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冥思
沈在皺了皺眉頭看着那名俘虜，說道：“你為何還不走？”
那名俘虜戰抖着說道：“小人感謝將軍的救命之恩，請准小人留下來為將軍效命。”
沈在苦笑着搖了搖頭，淡淡地說道：“不需要，你走吧。”——要是被別人知道他收留了一名俘虜在軍中，只怕閑言碎語不斷。
那俘虜卻“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急促地說道：“小人只想留在將軍身邊報答將軍大恩，鞍前馬後服侍將軍！”
一旁的李請閑揮起馬鞭狠狠地給了這個年輕戰俘幾鞭，罵道：“你個小子想留在我軍裏面做姦細是不是？快滾！”
那俘虜痛苦地嚎叫着，大聲爭辯道：“不是的，小人只想留下來報答沈將軍的再生大恩，求求將軍成全。”
沈在有些心煩意亂地揮手道：“李兄，夠了。”李請閑聽命聽了下來，退到一邊瞪着那年輕俘虜，用兇狠的眼神警告他別不識好歹。
沈在仔細端詳了那年輕俘虜，只見他頂多十五歲的樣子，瘦削而單薄，身上臉上都是髒兮兮的，此時正在那用懇求的眼神看着他。
“你叫什麼名字？”沈在道。
那俘虜急忙答道：“我叫楊小順，別人都叫我小順子!”
一旁的李請閑哼道：“小順子？咋聽都像是宮裏的太監的名字。”
眾人笑了起來，沈在也不禁莞爾一笑，續而轉身對眾人說道：“這是我軍新招募的士兵，俘虜已經全寬赦放生了——李兄，給他一副軍衣，以後他就是我中軍的一員！”
李請閑急道：“將軍，這可萬萬使不得！別的知道會說閑話的！再說誰知道這小子安的什麼心思？”
沈在拍了拍李請閑的肩膀說道：“好了李兄，我已經決定了。”
李請閑只得說道：“屬下遵命。”又低頭對楊小順狠狠地說道：“小子！你要是不懷好意在我軍里搞破壞，當心我劈了你。”
楊小順大喜過望，磕頭如搗蒜連連說道：“謝謝沈將軍，謝謝李大人！”
沈在朝楊小順莊重地點了點頭，說道：“起來吧。”
楊小順怯生生地站了起來。
沈在無心再在這裏耽擱，遂對李請閑說道：“這裏就交給你了李兄。”說罷轉身走回軍營。
沈在回到帳營后，天色已經開始擦黑，軍營外遠處的叢林儘是群鳥歸巢的鳴叫聲。
沈在點燃了一支蠟燭，豆點般的火光把微弱的光明鋪滿了不大的軍帳內，沈在不由得看得出神。
短短的一時間裏，太多的事情充滿了沈在心房。他終於很快就可以看到日思夢想的林依依了，雖然不是雙方原來期待的時機。但是，畢竟他可以見到他深愛的人兒了。在分離的這段日子裏，思念緊緊?住他的心。在每個夢醒的半夜，每個起床的黎明，面對冰冷的卧榻，早已習慣有林依依偎依在身邊的他總是感到巨大的失落和空虛。沈在不敢去想像未來沒有林依依的話他會怎麼樣。
沈在起先加入戚家軍，只是想獲取軍功受朝廷封賞后對林依依明媒正娶，保全林依依的名節。在上次與林依依的父親林應天碰面后，林應天的話顛覆了沈在的整個計劃——林應天只要沈在辭去軍務便可迎娶他的女兒賠上大筆嫁妝，相反，如果沈在執意繼續在戰場上玩命，他將失去林依依。最後林應天還是給沈在一年的時間為限，讓他作出選擇——如今時間已過去三個多月了。平心而論，林應天算是個忠厚長者，開明士紳了。
“離開戚家軍嗎？放棄你的責任，拋棄你的下屬，背棄你的朋友......”沈在痛苦地想道。儘管今天戚繼光和郭近儒的話讓沈在對仕途心灰意懶，但他怎麼可以棄那些與他出生入死的朋友和兄弟不管而一走了之？
“尤其是這個時候！”沈在黯然地想道。陸子錚是沈在在戚家軍情投意合的朋友，而如今他卻命在旦夕。想到這裏，沈在只覺心情沉重得連他抬手都感到費力。而虞景川，這個世代為官的直性貴族子弟，朋友的死一定會讓他失去理智。而在軍中，能勸解這個高傲貴族的就只有沈在——和正在一步步走向生命盡頭的陸子錚了。戚繼光和郭近儒的勸告只會讓虞景川覺得是不近人情的命令而心生抵觸。
想到這裏，沈在打定主意，默默地說道：“依依，原諒我，請再為我等等，等驅除了倭寇，我們就在一起，再不分離。很快的，會很快的——”
沈在起身走出軍帳，決定去見陸子錚最後一面。
等沈在走到陸子錚軍帳時，天色已經昏黑，橘紅的燈光遠遠地從帳簾上傳出。沈在走入軍帳時，阿莫娜正拿着一塊冒着熱氣的毛巾跪在地上給陸子錚擦臉。床上的陸子錚依然昏迷不醒，整個臉色找不到一絲血色。
沈在心裏一陣刺痛，輕輕咳嗽了一聲。
阿莫娜驚覺有人來訪，停了下來，扭頭看見是沈在，忙起身向沈在鞠了一躬說道：“小女子見過沈將軍。”
沈在頷首回道：“姑娘多禮了——子錚怎麼樣了？”
阿莫娜哽咽地說道：“還是在昏迷中，唐大夫說......說......”話再也說不下去了，兩行清淚留過腮頰，撲簌着掉了下來，像是清瑩的珠子。
沈在憐惜地看着阿莫娜，這張艷麗的臉上因為紅腫的眼睛和憔悴的神情失去了不少美感，更讓沈在無法直視的是她眼裏的無助和絕望。
沈在不敢再看阿莫娜，因為他多看一眼就覺得心如針扎。
沈在走過阿莫娜坐到床沿，看着氣若遊絲的朋友輕聲說道：“子錚，你要挺過來——一定要挺過來，為了那些關心你的人，為了那些愛你的人！”
說完起身對阿莫娜輕聲道：“景川來過嗎？”
阿莫娜道：“虞將軍剛走不久，聽他說他要去找唐大夫。”
沈在一驚，知道這意味着什麼，便向阿莫娜微微一欠身道：“有勞姑娘多加照顧子錚。”阿莫娜鞠身回禮后沈在已走出軍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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