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約法三章
二五仔劉務序的叛變行為直接導致了趙正明與江忠源的第一次交手變成了互有損失的平局,蘇容林果斷的在清軍背後發起攻擊后,江忠源選擇了全軍撤退,趙正明勉強吃了他幾口尾巴,也不敢追得太急,畢竟田洋平變身成劉務序不僅讓他吃驚,也讓他對手下的軍隊產生了懷疑,打一場你死我活的惡戰對於這樣新生的軍隊來說是不明智的。
第二次投降的清軍士兵老老實實的交待了整個事情的經過,聽起來只有電影情節中才會出現的故事讓趙正明很意外,想不到歷史上集**、無能於一身的大清國綠營官兵之中竟也會有這樣忠勇的將士。
原來那天常州城破時,與官兵跑散了的劉務序躲到了一戶百姓家裏,這戶百姓對他倒也是頗為照應,在當晚的搜捕中將劉務序認做了遠房侄子,自以為躲過一劫的劉務序原打算過幾天混出城去,可沒想到第二天一大早太平軍又拿着戶藉挨家挨戶的核查人口,凡是戶藉冊上沒有記錄的全部被拿捕。
劉務序情急之下將那戶百姓一家五口全部殺掉,又在自己臉上劃了一刀自毀容貌,冒充這戶人家的兒子田洋平,事後更混入了太平軍中,沒想到憑藉一手刀法竟然當上了左二軍的師帥。他原來的計劃是等清軍攻打常州城的時候打開城門作內應,可沒想到江忠源今天會突然出現在城外,更沒想到自己被派去抄江忠源的後路,一時間變成了進退兩難,猶豫之下,只好冒險提前發動,自以為右營都是新兵,容易對付,卻沒想到蘇容林是個極為果斷的人,一下子便將他的計劃全部瓦解,連自己的命都賠上了。
事實上趙正明並不知道,類似這樣的事情在歷史上太平天國控制的很多城市都發生過,特別是天京張繼庚事件,為接應助清軍入城,前後數次,死亡數千人,但都因為落後的聯絡方式與彼此間缺少的基本信任,導致了每一次都功敗垂成。究其原因,最主要的一點便是鴉片戰爭后,中國傳統的讀書人對於太平天國反孔反孟,推崇拜上帝教有着從骨子裏的抵觸,甚至這種抵遠遠超過了長期以來的滿漢之分。
“大人,怎麼辦?”蘇容林指着跪了一地的敗兵,此刻已經接替了田洋平的他心中着實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趙正明看了看擠在一起的三百多人,其中超過三分之二都是穿着紅號坎的右營聖兵,雖然他們也是不久前才投降太平軍的綠營兵,但此刻在趙正明的眼中,竟是這麼的諷刺——自己原本以為可以依靠的部隊,居然差一點要了自己的命。
“大人,降妖背逆,謀殺上官,按天條辦,”這一次何權所部傷亡最大,自然是恨之入骨,舉起手在脖子上比劃了一下。
“照辦吧!”趙正明嘆了口氣,終於擺了擺手,一言即出,人頭滾滾,到了此刻他才真正意識到,在這個時代,心慈手軟就是對自己心狠手辣,降兵也許能用,但絕不能讓自己用的不安心,人說一將功成萬骨枯,這千萬頭顱堆積起來的強者只怕也是無可奈何。
“這事卑職去辦,”何權看了一眼有些為難的蘇容林,心中感激他這次救援之情,知道他不願意下手屠殺昨天的同隊弟兄,便站出來替他接下了。
常州之戰的直接後果便是趙正明放棄為了策應劉麗川這個大明統理政教招討大元帥而攻克江陰的想法,面對江忠源,他還真不敢這麼託大,好在尚未接到劉元帥舉兵的消息,就算真的事發,一時半會兒想來他們還能挺得住,畢竟歷史上小刀會可是佔領了上海縣城的。
但江忠源出任兩江總督的信息,趙正明覺得應該立刻上報天京,因為聽何瞎子說,這江忠源與南王歸天還有着莫大的關係,據說當日蓑衣渡大戰,南王便是在瀉母山指揮時被水塘灣附近的楚勇銅炮打中升天的,天王早就恨之入骨,而今自己在常州城外大敗江妖頭,這不正是一出“順天候談笑平妖酋,趙大人力戰雪舊恨”的好戲么,在京城引起的轟動只怕還要大過攻克常州城,說不定各種封賞緊接着就要來了。
在沒有得到增援之前,趙正明是說什麼也不肯輕兵冒進了,他將常州附近的形勢分表上奏了天王、東王,順帶着還給頂天候秦日綱送了封信,同時也看到了“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的妙處,再次下令在常州城及其臨近各縣擴軍徵兵的命令,從征者必須是身家清白的農民子弟,嚴防類似劉務序這樣的反骨仔混入革命隊伍。
說起來順天候在常州城的老百姓之中還是頗受歡迎的,與清廷不同,趙大人在攻下常州的當天便效法漢高祖入關中的舉措,除了免除清廷的一切苛捐雜稅外,還頒佈了簡單而且有效的三大紀律“殺人者死,傷人及盜者抵罪”。
殺人者死很好理解,但傷人及盜者抵罪就有些複雜,抵罪到底抵多大的罪,用大清律來衡量顯然不可能,太平天國的天條好像也很難讓老百姓接受,趙正明乾脆就一拍大腿:“左手傷人砍左手,右手傷人砍右手,要是手腳都用了就全部砍掉,要是身體也有接觸,就只好讓他做太監了,偷盜的么,參照辦理。”
方法雖然簡單,但的確行之有效,常州城能如此快的安定下來與這三大紀律是密不可分的。
同時太平軍在各處查禁貿易,收繳民間財富歸共有,收繳四書經典,打壓儒生學子,強拆孔子廟,關帝廟,土地廟,清真廟,喇嘛廟,三清廟之類種種行為,趙正明在常州也是一樣沒做,相反,對於地方上的耆老大儒還多次派人上門撫慰,送錢送糧的以示拉攏,但這也不代表趙正明對於太平天國的規定陽奉陰違,至少在一點上他是做的相當徹底的,那就是極力宣揚“驅除韃虜,恢復中華”這八個字。
城裏城外大街小巷到處都貼滿了黃封紙的《太平天國順天候泣血告常州百姓書》,在這個純白話的通告當中,趙大人將後世記憶中的大屠殺全部安到了二百多年前入關的清兵祖宗頭上,不但將人所共知的“揚州十日”、“嘉定三屠”給詳細的介紹了一番,甚至還糾集了一群筆杆子師爺將清軍血洗江南、嶺南,屠江陰、屠崑山、屠嘉興、屠常熟、屠蘇州、屠海寧、屠廣州、屠贛州、屠湘潭、屠大同、屠四川等等的慘烈舊事一一記錄下來,廣為宣傳,洋洋洒洒這麼多,歸根結蒂就是一個意思:“二百年前凡有一絲英雄氣的豪傑都被清妖殺了乾淨,天下百姓忍辱負重二百年,到了今天正是英雄輩出的時候,凡有血性的好男兒都應該聞風而起,為祖宗復仇,光復河山”。
效果雖然不見得有多好,但至少有一點是可以確定,那就是至少在常州,原本對太平軍最為敵視的讀書人的態度發生了一些轉變,而這正是趙正明渴望達到的效果,因為歷史上太平天國可是把天下的讀書人都給得罪了,這才讓打着“扶持名教,敦敘人倫”旗號的曾剃頭站了個理字,既然自己來了,那是說什麼也不能讓中國人再留上六十年的豬尾巴了。
“咱如今至少也算個市長吧!”這一日趙正明從校場回來,就換了一身便裝想去大街上走走,自從和丹陽的交通被打通之後,往來常州做買賣的人又多了起來,聽說還有洋人跑來開洋行收生絲的。
“大人,這家的茶樓在本地極有名氣,用的都是吳縣洞庭湖西山上的當年碧螺春,水也是從惠山運來的山泉水,”蘇容林是本地人,自然做了導遊,他指着街邊挑着“茗月樓”旗子的兩層木樓道,“大人要不要去嘗嘗?同是碧螺春,別處可嘗不到這裏的味道。”
“好,容林推薦的定然不錯,”趙正明點了點頭,對於這個新任的師帥,他還是頗為信任。
進了“茗月樓”,幾人挑了個臨街的桌子坐下,立刻便有夥計小跑着過來收拾桌子,一塊油黑的抹布在夥計快板似的恭維聲中左右飛舞,瞬間便把桌子抹了個“乾淨”。
“兩碟鹽花生,兩碟炒瓜子,六個大碗上好茶,好咧,六位爺們要六碗新茶,這就來咧,爺兒們請寬坐聽聽曲兒。”夥計扯着嗓子職業性的叫了一聲,扭頭就跑去下一桌,好像誰在後面趕他一般,效率之高,讓趙正明也不禁失笑。
“這茗月樓的招牌到是不錯,”趙正明左右瞧了瞧,店內客人還真不少,有的在低聲談論,有的翻了牌子才聽曲兒,那唱曲兒的是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眉清目秀,身材玲瓏,特別是那一對含包待放的花骨朵兒,讓趙正明都忍不住多瞧了幾眼,心中嘆了口氣,這半年來,阿花、阿嬌可是太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