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洞房今夜停紅燭(1)
傳說人生有四大樂事:久旱逢甘露,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
可事實證明,這句話根本不科學——至少在我“洞房花燭”的那一夜,見識到的卻只有“此恨綿綿無絕期”……
想當年,我俞清朗也是巾幗不讓鬚眉,十六歲就破格被封為大興朝第一個女校尉,十七歲被加封仁勇校尉,又得當朝丞相青睞,可謂前程似錦。
可惜如今這一切都成了過眼雲煙,俗話說“酒壯慫人膽”,要不是我一不小心喝高了,也不會一不小心口出狂言,更不會一不小心把當朝皇帝罵了個狗血淋頭……
皇帝年幼,一時顧不上邊城將士也是有的,我看不過去是一回事,可諫言畢竟是言官的活兒,我跟着摻和什麼!還是公孫煜說的對:“朝廷自有朝廷的法度,你以為你是梁山好漢啊?還‘替天行道’呢!我呸!”
雖然公孫大人的話我聽不太懂,但不論怎麼後悔,我俞清朗還是成了新皇登基以來第一個全國甲級通緝犯。風頭倒是出盡了,可命差點兒也沒了,被人一路追殺逃出國境,最後背井離鄉嫁了個綠林草莽。
人家都說新嫁娘是“虹裳霞帔步搖冠,鈿瓔累累佩珊珊”,可我一點兒也沒被這紅彤彤的好氣氛感染。頭上頂着一塊密不透光的大紅布,心裏惋惜着自己一敗塗地的仕途。“唉……”的尾音還沒出盡,忽然頭頂一痛,直偷襲了我個措手不及!
我連蓋頭都不用掀,光憑手勁就知道肯定是燕棲那個臭丫頭!我感覺到她就站在床邊,抬起手乾淨利落地彈了她一個腦瓜嘣兒:“好呀好呀,真是反了!老虎不發威,毛猴兒都敢稱王稱霸了!”
燕棲“哼”道:“哪裏反啦?我是你的伴娘,有義務監管你的一切不良行為!”
我也學着“哼”道:“你家難道是兩廣總督啊?新娘子嘆口氣還不行嘛!”
“少來少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麼!”雖然看不到燕棲的表情,但我猜她一定撇了撇嘴:“反正大興你是回不去了,別說你之前當過校尉,就是丞相也沒用!你放心,我們都會對你很好的!你就安心留下來,規規矩矩地當雲大哥的小媳婦吧!”說完賭氣似的大聲“哼”了一聲。
我深感不屑,心道誰說我回不去的,你們渤陵全城的軍備城防圖早就被我摸了個底透,我要是想走,你攔得了么!忍不住悄悄嘀咕:“起義軍有什麼了不起,還不是拿不出政府戶籍的黑戶……”
一語未了,燕棲朝我頭頂又是狠狠一下,大吼道:“這怎麼能一樣呢!再說誰稀罕‘戶籍’了,我們自立為王不比那威風得多!如今你是自願加入我們起義軍的,可不再是當年那個俘虜!要是再敢胡說八道,我就打!爆!你!的!頭!”說完還不忘在我耳邊嘶吼一句“哼——”
我嚇得渾身一抖,耳道里一陣轟鳴,就好像是有個破鑼在我耳邊狠狠敲過。我雖然還是不服,但知道燕棲這個人魯莽衝動,原則問題一向不可動搖,要是真把她給惹毛了,說不定真被她打個腦漿四濺,那喜事可就要變成喪事了。
我原想對她做個不屑一顧的表情,忽然想起我蒙在蓋頭裏,燕棲又看不見,便聚集力量狠狠地“哼”了她一聲。
那氣勢可真謂是大義凜然、地動山搖,只可惜沒剎住閘,一個把持不住從鼻孔里噴出一條亮晶晶的鼻涕,正好在面前的紅綢布上彈了一彈,然後好死不死地落在了我的嘴唇上!
我噁心得“哇呀”一聲跳起來,一把扯掉了頭上的紅蓋頭,顧不得丟臉胡亂在臉上使勁蹭了幾把。
燕棲在一旁嚇了一跳,以為我被她嚇得中了邪,忙脫下鞋子照我的屁股狠狠抽了幾下,邊打還邊念念有詞:“呔!阿彌陀佛!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妖怪你往哪裏跑!”
我叫苦不迭,心說燕棲啊燕棲,你作法好歹專業一點兒好吧?又是如來佛又是太上老君,你不知道這兩位老人家是兩個不同派系的掌門嗎……嗚呼哀哉!嗚呼哀哉!
這邊新房內正亂成一團,忽聽房門“吱啦”一響,一雙綉着麒麟紋的朱紅高底朝陽靴踏進門來,緊接着有個欠揍的聲音調笑道:“為夫還沒有來,新娘子怎麼就急得掀開了蓋頭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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