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鄉官制度

一舉蕩平蘇南，趙正明當然還沒有這個實力，事實上攻下蘇州之後他自己也是損失慘重，從俘虜的清軍之中挑挑撿撿的補充了一下，左二軍也才不過略緩過一口氣，哪有兵力四下出擊？之所以能夠在短時間內迅速擴大了自己的地盤，主要還是因為蘇南清軍兵力嚴重不足，又被太平軍連番勝仗打得有些喪膽，大部分的城鎮幾乎都是主動棄守的，而趙正明派出去執行接收任務的實際上總共也不到兩千人，能取得這樣的戰果，實在是清兵兄弟給面子了。

趙正明也沒有心思去管這場蘇州戰役對交戰中的天京、京師有什麼樣的影響，也沒心思去管天王、東王將會給自己什麼封賞，自打進駐蘇州兩江總督府的那一刻開始，他就下定決心要將在這裏生根發芽了，而首要的任務，就是擴軍、斂財了。

斂財沒什麼好說的，查封的城內清廷藩庫存銀也足有三十萬兩，再加上各衙門的庫房和幾家大戶孝敬的保命銀子，一仗下來趙候爺到是賺足了五十萬兩有餘，而也算是發一筆小財，但擴軍就是另一回事情。

姜方懷建議他效法古人，在蘇南佔領區內實行保甲徵兵制，簡單的說就是將地方百姓以戶為單位進行編組，每戶有兩個男丁的人家就必需要有有一名男丁從軍當兵，如果一家只有一個男丁，那該戶可以免兵役，但必需加派一份代役銀，這是將整個蘇南百姓都變成了趙正明的兵源倉庫了。

這樣的法子的確很好，但是趙正明卻認為草率的在新控制區內推行這樣的徵兵制，會引起百姓強烈的抵觸與反抗，畢竟這是要家家戶戶都把丈夫和父親送上戰場去玩命的事情，江南向來富庶，民間對於當兵的熱情並不高，更何況還是天下大亂，今天從征，明天可能就完蛋的時代，這樣強迫征來的士兵能有多大的戰鬥力，對比下清兵就可以得出結論了。

而緊跟着兵源問題而來的第二個問題便是這些新兵該如何編隊？仍舊補充入左二軍當然不行，這與擴大趙正明直屬部隊的目標是完全相反的，因此組建一隻獨立於太平天**制以外的，直接受趙正明控制的新軍就是必然的。

新軍的編製，趙正明決定仍然採用太平軍的編製方案，按軍轄五師，一師轄五旅，一旅轄五卒，一卒轄四兩司馬，一兩司馬轄五伍長，一伍長轄四步卒，全軍連軍帥在內計軍帥一人，師帥五人，旅帥二十五人，卒長一百二十五人，兩司馬五百人，剛強、勇敢、雄猛、果毅、威武各伍長各五百人，共伍長二千五百人，衝鋒、破敵、制勝、奏捷各伍卒各二千五百人，共伍卒一萬人，合伍長伍卒一萬二千五百人，自軍帥至兩司馬共六百五十六人，合計一軍官員、伍長、伍卒統共一萬三千一百五十六人。

至於番號，姜方懷和蘇容林倒是提了幾個名字，虎賁、龍驤、禁衛、羽林、金吾衛什麼的，趙正明聽着頭痛，琢磨着也不需要太複雜，既然自己決心學習西方軍事，採用西洋軍械，那就是與千百年來的舊軍完全不同的新軍了，乾脆就叫新軍，省得叫什麼虎賁、龍驤的太過招遙，新一軍，新二軍，順序編製，清楚明了。

在趙正明看來，這樣的編製規模之下，一個軍的兵力完全可以承擔一個方面的軍事任務了，在蘇南目前的形勢下，將來的主要用兵方向只有兩個，一個是蘇北，另一個就是浙東，以一個軍的編製來看，一萬三千人的規模攻略一方是足夠的了，至於防禦地方的任務，完全可以交給地方守備部隊來承擔。

事實上無論是軍隊的擴編，還是在蘇南建立初步的行政體系，歸根結蒂都是一個問題，那就是他將在蘇南推行一套什麼樣的行政管理辦法，只有安寧百姓，才能多收稅，只有拚命種田，才能瘋狂爆兵，一個安定高效的後方，是任何一個玩過即時戰略的現代人都清楚的問題，趙正明當然也不例外，很顯然，幾百年前的古人也一樣明白這個道理。

“當年漢高祖攻克秦都咸陽，諸將皆爭奪金銀財寶，蕭何卻忙於接收秦丞相、御史府所藏的律令、圖書，使漢高祖得以掌握全國戶口、民情和地勢，楚漢相持於滎陽、成皋時，漢高祖屢遭挫敗，失軍亡眾，軍無現糧，蕭何及時調遣關中兵卒馳援，並轉漕供給軍用，促使戰局發生了根本轉機，大人，漢高祖之霸業，實賴蕭何之功，蘇南之地富庶，又得茶、絲貿易之利，大人經營得法，絕不下於關中沃野。”姜方懷的意思很明確，就是應該效法蕭何，鼓勵民生，以民養戰。

“這事我當然知道，我正要跟先生商量這事，”趙正明擺了擺手，別看清軍眼下是退到了浙江，但捲土重來是誰也說不準的事情，別到時候自己與民休息，休息好了全給清兵拿去用了，這是賠本的買賣，自然是說什麼也不肯同意姜方懷休養生息的主張，轉身從桌子後面取出一本小冊子，揚了揚道，“本候的法子就是這個！”

“《天朝田畝制度》？”姜方懷奇道，“大人，這書在下也看過，所謂的天下田天下人同耕簡直是句笑話，不要錢漕，但百姓之田皆系天王之田，收取子粒，全歸天王。每年大口給米一石，小口減半，收作養生。所生男女，亦選擇歸天王。鋪店照常買賣，但本利皆歸天王，不許百姓使用。如此則魂得升天，否則即是邪心，為妖魔，魂不得升天。讓農民只留下生存的口糧，其餘的收穫全部上繳給天王、聖庫，農人又如何甘心將收穫八成拿給別人呢？更別說連百姓生養的兒女都要挑選獻給天王了。”

趙正明看着姜方懷不停的搖頭，心說自己前次入城的時候隨口提了一句，這位師爺還真的拿來這書仔細讀了，不過他說的也對，以前讀書的時候歷史書上把這本書吹的天花亂墜，似乎還遺憾的說什麼沒有真正推行，直到自己把這本書給讀了一遍，才發現此書之中真正有價值的東西十成之中不到一成。

“先生說的不錯，照此法當然不成，若是推廣開來，不激起民變都難，”趙正明把書頁翻了翻，遞給姜方懷道，“你看看這個。”

“鄉官？”

“不錯，正是鄉官制度，”趙正明點了點頭道，“若要在蘇南站住腳跟，咱們就一定要爭取到百姓的支持，除了要打破清廷在民間的基層統治之外，我們還要能夠建立起效忠咱們的基層統治體系，這個鄉官制度，我看就是一個良策。”

“……凡設軍以後，人家添多，添多五家，另設一伍長。添多二十六家，另設一兩司馬……”姜方懷搖了搖頭道，“在下也看過這一節，以軍法管理民政，實在有些過於複雜繁瑣。”

“不然，這其中有一個最大的好處，鄉官來自於民間，熟悉當地民政事務，如果能建立健全的鄉官制度，那麼我們就可以最小的精力管理最廣大的地區，以當地人管理當地人，事半功倍，現在百姓對太國多有不理解的，如果能讓百姓自己選出地方官來做為天朝與百姓之間的緩衝，那也有利於咱們控制蘇南，將來推行各種新政，由這些鄉官出面協調，百姓也更容易接受吧？”

“讓百姓自己選鄉官？”姜方懷更加吃驚，“大人，書上寫的實在是理想大過現實，鄉野村夫，哪裏知道如何選地方官？他們選出來的地方官會是誰？屠豬販屨之輩，也能牧守地方？”

“當然不能，但在我看來，再無知的百姓也能分清是非，宗族在地方的影響應該遠遠大過官府，特別是在鄉村之間，百姓往往對於家族長輩和地方耆老的信任遠遠超過對官府的信任，我聽說現在的百姓與官府打交道都會讓地方長者出面，你認為他們會選出屠豬販屨之輩？我看未必，八成選出來的都家族長輩和地方上有威望的老者。”趙正明又想起了常州城那些貢獻了十萬百銀的耆老，他們能代替全城百姓做主，就足以證明了他的判斷。

姜方懷邊聽，邊翻看着那本《天朝田畝制度》，想了想道：“大人說的自然有道理，但是在下以為，將地方的管理全部交給鄉官來管理，萬一鄉官通妖，暗中有所圖謀，那麼大人又如何監管呢？”

“這就需要與軍務結合起來，”趙正明笑了笑道，“可以在地方設立防軍，軍管防務，鄉官協調民政，不是挺好嗎？”

“那麼大人準備如何推行鄉官制度呢？”

“就以天下田，天下人同耕來入手，我們要催毀的是那些即得利益者，爭取那些可以爭取的力量，只要尊遁這個法則，咱們就一定能在蘇南站住腳，”趙正明拍了拍姜方懷的肩膀，“姜先生，你要明白一個道理，中國的百姓是很好說話的，只要你能讓他們看到希望，他們就會毫不猶豫的站在你這一邊，而這個希望，就是公平與公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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