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鬼影凶間(二一)
我目光始終注視着他有些稚嫩的臉頰,那條掛在胸前的鮮艷紅領巾,還有那揮之不去的孤獨的眼,驀地想起,這個孩子不就是那本日記的小主人嗎?
“等等!我認識他!”
及時制止了楊冰玥接下來的動作,我走到那孩子身前,半蹲下身,微笑着問他:“小朋友!你叫什麼名字?”
他沒有說話,只是搖搖頭,我又問:“為什麼不去投胎?”
神色一黯,他低下了頭,我看着他難過的表情,知道他有所眷戀,便像個大哥哥一般,耐心地開解他:“你也認為爸爸害人不對?對嗎?”
他點點頭,把頭垂得更低,有一些孩子,他們已然可以成長到漠視害怕,一點一點的扯開傷口,讓傷痛帶給自己成長,如我,如他!
一夜長大,歷盡千帆!
“知道嗎?哥哥也有一個和你一樣不幸的童年,我們都是怕痛的孩子,有一顆一碰就碎的玻璃心,我知道你放不下生前的種種,不是因為憎恨那些不好的回憶,是放心不下爸爸嗎?”
他臉上些許迷茫,微微側頭看着我,即使他什麼也不說,我卻知道他的心結,我又是一笑,忍不住對這孩子心疼起來,又像是對自己說:“我知道,爸爸再怎麼不好,他都是爸爸,現在爸爸已經不在了,你也要回到你應該去的地方,這個世界已經不屬於你了,你明白我的話嗎?”
這一次,他眼中的憂傷不復,只剩下純凈般明亮的眼波,天使一樣的微笑掛在臉上,身體漸漸消失的同時,他的手指向了牆壁。
我們同時向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雪白的牆壁上除了那張油畫外,再沒有其他特殊的東西了。
我走到黑暗風格的油畫前,記得上一次就因為我手賤,動了這幅傾斜的畫,險些被那群厲鬼給玩死。
李雙陽似是知道我要做什麼,謹慎地問我:“你確定這是生門嗎?你有把握嗎?”
“必須的,我確定,一定以及肯定這就是生門的所在!”我拍着胸脯信誓旦旦道。
就在我準備板正油畫的時候,發現她們都在聚精會神地看着我,讓我感覺到壓力驟生,我把手收了回來:“你們能別這樣看着我嗎?我都緊張了!”
“切兒!”
白了我一眼,李雙陽和楊冰玥扭轉了頭,我面對着油畫深吸一口氣,再次以地腳線為水平參照把它板正,然後靜靜地等待。
天空忽然風起雲湧,窗外一聲驚雷,夾雜着無數厲鬼凄厲的哭喊,房間騰地冒起了濃煙,還燒起了小小的火苗,火勢蔓延的速度非常快,不一會兒就燒到了我們身上。
怎麼會這樣的?不是應該顯現出生門的嗎?為啥會引發了火災?帶着這一連串的疑問,我仍認為周圍這一切都是幻覺,就地盤膝而坐,對驚慌的三人道:“別慌!別亂!學着我的樣子平心靜氣,這些都不是真的火,都是我們的幻覺!”
“幻覺?鬼才信你!”楊冰玥被火蛇追得好不狼狽。
“我是鬼!但我不信你!”李雙陽及時表明立場。
我盡量摒除腦海中紛擾的雜念,努力做到身心合一的境界,心裏想着: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可是,我的眉毛好痛啊!
“哎呀!我的眉毛!”火上眉梢了,我再也坐不住了,原來這都是真的,貌似是我闖禍了。
“你不是很有把握嗎?你想害死我們啊!”
李雙陽扑打着身上的火,劉鵬也跟着跳上躥下,躲避着跗骨之蛆般的火蛇,我捂着被燎了一半的眉毛,倉惶奔走於烈火之中,淡定道:“堅持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就是堅持馬克思主義,堅持辨證唯物主義!”
楊冰玥的身子頓了一頓,周圍熊熊燃燒的烈焰之下,她的身影彷彿也似要燃燒一般:“馬克思他就是一混蛋!”
突然,她上方的火警花灑被烈焰燃燒久了,天花板上頓時如雨暴下,轉眼間我們被淋成了落湯雞,這場室內雨下得不可謂不及時,恐怕再遲上一會兒,我們都得去見馬克思了,那時就可以當面問他到底是不是混蛋了。
這短暫的平靜卻沒有維持多久,霎時間狂風大作,雷電交加,我們在風雨中飄搖,一個個東倒西歪的,接着,牆壁上那張油畫也跟着動了起來,原本靜止的海水變得洶湧澎湃,彷彿下一秒就會從畫布中溢出來。
真是想什麼來什麼,畫布中的海水真的溢出來了,冰冷的海水瞬間填滿了房間,形成巨大的漩渦,我們在漩渦中打着轉,被吸進了海底深處...
“啊——”
由遠及進的驚叫聲過後,我第一個從上方的漩渦中掉了出來,接着就是劉鵬,然後是楊冰玥,最後是李雙陽。
看着昏倒在門口的我自己,那種死裏逃生的感覺真是棒到無法言喻,我跪在地上,雙手舉過頭頂,樂極地大笑:“神勇無敵的文浩擊敗了惡魔,又一次拯救了地球!!”
“咔嚓!”
樂極之後必定生悲嗎?
一雙手銬銬上了手腕,我愣了一下,回頭看着站在身後的兩個男人,一個少年白頭,一個精幹黑髮,黑得發亮,兩人都戴着黑色墨鏡——陰間鬼差!
李雙陽和楊冰玥同時變色,連劉鵬也露出上門牙,對鬼差展示出敵意,鬼差中白頭的那位看了下手錶,道:“等了你一個時辰,你終於回來了!”
我抬頭道:“二位大哥!我可是守法奉公的好公民,小學的時候我扶老太過馬路被訛過,後來校長給我頒發了委屈獎,我上初中的時候就開始自己補襪子,高中時候品學兼優,學前班連場戀愛都沒談過,一生之中從未行過惡事,最多也就是偷了同桌的橡皮擦?”
兩位鬼差無動於衷,我一臉茫然:“你們是不是搞錯了?”
黑髮鬼差面無表情道:“不會搞錯的!你已經死了!我們是奉命帶你去投胎的!”
“我死了?這不可能!”
我無奈地笑笑,掙脫了手銬,為了證明我還活着,我飛身撲向了自己的肉身,卻發現肉身已經涼透,再去看門口那柱香,不由愣住,那香已然燃盡,樓道的窗子射進一道陽光,天也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