解之後乘勢攻城。禿匪如此殘暴不忍,老夫就是拼盡了一腔熱血,也要阻止禿匪進入西安城。”
“德珍,你派人組織城中的家丁,一定要鼓舞他們的士氣,激發他們的仇恨,讓他們拼盡全力幫助守城。有了城中幾萬壯丁支持,官軍民心依附,定能守住西安城。
劉廣生在縣衙中歇息了片刻,實在是不放心城頭上的守軍,他披上厚厚的鹿皮披風,帶着身邊的家丁登上了城頭。(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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