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蘇醒
這樣的一個夜晚對戚家軍很多人來說都是漫長和難熬的，沈在也是。整整一個夜晚，沈在幾乎沒有合過眼，傷感地等待着陸子錚的喪報傳來---可是卻一直沒見動靜。不知不覺間，四更已過，直到凌晨天色蒙蒙發亮時，沈在實在熬不過了才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沈在被一陣喧嘩的叫喊聲吵醒便“騰”地起身，來不及漱洗就披甲出帳營，正看到不少兵士在歡呼雀躍。
李請閑疾步跑到沈在面前稟報道：“將軍，好消息啊！陸將軍醒過來了！”
沈在大喜過望，急道：“當真？！”
李請閑笑道：“當真！當真！千真萬確！屬下親自過去確認了，這不急着回來向將軍稟報嗎？！”
沈在拔腿腳踩雲一般向右軍營地疾步走去。
等沈在到了右軍的營地進入陸子錚帳營時，帳內早已經擠滿了人，連戚繼光和郭近儒都來了，人人臉上皆是歡喜滿面，笑不攏嘴。
不過聲音最響的還是虞景川，只聽他喜出望外地喊道：“我就說子錚一定吉人天相！果不其然！你們看，這小子不是醒過來了么？”
沈在擠進去一看，果然看見虛弱的陸子錚正睜着眼微笑着看着眾人。
沈在喜道：“子錚你醒了？”
陸子錚見到沈在，想側身坐起，但是拉扯到傷口，不由得疼得咧了咧嘴。沈在忙坐到床沿和阿莫娜一起扶着陸子錚，連連說道：“子錚你躺着，躺着，傷口還沒癒合呢。”
陸子錚帶着歉意地看着沈在說道：“不好意思，因為小弟一人的事，麻煩到大家了!”
沈在說道：“哪裏的話！我等情同手足，哪來的麻煩不麻煩。不過子錚你昏迷的這幾天裏，多虧了阿莫娜姑娘的悉心照料。這些日子，可苦了阿莫娜姑娘了！”陸子錚忍住身上疼痛帶來的不適，緩緩移過頭來看着阿莫娜，眼裏凈是柔情蜜意。阿莫娜接觸到陸子錚那火熱的眼神后迅速低下頭來輕聲說道：“那個，那個大家都很關心陸將軍的。”眾人聽後會心地哈哈笑了起來。
這時後面的人群有人喊道：“各位大人請讓一讓，唐大夫來了！”
等眾人讓開一條道后，唐茂才在玉食的攙扶下氣喘吁吁地擠了進來。虞景川別過頭不去看唐茂才，鼻子冷哼了一聲。
沈在忙起身讓開位置，唐茂才顧不得擦掉臉上的汗水，一手抓起陸子錚的一隻手就探脈象，渾濁的雙眼驚詫地看着陸子錚的臉，末了又換另一隻手探，眼裏儘是狐疑和吃驚。
良久，在眾人的注目下唐茂才顫顫巍巍地在玉食的攙扶下站了起來，說道：“陸將軍的脈象平穩，氣色也有好轉，只要多加調養，老朽相信能夠痊癒。看來是老朽老了，不中用了，居然看走眼，險鑄大錯。”虞景川聽到這裏忍不住啐了一口。
戚繼光道：“老先生哪的話。這是皇天保佑我大明棟樑之才。吾皇聲威遠播，我軍雄宏天下，想必那閻王爺也不敢造次派那些牛鬼蛇神前來勾魂！”眾人聽罷哈哈朗笑。
唐茂才感激地看了戚繼光一眼，說道：“陸將軍初愈，需要多加休息。老朽開個方子待會讓玉食送葯來，啊莫娜姑娘勞煩按方子煎藥，每日三次膳后喂陸將軍服下。老朽過幾日再來探視。”
啊莫娜鞠身致謝。
戚繼光清了清嗓子，說道：“既然如此，我們就不要打攪陸將軍休息了。大家回去歇息吧。”
眾人與陸子錚和啊莫娜告辭后魚貫而去，虞景川猶意未盡喊道：“喂，子錚，這次我可是也費了不少心的，你要......”沈在拉了拉他袖角說道：“我們走吧，讓子錚好好休息。”
等眾人都走了之後，陸子錚伸手抓住啊莫娜的手握在手心，溫柔地看着她，只見阿莫娜明顯消瘦了許多。
陸子錚心疼地溫聲說道：“這次辛苦你了。”
阿莫娜鳳眼情意盈盈地看着陸子錚輕聲說道：“陸將軍沒事就好，只要陸將軍沒事，啊莫娜再辛苦了也是值得的。”
陸子錚見啊莫娜老是改不了口稱呼他作“陸將軍”，心裏有些不適，但轉念一想，她或許只是出於自己曾經救過他，所以對他過於尊敬---至少他認為是過於尊敬了。想到這裏，陸子錚心裏突然一陣失落：她這樣無微不至地照顧自己，只是為了報恩嗎？從幾何時起，他已經在不覺間愛上了這個溫柔而美貌的女子，她不經意眉宇間流露出的滄桑凄涼的神情總是讓他感到揪心。
陸子錚將心裏的雜念揮去，收攏手指將阿莫娜的手握緊了一些，說道：“在這段時間裏，我就好像被封隔在人世間之外的夢境裏，我在不同的夢境裏不斷的來回穿梭，分不清是虛幻還是真實。我耳邊不時傳來你呼喚聲，就像是把我從黑暗中拽出來的聖潔光亮一樣。當我醒來，睜開的第一眼看到你時，沒人能想像我心裏的那股欣喜和滿足。”
陸子錚迫切地看着阿莫娜，鼓起勇氣說道：“我是多麼地需要你，不管是我受傷還是不受傷，我的父母不會反對有這樣賢良的媳婦的---阿莫娜，你願意嫁給我嗎？”
阿莫娜抽回被陸子錚握住的手，低頭不去看陸子錚，良久，只是輕聲說道：“陸將軍身子還沒好，多加休息吧，我去唐大夫那裏看看葯抓好了沒有。”說罷不由分說起身走出帳營。
淚水已經模糊了啊莫娜的視線，而她嘴角卻帶着幸福的笑容。
看着阿莫娜走出帳營的倩影，陸子錚心裏一陣絞痛，充滿了挫敗感，還有輕微的惱怒。
陸子錚地嘆了一口氣，想道：“我連自己差點都命喪黃泉，又如何給她安穩的一生？又如何給她幸福呢？”
接着又胡思亂想：“我根本就是一廂情願，仗着救過她痴心妄想，這豈是君子所為？尤其是在她對自己付出了那麼多后。”想道這裏，心裏不禁愧疚萬分：“或許她早有了心上人，我只不過是趁人之危而已。”
陸子錚越想越沮喪，躺在床上一動都懶得動了，卻又兀自豎起耳朵神經緊張地聽阿莫娜回來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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