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做校長的好學生
商團——廣州人都戲稱他們是“紙老虎”,它的第一批部隊是1913年建立的,目的是守衛商店、倉庫和工廠,經費由商人支付。
當時廣州工商業發達,商人有強大的經濟實力,無論前清的朝廷官員,民國的革命黨人又或者是軍閥,在粵執政時都希望得到廣州商人在政治、經濟,尤其是背後的列強買辦勢力的支持。
商團剛開始成立的目的是威懾強盜,並“捎帶”鎮壓群眾的反抗行動。
可實際上,商團漸漸已經成了廣州市裡一個軍閥性質的暴力武裝,在陳炯明坐鎮廣州時,商團鎮壓工人罷工的活動十分猖獗,他們背後依靠的是港英等列強,與周圍的軍閥相勾結。
革命政府以及孫中山先生本人曾多次想方設法搞好同商團的關係。黃埔軍校開學時,省長廖仲愷、外交部長伍朝樞、市長孫科和公安局長吳鐵城都登門拜訪商團頭目。
當時,孫中山先生雖然在廣州設立了海陸大元帥府,但真正擁護他的軍隊很少。
廣州以東以南地區,多為叛軍陳炯明等部盤踞;
廣州附近多為滇、桂軍閥的部隊,表面上擁護孫中山,實際是搞封建割據;
同時香港的英帝國主義大力策劃和支持買辦資本家在廣州組織商團,反對孫中山,仇恨黃埔軍校。
而滇、桂軍閥楊希閔、劉震寰先後多次揚言派兵來犯,解除黃埔武裝,師生們多次被迫星夜過江,佈防應敵。
這一樁樁一幕幕李伯陽都記在心裏,可他知道對面的商團“紙老虎”,對於這群遊行學生而言卻是隨時能夠張牙舞爪的吞人巨獸,而這種情況越來越容易發生。
遠的不說,省港罷工不久,在廣州6月份的沙基慘案就足以說明,商團買辦集團的喪心病狂,他們不會任由學生這樣遊行示威。
尤其這段時間,商團千方百計製造緊張氣氛,尋釁鬧事,企圖依仗商團顛覆革命政府。
李伯陽猶豫了一下,說:“彥薇同學還是少來這邊的好。”
“為什麼呀?”李彥薇瞪大了眼睛,不解的問,黃埔軍校的學生不是非常支持和遊行演講的么。
李伯陽也說不上原因,但他能感覺到商團與革命軍勢必有一戰,而且這一戰越來越近了,這是一個軍人的直覺。這時候遊行隊伍又行動起來,李伯陽組織了下語言說道:“首先,我認為學生示威對商團而言並沒有太大的壓力。”
李彥薇皺起柳眉,她不悅道:“怎麼會沒有壓力呢?我們以前多次示威遊行商團都讓步了。我知道你是軍校生,可也不要小看我們大學生。”
李伯陽苦笑了聲,心中不以為然,可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勸說面前的少女。
軍人想的較為實際,在他看來,一切成功都離不開鬥爭,如果只憑一次次工人學生運動就能逼迫商團軍閥讓步,那黃埔軍校有什麼建立的意義,可是他不能與面前纖秀的少女爭辯,想到這他頗覺泄氣,倒沒有了繼續談話的興趣,他拱手道歉,朗聲說:“李同學,我向你道歉,不過我還是要說,遊行解決不了問題,你等着瞧,解決商團,還是要看我們黃埔。”
說完,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少女,讓出了遊行隊伍,少女皺着眉頭,不知道再想什麼。
“李伯陽!你跑哪去了?”身後陳geng一巴掌拍在李伯陽的肩膀上,他氣喘吁吁的說:“我一轉身你就沒在了,可讓我好找。”
李伯陽扭過頭笑了笑,沒講自己是被一個少女勾走了,他問陳geng:“你說,遊行管用么?”
陳geng是共產黨人,最擅長組織運動,並且很有心得,他望了一眼走遠的遊行隊伍,興緻勃勃的說:“當然管用,群眾鬥爭是軍事鬥爭的延伸,就拿五四運動而言,開啟民智,勝過千軍萬馬。”
李伯陽一聽這一套就頭大,要是真和陳geng說運動,三天三夜也講不完,他趕緊擺手說:“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咱們該回去了,再不回去船沒了。”
說著自己先走了,陳geng在後面不厭其煩的灌輸共產主義思想。
7月,在外部嚴峻的形勢下,黃埔軍校醞釀成立教導團,並報孫中山先生批准。
7月1日,黃埔軍校成立革命軍事研究會,凡陸軍軍官學校畢業都是會員,校長蔣中正和黨代表廖仲愷擬訂會綱,並由蔣中正命令陳果夫在上海設立招募機關,招募教導團士兵。
之所不在本地招募,一來避免軍閥注意,二來校長蔣中正乃浙江人,希望在當地招募士兵。
7月6日,黃埔軍校國民黨特別區黨部成立,選出蔣中正、嚴鳳儀、陳復、金佛庄、李之龍等5人為第一屆執行委員。次日,孫中山先生委任蔣中正為長洲島要塞司令。
7月18日,俄國顧問包和羅夫在石龍不幸溺水身亡。
8月4日,軍校舉行俄顧問“包和羅夫”、毛宜、吳秉禮追悼會。
日子一日日的飛過,以前認識李伯陽的人見到他一定會大跌眼鏡,原本的白凈皮膚不見,留下的是健壯的黝黑。
這一日李伯陽正要休假出島,他還是念念不忘那天邂逅的少女,雖然只見一面,可是每天心痒痒的。
“擒虎!”胡宗南人還沒到,大嗓門就先先到了,他走到寢室門口瞅了瞅,見沒有陳geng,遍鬆了口氣,說:“陳geng那小子幹嘛去了?”
李伯陽知道胡宗南和陳geng這段時間不怎麼對付,胡宗南是典型的右派學生,對共產黨那套主義很不感冒,兩個人一見面就爭吵。
他笑了笑說:“今天陳geng一早就去找巫山去了。”
“那還好!”胡宗南也沒進門,他招了招手說:“校長喚我們去家裏做客,我來叫你。”
李伯陽聽校長召見,也就沒了去找李彥薇的打算,他高興道:“師母又做什麼好吃的了?”
胡宗南眨巴着眼睛說:“上次師母做的浙江菜,這回說是給你們北方同學做北方菜,你可有口福了。”
“那趕緊走吧!”李伯陽口水都快留下來了,拉着胡宗南就往外走,他可是很久沒吃過山西菜了。
蔣中正的辦公室位於軍校唯一的一棟二層樓上。這裏既是校本部辦公的地方,也是蔣中正與夫人陳潔如來軍校的臨時住所。
校長的住處,已經到了好多熟悉的同學,大家都是常客了,校長還在辦公,同學們先聚在一起聊天了。
宋希廉手裏拿着一份《國民日報》,看到李伯陽走進來,笑道:“擒虎,你又來遲了。”
杜聿明坐在小凳子上和李仙州正下象棋,單車破馬,頭也不回的說:“吃馬,這小子最近神出鬼沒的很。”
李仙州將中卒往前一步滾過河,笑說:“偏師不能勞遠,看我斷你後路。”
李伯陽走進來和諸位同學問好,湊到棋盤前一看,杜聿明單車直入,又快又猛,而李仙州不急不緩,被吃了個馬也不急,中卒突入陣前,隱隱后炮斷了這一車的退路。
他砸吧砸吧嘴說:“光亭還是喜攻吶,仙洲你怎麼讓他進來的。”
胡宗南跟在後面也瞧一眼,他笑說:“仙洲兄故作疑陣,讓光亭找到破綻了。”
“兩位,觀棋不語真君子!”鄭洞國嘴裏咬着一個紅蘋果,將二人拉到一邊。
“豈有此理,陳廉伯拒絕革命政府的新稅收。”宋希廉把報紙丟給胡宗南,他怒氣沖沖的說:“一群烏合之眾,公然叫囂以平民武力割除不良政府。這不明擺着說革命政府么。”
“我看看!“胡宗南接過報紙,上面寫着商團領袖陳廉伯拒絕了孫中山先生提出的新稅款,並要求繼續增加商團武器,他眉頭擰到一起,又把報紙遞給旁邊的李伯陽。
李伯陽大概看了一下,卻沒有多生氣,因為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商團明顯甘於革命政府的重稅,他分析革命政府與商團就要攤牌了。他冷笑一聲說:“秋後的螞蚱,沒有幾天的奔頭。”
“何以見得?”胡宗南疑問道,全市商團共有1萬餘人,全省近5萬人,雖說裝備訓練不佳,可那也是舉足輕重的力量,尤其商團和江東的叛賊陳炯明還有說不清的聯繫。
“直覺!“李伯陽用手指着自己腦袋瓜子,他的直覺一向很准,並且他看清了商團紙老虎的本質,他伸出手解釋說:“商團是由團丁、和外國雇傭兵組成,裝備和訓練極差。人數雖多可就像是五指分開的手,徒有其表,所以廣州人民稱呼他是“紙老虎”。”
“商人本性趨利,他們成立商團是為自保而不是為了打仗,你見到過有血性的商人么?答案是沒有的,商團買辦階級是軟弱的,是無力的。”李伯陽整理思緒,又說:“而且,商團自5月組織武裝起,恐怕最反對的當屬廣州的滇、桂二軍,他們早就眼饞這塊肥肉,又怎麼會讓商團增強實力。”
正說著,突然對面的鄭洞國站起立正敬禮:“校長好!”
大家手忙腳亂的轉過身去,看到一身戎裝的蔣中正正怒匆匆的走進來坐下,他看到學生們緩下面容,可還是皺眉罵道:“娘希匹,陳廉伯異想天開。”
“何事讓校長如此生氣?”李伯陽和同學對視了一眼,問道。
蔣中正在學生面一向和藹可親,他緩和一下情緒,可今天實在氣壞了,又罵了一句:“娘希匹的陳廉伯,低賤商販,做港英走狗罷了,有何身份,竟約談孫總理妄談革命。”
胡宗南奉上一杯熱茶,說:“陳廉伯其人毫無鮮恥,校長莫氣壞身子。”
蔣中正點了點頭,抿了一口茶,緩了一口氣,對面前的一眾學生說道:“你們都是一期生,第2期學員已經入學,你們一定要發揮帶頭作用,團結同學,切莫讓共產黨員繼續鼓動鼓動新生。”
“是!”李伯陽同其他人一樣都點頭稱是。
“古人說的好:良禽折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事。”蔣中正滿意的看着面前英武的眾學生,他說:“大丈夫要志存高遠,我認為很重要的一點就是選擇領袖。”
說著這句話,他觀察眾人的反應,見所有人都在凝神傾聽,又說:“我在日本求學時,結實了孫中山總理,從此我做了他的忠實信徒。要不是我投奔孫總理,我哪會有今天。”
現在蔣中正貴為長洲島要塞司令,又是黃埔校長,雖然黨內地位沒有汪精衛和胡漢民高。可黃埔是革命軍的基礎,日後從黃埔畢業的學生都是革命軍的軍官。而他是黃埔校長,地位不言而喻。
“你們一畢業,就是連長、排長,有的人還會是營長!”蔣中正加重語氣,說:“你們要帶出忠於校長的好兵,用不了多久,我們就要去攻打盤踞在東江的陳炯明,你們要率部奮力殺敵,為黃埔軍校爭光,為校長爭光。”
這番話,是把眾人都當做心腹來講的,而眾人也默認了蔣中正話語中的招攬,自此以校長好學生要求自己。
說完,蔣中正換了個語氣,和藹的看着李伯陽,說:“擒虎,你師母知道你不習慣南方菜,專門給你做的山西菜,你今天一定多吃點。”
李伯陽心裏不由生出感動來,他是偶然提到自己不怎麼喜歡南方飲食,可校長和師母卻聽在心裏,一份山西菜並沒有什麼,而其中的親切是彌足珍貴的。
李伯陽感動的對蔣中正說:“師母做的飯,無論南方北方我都愛吃,辛苦師母了。”
蔣中正擺了擺手,說:“不要見外嘛,你們是我的好學生。我的家就是你們自己的家,你們的師母就相當於你們的母親,想吃什麼,和你們師母說。”
不多時,蔣中正夫人陳潔如喚學生進去吃飯,如同家宴一般,眾人圍坐校長、師母周圍,言談詳洽。眾人也很享受這其樂融融的感覺,貳仟蔣中正確如一個有人格魅力的師長,吸引着在座的學生,不知不覺中,大家與蔣中正走的越來越近,堅定的成了蔣中正口中的好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