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試鏡
雷德利習慣性打開自己的工作郵箱，三十多封未讀郵件讓他輕輕嘆了口氣。
他已經六十多歲，儘管在這個年齡算得上是精力充沛，但對於安靜的晚上和不受打擾的休息時間的要求越來越高。可工作郵箱的郵件必須要看一遍，這也是他堅持的習慣。
大部分是關於《角鬥士》的，比如關於在馬耳他的佈景的回復，那裏將是古羅馬市中心的外景地，雷德利很重視，他讓副導演去現場看了實際效果。也有關於服裝、化妝等等合作邀約的，基本都是功成名就的知名從業者。
他很快瀏覽過去，這些工作都有專人去做。
“尊敬的斯科特先生收啟”
這是他發郵件的愛好格式，顯然來信之人是個注重細節的人。
郵件的內容是表明他希望能夠爭取一個試鏡機會——“康默迪烏斯”！
“哦唔。”雷德利頗有興緻地繼續讀下去，他試鏡了不少年輕人，荷里活許多功成名就的年輕人-大概都對他滿腹牢騷了，現在還想爭取試鏡機會的，至少對自己的演技頗有信心吧。
這封郵件當然是來自丹尼爾的。
由他親自主筆的一封郵件。
他在郵件中對自己簡單的演藝履歷作了介紹，自信而肯定地表明自己確實有把握能演出康默迪烏斯這個鮮明的人物。
在這之後，丹尼爾說了自己就影片梗概引發的想法，信手拈來的羅馬史實，措辭嚴謹的評論思考，都在表明他是一個認真而且心懷誠意的演員。
雷德利欣賞這樣的演員。
而且他這兩天就打算安排傑昆·菲尼克斯的試鏡，多一個人，相對於他花費在這個角色的時間來說，不值一提。
當雷德利在這個事情上耗費越多精力，他就自然而然希望最後的結果是沒有遺憾的，至少要保證最終人選是他能夠找到的最好的人選。
雷德利順手將這個郵件轉發給了沃爾特·帕克斯，環球的製片人。
沒想到沃爾特很快給他回了電話。
“他們給我寄了一盤cd，桑德勒先生看上去確實潛力無窮。而且，你可能沒有注意，他最近曝光率不低，”沃爾特心情不錯，“他怎麼跟你說的？怎麼樣？”
“通知他們試鏡吧，不過時間不能改了，他可能只有三天時間準備。”
“好，明天我讓人給他們發材料。”
雷德利掛了電話，又掃了一眼丹尼爾的郵件。
“你會給我一個驚喜么？”
……
庫薩很快就收到了試鏡劇本。
三天後，在環球影城。所以，他們只有三天。
丹尼爾花了兩個小時通讀了劇本，腦子裏模糊的印象又被想了起來，傑昆·菲尼克斯的表演非常精彩，儘管被羅素·克勞給比了下去，但並沒有讓戲失衡，他將一個陰暗、神經質、暴虐的羅馬皇帝演的入木三分。
丹尼爾拿着劇本在房間裏待了兩天。
庫薩第三天去接他的時候，幾乎嚇了一跳，丹尼爾看上去虛弱了一些，但眼神里又充斥着精力蓬勃的感覺。
“你還好么？”
“當然，前所未有的好。”
庫薩和丹尼爾到環球影城的時候，傑昆和菲利普也幾乎同時到達，他們都謹守了提前十五分鐘的習慣。
這一次並不是帶妝綵排，所以幾乎沒有什麼工作人員。
選角導演親自領他們進試鏡間。
四個人只來得及相互看了幾眼，連句話也沒搭上。
試鏡間裏坐着四個人，空着一個座。
導演雷德利·斯科特，製片人沃爾特·帕克斯，編劇約翰·羅根。
這部電影最重要的三巨頭都來了。
丹尼爾和庫薩對視一眼，暗暗心驚。他們對於康默迪烏斯的重視還是超越了丹尼爾的想像。
“兩位都是非常優秀的年輕演員，感謝你們的到來，”雷德利只是大略說了幾句話，就轉入了正題，“今天的試鏡，我們並不會給命題，每個人自由地表演一段，但不要超過十分鐘。”
從傑昆開始，庫薩和丹尼爾先被請了出來。
兩人沒有交談，丹尼爾閉眼為自己的表演做着準備。
環球的門隔音很不錯，坐在外面，他們幾乎聽不到裏面的聲音。
直到差不多半個小時之後，門才從裏面打開，傑昆從裏面出來，眼眶微紅，身上的氣勢還沒有消退。
顯然，他剛剛進入了一次非常投入的表演。
“祝你們好運。”
菲利普跟他們點頭示意，就帶着傑昆離開了環球。
丹尼爾和庫薩進入了房間，庫薩自覺坐到了空着的座位上。
雷德利一句廢話也沒說，直接示意丹尼爾可以開始。
丹尼爾閉眼五秒鐘，然後突然睜開來。
幾個試鏡官都驚異地挺直了背。
很少有演員能夠不藉助情景和妝化，就給人如此強烈的情緒信息。
丹尼爾自己沉靜自持的神態此刻已經絲毫不剩，取而代之的是一張尊貴里透着輕浮的臉，雙眼裏如同跳動着一小簇黑色火焰。
在場所有人都開始期待他接下去要說些什麼，做些什麼。
丹尼爾卻只是閉上了眼，他臉上的神情則又發生陡變。
這張乾淨的臉微微上揚，竟顯示出單純的驕傲自矜來。
大家微怔，不明白為什麼他會傳達出另一種截然不同的特質，雷德利則眯了眯眼睛，手指無意識地叩着桌面。
這時候，丹尼爾突然站起來，身體微側。
“父親！”
他的聲音那麼複雜，以至於你能從裏面聽出所有想要的情感。
“父親！”
康默迪烏斯第二次叫了他的父親，這位幾乎全知近似於神的羅馬老皇帝。
這一次的感情，卻是濃的化不開的，卻又無比純粹的恨意和瘋狂。
丹尼爾挺起了自己的身體，他虛弱的面孔減弱了幾分氣勢，而他過於明亮瘋狂的眼神又讓整個人陷入奇異的氣場。
他的軀體在內在波濤洶湧的情緒面前，彷彿一隻隨時可能解體的小船。
康默迪烏斯從腰側抽出一把劍，他的動作非常緩慢而充滿儀式感，似乎抽劍對他而言，是一次莊嚴的祭典。
抽出劍的康默迪烏斯突然跪倒在地，然後發出了笑聲，笑聲時而狂放，時而陰鬱，時而高揚，時而低沉……
丹尼爾試鏡表演結束了。
庫薩徐徐出了一口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