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1
車往郊外駛去,盤旋上山,是本城的豪華墓園所在,背山面海,春暖花開。慧姐將白菊花遞給又暖,“小姐去看看俞先生吧。”
今日是俞又暖父親俞易言的忌辰。
左問和慧姐將花放在墓前後,就回了車內,唯有俞又暖雙手插在褲帶里,風吹着她纖細窈窕的身軀,逗弄着她的頭髮。
看着照片上的人,絲毫印象也無,可是那是爸爸呀。
俞又暖累得厲害,索性一屁/股坐到墓台上,將頭靠在墓碑上休息,她想她爸爸一定是極愛她的。生病的最後時期,還不忘給她找了左問這麼個靠譜的老公。她的衣櫥里,二十幾年前的小香包都有,別的小朋友還在玩書包的時候,她就已經是時尚小公主了。
可是這些都比不上和父親共有的回憶。
俞又暖在墓碑跟前靠坐了一會兒,迷迷糊糊地被左問抱起,她頭痛如裂,知道是昨夜酒精惹的禍,原想撒撒嬌,哪知道左問的臉色簡直比菠菜還難看,堪稱怒火中燒。
酒精傷害神經,再加上不知哪裏冒出來的感冒病毒,俞又暖高燒不退,在醫院住了將近一個禮拜才出院。
這一周左問幾乎是以病房為辦公室,但對俞又暖卻是一點兒也不理睬,擺明了就是對她的冷懲罰。俞又暖自己作孽,也不敢去惹左問。
生活依然照舊,出院后俞又暖和左問之間雖然又恢復了夫妻生活,但是有些彆扭一時半會兒還過不去,想起來就會膈應,俞又暖也有自知之明,小心翼翼地對待着左問,大小姐脾氣也不敢耍,連信用卡賬單都收斂了,每周固定給白老師打電話問好,乖巧得可以評十全十美老婆了。
開房門之後又出了很多新鮮門,俞宅附近的狗仔漸漸稀少,俞又暖又恢復了在基金會的工作。周清顏替她管理的時候,捐款數量明顯減少,所以俞小姐熱衷的party也不是沒有價值的。
“俞小姐,有一位林小姐想見你。”周清顏敲門進入。
俞又暖看向周清顏,示意她繼續說她接見那位林小姐的理由。
“她是林晉梁先生的妹妹。”周清顏當初一直幫俞又暖打理基金會,自然也認識俞又暖前次的未婚夫及其妹妹。
俞又暖躊躇幾秒,“讓她進來吧。”
林樂辰坐到俞又暖的對面,對於她這位準嫂子她也不是沒有埋怨的,但是對方失憶也不是她的錯,終究還是命運捉弄。
“我知道我有些冒昧,但是我想請你去看看我哥哥,他這一年過得極不好,前幾天野外科考時摔到了山谷里,斷了腿,卻不好好治療,跟我父親吵得特別厲害,你能去勸勸他嗎?”林父早就耳提面命不許她去打擾俞又暖,其實林樂辰也不見得喜歡俞又暖,尤其是看到前段時間的熱門微博之後。可是她哥哥始終走不出去,只因為連分別的話都沒有一句,就戛然而止,終生不得解脫。
聽林樂辰說完,俞又暖並未點頭,她如今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雖然林晉梁不同於關兆辰,沒有媒體會對他感興趣,可萬一被左問知道,她在他心裏肯定又要大打折扣了。
“我……”其實不見林晉梁,對他未必是壞事,徹底的拒絕總比曖昧的疏遠好。
“你就一點也記不起我哥哥了嗎?你們當初那麼好,連婚期都已經定下。”
什麼狀況?俞又暖萬分詫異,兩人挪到大樓對面的咖啡廳坐下,俞又暖又聽了一段自己的“傳奇”故事。
原來當初她和左問已經離婚,只是適逢民政局網絡不好,離婚證一直未辦下,婚姻才遷延至今。
“我哥一醒過來,連自己的傷都不顧打着點滴就去看你,卻被拒之門外,回去后傷口感染,連病危通知單都下了。所以才遲遲沒能去找你,再後來我們就知道你失憶了。”林樂辰的聲音和語言都十分乾巴,可是俞又暖想起林晉梁看她的那種有苦難言的眼神,卻一下就體會到了他的難受
“他一直很自責,我父親迫於你丈夫的壓力,不許他來找你,關了他一個多月,鬧到要登報斷絕父子關係的地步。”林樂辰頓了頓,“他明知道你一點兒也不記得他。
馬上就要結婚的戀人,因為車禍突然就終止了感情,林晉梁自然放不下。
俞又暖買了鮮花去醫院探病,林晉梁的情況很不好,腿上打着石膏,臉頰消瘦幾至凹陷,顴骨凸出得有些怕人,整個人顯得落魄而無神。
林晉梁看到俞又暖時,有些無措地摸了摸臉上沒有刮的胡茬。
“你不喜歡男人留鬍子,說邋遢。”林晉梁有些尷尬地請俞又暖坐下。
彼此既陌生又熟悉,感覺十分奇特。
“你現在過得好嗎?”林晉梁為俞又暖擔心。
俞又暖點了點頭。
“其實只是想跟你說一聲抱歉。”林晉梁笑了笑,“那天都是我的錯,車開得太快。”飛機晚點,林晉梁害怕左問等不及先走,俞又暖裝傻,但他卻是知道的,離婚協議簽了好幾個月了,兩個人居然還沒有將離婚證辦妥,一切的忙碌都是借口,可是那一次,林晉梁不想再讓俞又暖逃避,他想娶她,想聽人叫她林太。
“我真怕你再也醒不過來。”林晉梁喃喃,伸手捉住俞又暖的指尖。
“我從未怪過你。”俞又暖回握林晉梁。人生的奇妙就在於你永遠不知道命運如何轉彎。如果沒有出車禍失憶,她如今就是林太太了,可是這種假想令俞又暖忍不住后怕。
她,只想做左太。雖然左問冷冰冰的,一點兒也不可愛。
林晉梁如何不懂俞又暖的心事,拍了拍她的手道:“放心吧,別為我擔心。我和父親吵架,最大的原因不是為了你。他希望我子承父業,而我只喜歡我的科研。樂辰一心撲在畫畫上,把老頭子氣得吐血。”
見林晉梁還有心思開玩笑,俞又暖也放心了許多,起身告辭,彼此也沒說什麼再見的話,都知道不見才是最好的選擇。
俞又暖從醫院出來后,不想回基金會,也不願回俞宅,招了計程車漫無目的閑逛。
來醫院時俞又暖沒用司機,是基於不願意讓左問知道的心理,家中傭人都是他在支付薪水,人心向背由此可知。
作為一個有前科的女人,如今又是到醫院見“前未婚夫”,自然最好不叫現任丈夫知道。雖然左問從沒有明確地表現過吃醋,但是俞又暖直覺還是不要去試探左先生的底線為妙。
再說,也不知道自己和林晉梁滾過床單沒有?雖然當時看起來合情合理,但如今回過頭再看,居然又是一出婚內出-軌,真是天了嚕,人造起孽來,老天都幫不了。
所以俞又暖背着左問來見林晉梁,是很可以理解的,並且心裏還存在一絲心虛和內疚。
但下了計程車,在濱海公園面海的長凳上坐下的俞又暖,然後回頭一想,心裏可就沒有所謂的心虛和內疚了。她心想,左問城府可真深,難怪能有今日成就。即使有俞氏為後盾,但若非左問自己了得,換做旁人只怕根本無法企及他今日高度。
俞又暖和林晉梁的事情眾所周知,左問知道他肯定無法完全遮掩以前的總總,不許自己出門,每次晚宴總跟門神似地守着,不許別人跟自己嚼舌根,所求的不過是拖延時間。
那一次在左問老家的溫泉山莊,左問肯定是得到了林晉梁到的消息,匆匆從山上趕下來,就是為了阻止自己和林晉梁見面說話。但後來可就再也沒見到左先生那麼緊張了,上回在飯店,林晉梁出現,左先生表現得可是十分平靜。
俞又暖越想越覺得左問就是個“心機婊”。那時候她失憶彷徨,左問根本就是趁虛而入,先到先得。若是當時俞又暖知道林晉梁這麼個存在,如今有沒有左問的事兒還得打個問號呢。
即使是比現在再早點兒,在微博時間爆發之前,俞又暖知道這樁事兒,肯定也得跟左問大鬧特鬧,但今日她心裏卻只有淡淡的惆悵,她如今滿心滿眼都是左問,甚至還開始幫左問找借口,這也是他在乎自己的表現嘛。
俞又暖很生氣自己居然沒有特別生左問的氣。
左問那個臭混蛋。
手機鈴響,俞又暖看見左問來電,理也不理,一直到被左問在海邊逮住。
九月海邊風冷,左問穿着黑色風衣出現在俞又暖面前,他個子很高,風衣有型有款,襯得他越發挺拔冷峻,哪怕是為了顏值,俞又暖也沒辦法再回頭選擇林晉梁。
左問在離俞又暖三米開外的海邊站定,點了一支煙,單手撐在濱海的扶欄上吞雲吐霧。
比冷淡,誰不會?俞又暖也不開口。
直到天色漸暮,左問一支煙盡,脫掉身上的風衣隔空拋給俞又暖,再躬身手肘撐在扶欄上這才開口,“怎麼,見了舊情人,開始覺得左右為難了?”
簡直是倒打一耙!
俞又暖吸了吸鼻子,套上還沾着左問身體溫度的風衣,“只是覺得他挺可憐的。”
“所以就要到這兒來吹冷風?再發高燒的話,我讓他也來看看你的可憐樣兒?”左問道。
話少的人罵起人來嘴巴可真毒。
“欸。”俞又暖不滿地嚷道:“你怎麼這樣?再怎麼說也是你搶人准老婆好嗎?”再說了如果是跟林晉梁在一起,即使出現關兆辰的事情,也無所謂,反正又不是出的林晉梁的軌。如今想來,真不知道姓左的有什麼好。
以左先生的風度和修養,此刻也已經顧不上將煙頭扔進不遠處的垃圾桶了。皮鞋將煙頭踩在腳底,頭也不回就往停車場去。
俞又暖走過去將左問扔下的煙頭拾起來扔進垃圾桶,裹着左問的風衣慢吞吞走着。
車子的引擎已經發動,但並未開動,俞又暖坐進車內,將頭靠到一臉冷峻的左問的肩頭,抿嘴笑道:“我能說,其實我挺高興你搶人准老婆的嗎?”
左問側頭看了俞又暖一眼,熄掉發動機,掐着俞又暖的腰將她摟到自己的腿上坐下,“冷不冷?”說話間已經開始動手解俞又暖的衣服。
“別人會看見的。”俞又暖輕喘地咬着嘴唇。
左問不為所動地調整椅子,俞又暖被他咬得厲害,只能不情不願地動作,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只能反手在擋風玻璃上借力。
按說左問的體位應該十分難使力,居然也將俞又暖逼得丟盔棄甲。
“你怎麼先不說晚上有聚會?”俞又暖一邊扣着背後的搭扣,一邊伸出腳去踢左問。
“看你冷得可憐,臨時起的意。”左問唇角輕翹。
讓人溫暖有很多方式好嗎?在車裏打開空調不就好?俞又暖整理好衣服,又拿出鏡子整理妝容,“等下你要自己把車擦一下,不然明天司機看到……”
“操心!”左問回了俞又暖一句,
此刻自然已經不冷,臉色紅潤得像春天的櫻花,嘴唇櫻紅飽滿,靡艷的氣息簡直擋都擋不住,俞又暖泄氣地收起鏡子下了車,跟着左問進了包廂。
賈思淼、白素赫然在座,以及陌生的白素的丈夫,其外還有左問那來本城出差的幾個老同學,
寒暄后,左問借口去洗手間,低頭在俞又暖耳邊道:“我去擦車。”俞又暖趁機狠狠捏了捏左問腰上的肉。
賈思淼看着俞又暖和左問那勁兒,夫妻間雖然話少,但絕沒有鬧崩的跡象,她不由更佩服地看向俞又暖,上回見左問拿礦泉水淋俞又暖,她還以為這一對兒是分手前兆呢。
“和好了?”賈思淼悄聲問俞又暖。
“你若是想減肥,我可以幫你。”俞又暖答非所問。上回聽賈思淼說是長胖了才被丈夫嫌棄而無x生活的,她自問保持體形上可以幫幫她。
“那少了多少吃的樂趣啊。話說,你們家左問今天對我可夠冷淡的啊?”賈思淼有些不是滋味兒,因為賈老師的關係,左問又去賈家吃過幾頓飯,對賈思淼向來是頗為照顧的,否則常年不出席同學會的人,因為賈思淼初來,居然破天荒參加了好幾次,而且是攜伴。
俞又暖知道左問是怪賈思淼讓她喝酒,但此話不太好說,只能裝傻,“他對誰都很冷淡。”
那倒是,賈思淼頷首,然後衝著一直偷看俞又暖的宋存西道:“怎麼樣,老宋,現在不擔心左問搶你老婆了吧?”
宋存西大笑,他就是那位摟着白素四處宣誓主權的丈夫。
白素紅了紅臉,掐了掐宋存西。
三十幾歲的女人了,還這樣羞澀,別有一種風情。
左問喜歡過的女人,不會太差。
一頓飯吃下來,全看白、宋秀恩愛了,含情脈脈、深情對視,連飯桌上的其他人都顧不了了,間或還有短暫的親吻。
賈思淼大呼“虐死單身狗”了。
如此左問跟宋存西一比,作為老公那可就太遜色了,飯桌上對俞又暖連個笑容都沒有,這讓“情敵”面前、虛榮心爆棚的俞小姐可是十分不滿,“我要吃魚。”
只可惜今夜的海魚,肉身無刺,便是有刺,估計左先生也不會人前表演,上回在郭家年夜飯上,那純粹是為了斷絕對方的心思。
回家路上,俞又暖忍不住出聲抱怨,左問只回了一句,就秒殺宋存西。
“你讓白素出去跟人開房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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