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絲襪之路

“哥，你不能拋下我啊！”要說金龜子生日比劉忙還大幾天，這聲哥叫的，有點有奶就是娘加認賊作父除以二再降一輩兒的意思。

“尼瑪，你在我前面，咱倆誰拋下誰啊？”劉忙罵道。

“咱倆一起，被追上挨打也有個照應，分散突圍，不被逐個擊破了嗎？”

“都挨打了，還照應個屁啊？就你那個欠打的樣子，本來人家踹幾腳就完事了，看你不順眼也都多給幾下。”

“不一樣啊，哥，和你一起挨打，我再苦再累心也甜。”

劉忙心裏這個恨啊，兩人分開的話，就算被逮到，自己恬不知恥的說點軟話也就過去了，和金龜子在一起，保不齊這貨來一句，有種你打死我！到時候還得和他一起慷慨赴死。回頭看追來的人里，除了槍哥還有四個，也來不及商量了，劉忙讓金龜子先跑，自己故意落後幾步，然後一轉身鑽進了旁邊的小區。

可能是劉忙的仇恨值比較高，後面的五個人一水兒的跟了過來，金龜子倒是安全了。劉忙心中一陣無奈，自己三十多歲一個白領，怎麼落到了被幾個半大小子追的滿街跑的地步？看來真得抽時間鍛煉鍛煉了，要不老被十幾歲的孩子打，心理不得扭曲了？在小區里左穿右繞，拽倒了n輛自行車來減緩對方速度，總算把他們甩掉了。

劉忙的體力此刻幾乎也到了極限，坐在路邊上喘了半天才算把這口氣緩上來。被追的跟喪家之犬似的，小區里一頓亂竄，也不知道自己身在哪裏，等這口氣喘勻了，走出小區，上了大馬路也就認識了。

休息了好一會兒，劉忙覺得體力恢復的差不多了，順着原來的路往回走，這小區自己明明沒來過，但似乎卻很熟悉，比如說前面那棟樓後面似乎是個車庫，等走到那的時候一看，果然有一個車庫，並且和自己預想的一模一樣。

太熟悉了，劉忙索性不原路返回了，走上了一條沒走過的岔道，如果說剛才的熟悉可能是跑過一次有些印象的話，那岔道這裏肯定沒來過。劉忙在轉彎時閉着眼睛，腦子裏預想眼前可能出現的情景，中間一個花壇，正對自己的是一個四層老舊的居民樓，大概是三單元附近還有一個小賣店，樓洞口歪歪扭扭停着幾輛自行車。

等劉忙睜開眼睛看的時候發現，除了那幾輛自行車的數量不太一致以外，這地方和自己腦海里的預想一模一樣。劉忙感覺這裏自己肯定來過，但卻一點印象都沒有，莫非穿越的時候遺漏了一段記憶？

這裏似乎有一個十分重要的人，或者發生了什麼十分重要的事情，劉忙說什麼也想不起來，索性信馬由韁，跟着自己的感覺走，如果前一世在這裏真的有什麼記憶的話，那這記憶早晚會被喚醒的，劉忙被這種感覺帶着，不知不覺得來到了自己前世高中時的母校，十一中學。

劉忙疑惑了，剛剛的那個地方離十一中學也不遠，但和自己家是相反的方向，並不順路，高中時的記憶應該是走另一條路，可是，這條路為什麼這麼熟悉？劉忙又以十一中學校門為起點，跟着自己模糊的感覺往回走，這次感覺更強烈了，自己肯定不止一次走過這條路，一點點，塵封的記憶浮出水面。

一個女孩，一條傷疤，一段戀情，一雙絲襪。

那個女孩不管多熱的天都穿着絲襪，是因為她腳上有一個傷疤，劉忙不知道自己是因為喜歡絲襪而愛上她還是因為愛上她才喜歡上的絲襪，戀絲情節似乎就是從那時開始的，那個女孩叫秦悅。

那是十多年前，或者說是兩年之後的事，男孩很優秀，才華橫溢，女孩也不平凡，相貌出眾。在視早戀為洪水猛獸的校園裏，兩個人並沒有被世俗所束縛，一段甜美的地下戀情悄悄的進行着。不過這不是一個甜美的愛情故事。初戀也許不都是青澀的回憶，也許，是一個難以下咽的苦果。

在高三體檢的時候，女孩被查出懷孕，學校震驚，家長暴怒，可是女孩始終也沒說出腹中孩子的父親是誰。最後女孩被學校勸退，全家離開了這座城市。

女孩說：“都怪我不小心，你是男的，哪懂這些啊？不是你的錯.”

女孩說：“反正我肯定要被開除的，把你供出來也無濟於事，一個人死總比兩個人死好。”

女孩說：“其實咱倆的保密工作做的還不錯，那麼多同學、老師，誰都沒發現。”

女孩說：“你不用自責，我是自願的。”

女孩說：“你成績比我好，考個好一點的大學，找一份好工作，娶一個優秀的女人當老婆，一定要比我優秀。”

女孩說：“我不後悔和你在一起。”

劉忙一陣頭暈目眩，癱坐在地上，把頭深深地埋在兩腿之間，泣不成聲。疼，心裏真的感覺到了疼。顯然，腦海里的這一段記憶是自己不停心理暗示，刻意迴避的結果，劉忙做到了。一開始他安慰自己，犧牲一個人總比兩個都犧牲好，這種情況無疑是最好的結局，自己不能枉費女孩的一片苦心，如果站出來承認反而是對她一種傷害。在自我催眠下，劉忙成功的說服了自己，即使做一個懦夫，一個膽小鬼也心安理得。當然，愧疚是一種難以忍受的懲罰，劉忙為了逃避這種懲罰，成功催眠了自己，也許那只是自己曾經讀到過的一本小說里的情節，否則哪會有戀愛兩年都不被周圍的同學發現的？哪會有那麼傻的女孩？秦悅這個人物真的存在嗎？那本小說里的女主人公叫什麼來着？

回憶起一切之後，劉忙對當時的怯懦深以為恥，他心裏明白，無論秦悅怎麼說，心裏都希望她的男人在這種時刻能夠站出來，不管說多少次安慰的話，劉忙都能感受到那時她對自己的失望。讓一個女孩面對一切，而自己為求自保躲在角落裏，這讓劉忙顛覆了對自己的認識。我，竟然是這樣一個懦夫。

為什麼自己每次看到女孩的絲襪，都有一種想親近的感覺？或許絲襪已經成了那個女孩的標籤。為什麼90后的美女主管讓自己給她穿鞋自己也欣然答應，或許只有跪在那女孩面前贖罪自己的心裏才能舒服一些。

過了好久，劉忙才調整好自己的情緒，再次站起來的時候，他感覺自己更真實了，現在，他已經不是那個問心無愧的劉忙了，不過卻更加真實，他意識到自己也有卑鄙、懦弱、無恥的一面，只有正視自己的懦弱，才能夠勇敢起來，所謂知恥而後勇，只有面對自己犯下的過錯，才有可能得到寬恕。懊悔和內疚都沒有用，擔當！一個男人該有的擔當。

好在，這一世那些事情都還沒有發生，自己還有補救的機會。前一世的罪就在這一世贖吧。

看看時間，已經快四點了，劉忙轉身向另一個方向走去，43中學，秦悅初中所在的學校。

走到43中門前的時候，正趕上放學，劉忙一陣慶幸，好在43中今天是全天，時間剛剛好。那時候初中並沒有像現在一樣有那麼多家長接孩子，如果家不是特別遠的話，一般都是和同學結伴同行的，放學回家的路上，本是一段美好的童年回憶，可惜現在很多孩子都無法擁有。劉忙站在校門口，盡量平復自己的情緒。

等待的時間很漫長，去遠既相忘，歸近不可忍，這時的劉忙已經無法保持32歲的穩重，急得像只猴子，可憐那時連個表都沒有，他不停的問等待的家長几點了，問到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終於，放學的鈴聲響了，學生一窩蜂的往外沖，看的他眼花繚亂，劉忙真不太確定自己能否在這麼多人中認出初三時候的秦悅，她穿什麼衣服，現在是什麼樣的髮型？

如果不是她1米72的身高，劉忙還真的很難一下就在人群中認出她來，一頭乾淨利落的短髮，不失女性的柔美，挺拔的身姿，把一身老土的校服連衣裙穿的別有味道。修長的腿上，一如既往的穿着黑絲襪。那眉，那眼，劉忙的眼裏已經不僅僅是美，那是情人眼中的西施；那是你曾擁有過的女神；那是曾屬於你的那份溫柔，那也是你過了十幾年之後，仍然在心底埋藏的美麗的痛。

她每前走一步，劉忙的心都跟着一顫，她離的越近，劉忙的呼吸越困難，複雜的情感讓劉忙如鯁在喉，似乎只要閉上眼睛再睜開，她就會馬上消失，就像多少次在思念里一樣。近情情怯，劉忙再一次對自己身處的這個世界懷疑了，似乎無數次經歷過這樣的畫面，自己在校門口等她，她笑着走來，挽過自己的手，將半邊身子貼在自己懷裏，這一場景是那樣的熟悉，無論是在高中的校門前還是在自己的回憶里，劉忙感覺面前的她越來越近，卻越來越模糊，在自己眼和她的臉之間，擋着一層薄薄的液體，讓她的身影更加婀娜，就好像是水中的倒影一樣，劉忙生怕她流走消散，禁不住失神的喊了一聲：“秦悅！”

劉忙日記：

有些事情，不是緘口不言就不存在，歷史不會遺忘你們做過了什麼，而你們卻選擇了自我催眠，甚至讓自己都產生了為人民服務的錯覺。真應該讓你們也走一走本章的“絲襪之路”，在喚起回憶之後，不知道面對自己的良心，你們會不會像劉忙一樣悔不當初？知恥而後勇，要有擔當，這些話對一個男人適用，對一個國家的政府依然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