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九重城闕煙塵生(2)
幾日之後,顧回的傳書安全收回,只見上面除了一個日期還有一句話——
“兵者,詭道也。”
雲珏撫掌大笑:“師父就是師父,連後面的都事情替我想好了!”
我不明所以,剛想開口詢問忽見拂鞘走了進來,拱手稟報道:“將軍,剛剛侯軍企圖突圍,已被東門將士及時平定。”
拂鞘是雲珏手下僅次於回鋒的親信,作事持重,深得雲珏信任。
雲珏嗤笑一聲:“這麼快就耐不住了,看來切斷糧道給侯駿帶來了很大影響么……”低頭思索片刻,緊接着笑道:“別圍得那麼死,‘人前留一面,日後好相見’!幾天之後他們一定還有第二次突圍,到時候你命將士們稍微鬆懈一點,但一定還得守住!之後安排幾隊將士,晝夜不停地在城牆底下叫罵,直逼到他們第三次突圍,再‘不小心’把他們放走吧。”
拂鞘為人穩重,並不多話,轉身就已離去。我可沒那麼“穩重”,趕忙問道:“你這是唱的哪一出!不是要圍死嗎?怎麼還放走了!”
雲珏向後一躺,悠閑地倒在了床榻之上:“城中糧草不足,肯定要派人出城求援。你說的那個唐副將,必然是鍾愈派來‘輔助’戰局的,侯駿脾氣暴躁,能忍這麼多天已經快到極限了。我再添一把火,便能引得侯駿忍無可忍。突圍是必須的,一次兩次不行,最後肯定得落到這個唐副將身上!侯駿怎麼說也只是一介武夫,肯定要趁着這個機會趕走姓唐的,如此一來,我們今後行事也就更加方便了……”
聽完我忍不住笑了:“哈哈哈,想不到你居然這麼奸詐!這就是所謂的‘攻城為下,攻心為上’?”
“娘子啊,不得不說,你自從跟了我以後,很有長進么!”雲珏哈哈大笑:“不過這還只是雕蟲小技,真正的‘攻心’還在後頭呢……”
果然,按照雲珏的計策,等到第三次突圍之後,我特意詢問過圍城的將士,根據他們的描述,帶兵之人的相貌似乎和唐副將十分相似。
而水攻的準備也差不多完成了,雲珏命人從山內的河川挖起,由高至低,逐漸向城池的方向推進。隨着山中漲水的日子越來越近,城外溝渠的水位也越來越高,平州的南牆已經不斷出現了細小的裂縫,而侯駿除了每天命人挖土堵漏,就再沒有其他辦法。
眼看着“水漫金山”的時間就要到了,忽然有將士回稟,自平州的東北方突然出現了數萬援軍。
雲珏抖抖衣角,抬手披上戰甲:“唐副將的腳程可真是快啊,想不到這麼早就來了。”
我斜着眼看他:“聽你這語氣,怎麼還好像很期待似的。”
雲珏道:“你不是總說這人有多麼多麼厲害,這回送上門來,當然得親自會一會!”
我趕忙攔住他:“你是主將,怎麼能親自上陣呢?要是出了什麼事,我們可就功虧一簣了!”
“娘子,你對我也太沒信心了!”雲珏翻了個白眼,緊接着正色道:“如今局勢對我們有利,當然得乘勝追擊。可你也知道,我們的戰鬥力遠比不上侯駿那邊,主將是整個軍隊的核心,若是連我都不肯上陣,士氣就會大大低落,攔不住援軍這才是真的功虧一簣!”
我想想也對,若只看人數,我們對戰援軍是勢均力敵,若是雲珏此戰能夠鼓舞士氣,那麼平州一役就勝券在握了。
雲珏將渤陵軍分為左中右三路,左路由拂鞘帶隊,在援軍的必經之地設下埋伏;我負責帶領右路,繼續圍困平州,防止城內外相互接應;最後,雲珏親自帶領中路,直面痛擊侯駿援軍,將逃過埋伏的援軍就地格殺。
援軍接連趕了好幾天的路,及至入了夜,人困馬乏,如今正駐紮在秦川十裡外的樹林中,有遮天蔽日的草木為屏,大概是等着天亮翻山而來。
我依令守在平州東門,遠遠見到山中燃起黑色的塵煙。我知道,那是渤陵軍的探子在山中放火,為了將援軍熏出林子,更是為了燒毀他們的糧草。
果然,沒過不久,“轟轟”的馬蹄聲便如雷鳴般向平州方向進發。兵貴神速,一時只覺得那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彷彿整個大地都在隨之顫動。行進許久,忽然雷聲一頓,緊接着驟然變為勒馬的馬鳴以及層層驚懼的大叫。
那邊的聲音還沒落地,下一刻就聽得漫山遍野的喊殺之聲鋪天蓋地而來。聲音之大,好似渤陵“怒潮”時的驚天潮水,避無可避,一瞬間猛撲上來,直震得地動山搖。仿若山神眾怒,一時間天地調轉,日月無輝,亂石破空,驚濤裂岸,大地都為之失了顏色。
我心跳如雷,下意識握緊了手中的佩刀。單就聲音判斷,援軍已然進入了埋伏地點,拂鞘的任務即將完成。之前拂鞘遵從雲珏的命令,帶兵在地勢開闊之處挖下陷阱深坑,深坑之後又布攔馬繩,趁着援軍大亂弓兵便能佔領高處,順勢包圍兩翼,飛箭如雨。
一般能躲過這一劫的都是精兵強將,我猜雲珏很感興趣的那位唐副將應該就在其中。我想等到攻破平州之後,必須儘快將這人的身份打探清楚,所謂“不世出之名將”,將來這位副將的前途只怕不可限量。
遠遠聽見身後傳來擂鼓般的聲音,看來雲珏帶領的中路已經出發了。與此同時,平州東南的雷鳴之聲再次響起,雖然音量削弱了很多,但氣勢不變,猶如風雲變幻的雲層,正緩緩地撕裂一道開口。
平州能否攻破,就在這成敗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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