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親愛的球（四）
妖怪和人類是有很大區別的，畢竟沒有哪個人類被撕成兩半還能活着。但妖怪不同，只要足夠強大，就算被撕成兩半也能活着癒合。
松陽理是個大妖怪，雖然沒到無人能敵的地步，但能打得過他的卻沒幾個。給自己兄弟做肉身的方法有兩種，其中一個就是用自己身體的一半重述，成功幾率大，後遺症也大，身體分成兩半，自己的力量自然也一分為二，且需要好長一段時間休養，他不保證在虛弱期不會有敵人找上門來，所以一直不敢用這個辦法。
“不！！！！！！！！！”
凄慘的聲音從黑狗口中發出，分開的巨大傷口不斷的往外冒着血，他一臉不可置信的自己殘缺的身體，又看了看松陽理，然後沖了上去。
松陽理似是料到對方的想法，忍着劇痛跳到一邊，深吸口氣凝聚全身妖力到傷口處，讓其快速生長，不出半分鐘便恢復原本模樣，然後瞬間變成一條巨大黑色海狗，衝著對方咆哮。
木已成舟，見松陽理絕了心，“他”也只能放棄合二為一的想法，將自己的身體重述完整，一雙通紅的眼盯着對方，惡狠狠的丟下“我還會回來的！”這句話，狼狽的化作一團黑煙逃走。
松陽理念着兄弟情沒有去追，見“他”徹底離開視線範圍內后鬆了口氣，虛弱的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像是快死了一樣。
確定沒有危險后，斑帶着夏目跳下水，網球從他口袋內竄出滾到松陽理腦袋旁邊，像貝殼似得，林小林打開網球探頭探腦的瞅着對方，一臉擔憂。
夏目和斑互看一眼，後者長吁口氣，一口咬上松陽理脖頸上的肉，讓夏目騎在背上，林小林窩在他頭上，一快飛上天。
不到十分鐘便飛到海面上空，斑毫不客氣的鬆口，將松陽理扔了下去。
“噗通！”一聲，巨大的海浪濺的很高。
夏目一直保持驚訝狀態到現在，因為他實在沒有反應過來對方的原型居然是海狗！？
“他離開海洋太久了，力量大不如以前，再加上剛分離的那一半，讓他在水裏休養一段時間是最好的辦法。”斑解釋道。
“不會有其他妖怪找他麻煩嗎？”剛剛那麼大的血腥味，尤其是這種大妖怪，強肉弱食的食物鏈中，小魚吃蝦米，大魚吃小魚，松陽理現在受這麼重的傷，肯定會有妖怪趁人之危。
“我在這裏守着他。”斑嘆息：“如果有那小鬼在就好了，補個聚靈陣，說不定他恢復的會更快。”
“的場……先生？”
“嗯。”
“貓咪老師，聚靈陣我會布的。”
“哦？”
“哦？”斑似乎有些意外，“那小鬼教的？”
“嗯。”
“那你布吧。”
“好。”
夏目的書包內不光裝着書和友人帳，還有一小個素描本專門為了應付這種狀況而預備着。
他咬着筆蓋拔出筆，在本子上快速畫了幾張符文，然後撕下來食指中指加着默念咒語：“以吾之令，聚齊萬物之靈氣，以守之名，固之根本，愈之元氣，開！！”
夏目將符紙向前一甩，海上狂風中居然沒被衝散而是很有規律的自發繞城一個圓形，他皺眉咬破自己的手指將一精血甩到圈中間，大喊：“聚！”
風中慢慢帶着一股股的靈氣緩緩向符紙最中間的那滴血飛去，慢慢的，鮮紅色的血居然變成了淡金色。
閃着金芒的血滴被符紙包裹成丸子大小，掉入海中，融入了松陽理體內。
夏目體內強大的靈力是很多妖怪夢寐以求的，奪取和自願是兩種後果，前者最壞的是撐死，最輕的是無法融合排斥，後者是完全吸收變得更強大。
純凈的靈力只有純凈的人才能夠駕馭，強取豪奪的妖怪自然無法融合，就算是一滴血，那裏面蘊含的靈力也不容小窺，再加上聚靈陣，松陽理的傷不到兩日就會完全恢復，力量就算回不到不是全盛時期，那也是三分之二。
也不會害怕被敵人找上門了。
夏目是一個人回到忍足家的，幸好他提前和忍足打過招呼了，不然又得讓他們擔心。
貓咪老師在海邊守着松陽理，林小林被他帶回了家。
吃完晚飯，在院子裏摘了幾朵花，夏目回了卧室，躺在床上將網球放在枕邊，他盯着蒼色天花板問林小林：“林君，你恨松陽君嗎？”
“我不知道。”悶悶的聲音從網球內傳出來，林小林蜷縮在球內皺着眉頭撅着嘴巴。
恨了十年發現恨錯人，但自己的死確實跟對方有關，現在也付出了代價，林小林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恨還能不能恨。
於是他想了想，爬出網球，泄憤似得抱起夏目給他準備的花，狠狠的大口吃。
夏目就這麼看着林小林吃完了幾朵花還打了個飽嗝。
“其實，我應該知道當初殺我的人不是他。”
林小林默了一會這麼說。
“知道？”
“嗯。”
十年的時間，會讓人看到很多事，死的時候是非常恨松陽理，恨不得殺了他，但卻無能為力，自己太過弱小，知道對方一直在自己身邊也無法驅趕，林小林索性破罐子破摔，管他幹啥。
雖然無法再見到父母親朋，無法為他們養老送終時間非常遺憾且自責不已的事，可十年過去了，當初再怎麼濃厚的親情如今也淡化到只是偶爾想起才會有些難受。
林小林認識松陽理那半個月對方是很正常的，而死後的十年中他才漸漸發覺對方的異處。
偷偷摸摸觀察松陽理時發現對方有時候會莫名的自言自語，說一些以前不懂，現在則很清楚的話。
一體兩魂，原來只在小說中見過的，現實居然真有。
林小林是知道松陽理是妖怪這件事的，不然普通人怎麼可能會把網球捏爆成那種扭曲的形狀，就算是大力士也沒辦法做到。
松陽理既然沒說，他也不點破。
他懷疑過兇手另有其人，因為他想不通對方有什麼理由要殺他，如果要殺他，一個堂堂的大妖怪不可能會用安眠藥這種東西奪取一個人類的命，可他找不到足夠的證據證明松陽理不是兇手，他見過對方的強大，也深知妖怪如若對人類下手會得到什麼後果，世間有因果輪迴，他見識過對無辜人類下手后的妖怪是何凄慘下場。
他恨松陽理害死自己，卻心裏又僥倖者興許不是他，老實說，現在知道兇手不是他時，林小林是鬆了口氣的。
“我恨他，也無法原諒他，但是我可憐他，同情他。”
“那現在呢？”
“我擔心他，就算明知道他會沒事，我還是在乎他，想問他，疼不疼，難不難受。”
夏目伸出食指揉了揉他小小的腦袋：“想去看他？”
“嗯，非常想。”
“那就去，有什麼話就都說清楚，說完了該恨的繼續恨，總不能讓他連贖罪的機會都沒有。”
“嗯！”林小林用力點頭。
當初一句解釋的話都沒給對方機會，這次一定要說清楚。
松陽理的傷果然在後天下午就痊癒了，那天剛好是周日，他來到忍足家後花園，看着和夏目一塊喝茶的林小林，不知道該上前還是就站在原地不動。
逃走的“他”下場很慘，他們的敵人把“他”當成了他，血味道太濃還引來了其他一群大小妖怪，“他”寡不敵眾，最終身體被那些妖怪吞噬的一乾二淨。
雖然有點感傷，但事情總算過去了，既然他們把“他”當成了他，那麼那個大妖怪松陽理就徹底死了，那麼活下來的只有他，保護夏目的一個名不經傳的“小”妖怪。
“夏目大人，我來履行諾言了。”快步走到夏目面前，松陽理單膝跪地，右手放在胸前很誠懇道：“松陽理已經死了，請您為在下取個名字吧。”
夏目愣了一下，低頭看了看林小林，發現對方像是在賭氣似得臉都快埋進茶杯里，就是不看他們，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黑助，這個名字可以嗎？”
“當然可以！”一個黑字像是個符號似得在印在他眉心，現在叫黑助的他起身，轉眸看向林小林，想開口卻不知道說什麼，只能尷尬的站在原地。
小小的肚子跟無底洞似得，林小林喝完了都可以讓他泡澡的一杯茶，擦了擦嘴巴轉頭看黑助，撇嘴道：“妖怪大叔你誰啊。”
黑助怔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夏目聽了忍不住笑出聲；“黑助，這位是林小林。”
這才反應過來的黑助連忙道：“我叫黑助，初次見面，請多指教。”
“我叫林小林，初次見面，請多指教啊大叔！”
“好。”
初次見面，我們重新認識一遍。
害死我的松陽理已經死了，雖然還是無法原諒你，但我可以試着重新跟你做朋友。
畢竟，你的笑容除了那半個月，這十年中我一次都沒見過。
黑助君，你非常孤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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