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收拾許十八
接到左二軍進城的消息，已經是一周之後了，琦善的江北大營連營幾十里，硬是讓剛吃了敗仗的左二軍繞了遠路，在浦口登岸，這才順利返京。
儘管已經有了思想準備，但面前這隻軍隊還是讓趙正明有些心灰意冷，軍械裝備在**被一把火燒了個乾淨就不提了，卻不知道怎麼搞的，連號衣都穿的是五花八門，與這些天他在天京城內看到的其他太平軍部隊完全就不是一樣層次的，不說和各府衙的牌刀手精緻比吧，就連前幾日開拔出城的西征軍的整齊也望塵莫及，長袖的，短衫的，赤膊的，光腳的，應有盡有，當真是一片敗兵景像。
特別是當戴着雙龍單鳳涼帽，穿着兩團龍黃馬褂、素黃袍，腰懸虎頭潑風刀，腳蹬素紅方頭靴，騎着翼王五千歲所贈棗紅千里駒，裹着咧咧白虎風，興沖沖飛奔入營的趙正明被滿營形如乞丐的士兵圍觀時，他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耍把式賣藝的。
“大人，卑職在浦口就接到九千歲的誥諭了，”好歹還穿着官服的年青漢子擠出人群，上下打量了幾眼趙正明，似乎覺差到了這位候爺有些失望，他是廣西老弟兄，自然也不買趙正明的帳，拱了拱手道，“左二軍的弟兄都在這裏，一路上被清妖圍堵，受了些損失，大人還是想法子給弟兄們補充補充吧。”
“你就是許宗揚？”頭一次見面，趙正明還沒有熱情到直接喊人家的渾號許十八的地步，見他神態頗為倨傲，也不以為異，淡淡的笑道，“**的事情我也聽說了，勝敗之數原是天意，將軍不必太過在意。”
許宗揚點了點頭，轉身招呼了幾聲，人群中便又擠出十幾個人來，紛紛朝趙正明拱了拱手，許宗揚道：“這些都是軍中的師帥、旅帥。”
十幾個人依次擠到趙正明的馬前報上名號，左二軍幾百號人打了敗仗，可這一聽下來，居然軍官都在，各營軍、師帥一個都沒少。
趙正明暗罵一聲晦氣，這些老廣西個個都牛逼哄哄的，說是帶兵，也指不定誰領導誰，但畢竟是新官上任，若是沒點氣勢，只怕從此就要被人看扁了，於是冷哼一聲：“聽說你們都是從龍護架的老弟兄，今天看來，哪有一點點的英武之氣？打了敗仗便心軍散漫到了這個地步，你們還有一點點天兵的豪氣嗎？”
話音剛落，那十幾個人便齊刷刷的向許宗揚看去，許宗揚是天王御林軍出身，到哪裏都是昂着頭的，什麼時候把別人放在眼裏過，眼見着順天候語氣不善，自然也跳了起來：“大人，話可不是這麼說的，咱們弟兄是吃了敗仗不假，可殺的清妖也沒見少，**城內外也折了幾百個弟兄，要說咱們弟兄散漫無能，兄弟心裏可不服，老子……卑職跟着天王萬歲，那一把大刀砍下的清妖人頭有多少？數也不數過的，敢問大人，你殺過幾個妖兵？你怎麼知道兵凶戰危，人人都是提着腦袋吃飯的？”
聽他這麼一說，周圍的士兵都鼓噪了起來，亂七八糟的說什麼的都有，其中一人還扯着嗓子叫道：“大哥說的不錯，咱們弟兄玩命的時候，大人還不知道在哪享福呢！”
趙正明哼了一聲，心裏琢磨着這許宗揚看來就是個頭，要想真正收伏了左二軍，非得先收拾了這個許宗揚不可。
“許十八，大人受命於天王，天父天兄的緣份，你怎麼敢這樣！”跟在趙正明身後的陳丕成漲紅了臉，但他畢竟年紀小，資格也沒有許宗揚老，實在看不下去，也只能發幾句牢騷。
許宗揚對趙正明還有幾份忌憚，到底是順天候，身份擺在那裏，可對陳丕成是完全不放在眼裏的，跳到他面前抬腿便是一腳，直把陳丕成踢坐在地上，口中大罵：“你個鳥毛不齊的東西，什麼時候輪到你教訓老子了？便是陳承鎔來了，也得叫老子一聲兄弟，什麼東西！”
這下子可捅了馬蜂窩，跟着趙正明來的牌刀手全都是佐天候府的，陳丕成又陳承鎔的族侄，雖然不是至親，但到底也是陳承鎔很看得上的子侄，眼見他吃了虧，不等趙正明吩咐，紛紛拔出刀圍了過來，領頭的一個健壯漢子黑着臉一把掌便把擋在許宗揚面前的左二軍師帥打出去老遠，只一眨眼的功規，兩邊人便要互毆起來。
趙正明心中怒極，心說到了這個地步，好話也沒什麼可說的了，今天若不是收拾了許宗揚，今後老子也不要混了，再說，老子到底是天王親封的順天候，這許宗揚還敢造反不成？真要說打架，老子還怕你這個農民？
當即跳下馬來，推開人群，幾步走到許宗揚的面前，上下打量了幾眼得意洋洋的許十八，忽然抬手一個耳光狠狠的扇在了他的臉上，脆響過後，全場都安靜下來，許宗揚捂着臉，憤怒的兩個眼睛通紅，咬着牙幾欲還手，可終究是沒敢。
太平軍軍紀甚嚴，他擺擺老資格，搭個架子倒沒什麼，本來太平軍的老廣西就是抱成團的，誰也不會計較這個，但真要是毆打官長，那可是要點天燈的。
“不服？”趙正明把陳丕成扶了起來，鐵青着臉直貼到許宗揚的鼻子前面，兩個眼睛直勾勾的瞪着許宗揚一雙血紅的眼睛，“老子這巴掌是教你知道尊卑，以後記得，在老子面前，你得叫小卑職！”
說完又看了一眼陳丕成，忽然轉身又是一個耳光，許宗揚萬萬沒想到他會挨第二下，一時卻呆住了，卻聽趙正明又喝道：“這一馬掌是教你知道什麼是同袍弟兄，你小子現在就敢毆打同袍，上了戰場你小子的說不定就下黑手！”
許宗揚江湖出身，上陣憑的就是一股子勇悍，今天當著眾人的面，連番被打，這面子哪裏放的下來，一時血氣上沖，腦子頓時就迷糊了，口中大吼一聲，竟向趙正明撲來，周圍的人有的存心看熱鬧，有的卻是曉得他翻臉就六親不認，卻是沒人來拉，而陳丕成那些牌刀手都在趙正明身後，加上誰都沒想到許宗揚當真敢不要命了對順天候動手，一時都愣在哪裏。
趙正明自然沒想過許宗揚挨了耳光會“嗨！嗨！”兩聲，早就護着他動手，當兵那會對付這種流氓的手段多了，下意識的抬腿側踹，正踢在許宗揚的胸口，也不知道是不是力氣太大，許宗揚身形一滯，捂着胸口蹲在地上嘔吐不止。
這事電光火石一般，沒等眾人反應過來，不可一世的許宗揚已經坐在地上不停的喘氣了，瞬那間滿營官兵默然無語，竟沒有一人敢上前去扶這個殿前左七指揮，反而都向後縮了好幾步，任誰也想不到，這個看起來清秀俊朗的年青候爺卻有這樣的身手。
趙正明正想藉機立威，忽見營外馬蹄陣陣，好像有十幾騎飛奔而來，老遠便聽到有人大喊：“順天候趙大人在這裏嗎？趙大人在這裏嗎？”
“在！”陳丕成擠開人群，大聲叫道，“趙大人在這裏，是哪位哥哥到了？”
卻見十幾個穿着金邊黃馬褂的騎手聞言，紛紛歡呼了一聲，遠遠下跳下馬來，小跑的過來，當先一人走到趙正明面前，單膝下跪抱拳道：“小卑職天王座下左一指揮高清，拜見趙大人。”
天王殿左一指揮那便是天王府牌刀手的老大，趙正明哪裏敢小看了，立刻扶起他道：“高兄弟請起來說話，萬歲有什麼吩咐？”
高清喘了口氣道：“大人，萬歲急招大人入宮見駕呢。”
“大哥，大哥，”忽聽邊上一人叫了起來。
高清扭頭一看，卻是勉強從地上爬起來的許宗揚，當年兩人都是天王御林軍的弟兄，此時見面了，自然幾分親熱，不過見他雙頰紅腫，臉色蒼白，不覺奇怪，心裏琢磨着這許十八也有吃虧的時候？
“大哥，”許宗揚不知道高清來是做什麼，只想着藉著高清掙回些面子，於是瞪着一雙眼睛斜了斜背着雙手的趙正明。
高清一看，立時便明白了，心中暗罵，你這個許十八，多少年了還是個臭脾氣，誰不好惹，偏偏要去得罪眼下萬歲眼中的紅人，護送天父天兄賜寶來朝的趙大人，這可不是自找的不自在么？一轉眼卻看見趙正明正瞧着自己，心中一橫，到了這時候，可別怪做哥哥的不給你面子了。
於是鐵青着臉走到許宗揚面前，“啪”抬手也是一個耳光，罵道：“瞎了你的狗眼，竟敢對趙大人不敬，回頭奏明萬歲，非收拾了你不可。”
說完客氣的對趙正明拱了拱手道：“大人，萬歲急招，咱們這便趕緊去吧？”神態恭敬，卻是再沒瞧許宗揚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