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湖西王差點被他日後的軍師毒害死

第三節 湖西王差點被他日後的軍師毒害死

3、

報私仇上了癮的匪王兒四老虎,絕沒想,也絕沒想得不到,他惹惱了國民黨的地下特務,你殺我砍的懵懂中,竟走上了官家的路,好命呦,國民黨開始把他往“土匪王”的椅子上推。

有樂的當然就有恨的,這世界就是這樣,充滿了潛意識的辯證哲學。

四老虎快樂報仇的順水順路,終於激怒了潛藏下來的國民黨中統、軍統特務,被日本人、四老虎雙層逼迫的他們,就像只被逼到牆角里的瘋了的狗,無奈地轉過身來,絕望地喘着粗氣,弓下身子,首先辦的,是盯住眼前的木棍,逮空兒咬一口。

當然,他們是絕不敢咬日本人的。

捕殺四老虎,遜了勢的國民黨的特務們再大的能耐,也不敢在人家的地盤上明槍明刀干,畢竟,那邋遢貨兒是偽軍——皇協軍——官家的人,好在暗下口兒是他們的長項,自打他們進了湖西來,投毒、暗殺、下悶棍,玩得得心應手,爐火純青。

金鄉城北的許家莊,處在各村往來的大路口,每月的逢五、逢十,是傳統的大集。那時候的集市,就是現在的城市裏的萬達廣場,買的賣的玩的樂的還有偷的摸的,啥人都往這裏燴。鬼子沒來以前,許家莊大集可是熱和鬧,每集的一大早,天沒亮,推車擔擔的,鋦鍋鋦碗賣綵線的,會親訪友趕集瞧新鮮的,男女老幼接踵磨肩。鬼子來了后,動不動就殺就搶,自然就冷清得就像發寒症,天上地下兩重天,但是,人,這個動物,只要喘着氣,就得吃,就得喝,而吃喝的油鹽醬醋,只能到集市上買和賣,於是,雖然世道兇險,道兒兩側還是擠着大大小小的攤呀點兒,當然,大都降到了生活必需品。

稻田地里沒了萆子草,哪還算稻田地?許家莊這天的大集,如同以往的每個大集,擁擠混亂的人群中,總少不了“狗腿子”,他們是庄西碉堡里的皇協軍。

在前,這些個“腿子”,不是土匪地痞就是楊志刀下的牛二類的無賴潑皮,全是狗不啃貓不叼打爹罵娘的主兒,他們能有啥正形?一個個歪戴着帽子斜瞪着眼,提溜着、倒背着木把大槍,這裏轉轉,那裏湊湊,這攤子偷把煙葉,那攤子摸根黃瓜,看見賣魚的姑娘,買菜的媳婦,嬉皮笑臉抗一膀子,擠一眼子,挨兩句罵就象被抹了脖子的雞,興奮得就像打雞血,滿地轉圈嘎嘎嘎地賤笑着打“撲喇”。

這時候,被叫做“二狼”的兆二國,出場了,出現在了集市上。

兆二國是四老虎手下的一個小隊長,也是跟着一起下羊山的小嘍啰,小子最拿手的就是活剝人皮,“唰唰唰”,三袋煙功夫,人照活,皮卻無,整張兒鋪開,絕不沾一點肉絲,渾身的血腥味兒,他走過去,連爛在街上的餓狗也老遠的躲。

說話時候,“二狼”,正帶着三個背“馬拐子”槍的痞子兵,轉悠到了一個賣脆瓜的攤子前。

那賣瓜的漢子泥巴蛋子眼,把攤凸到街心裏,無形中擋了“剝人”的路,兆二國頭一回見有人擋他的路,好奇地停下腳來看。

那賣瓜的人,蹲在瓜攤後面,憨憨地像泥胎,像廟裏閻王爺腳下磨人的小鬼。

兆二國見遇上本家了,眼珠子一轉,有了主意,兩手卡着猴兒腰,踮着外八字的腳,朝賣瓜的挺一下鴨脖子,然後,公雞叫樣的叫喊,“哎,賣瓜的,王八輩兒的龜孫子,脆瓜咋賣?”

脆瓜是麥茬瓜,就是割麥子后的時節點種的,隨着豆子長,個大瓤黃,咬起來脆甜,解渴抗餓,能當飯吃。

“老……老總,怎……怎敢在您官家面兒前賣……啊俺……孝敬您還……”

中國人,飽受儒教熏染,自古以來的好傳統,就是是官三分威,見官怕三分。

賣瓜的黑粗粗的壯男人,抬頭,見是一個穿黑皮子的官兒,半吊子似的掐手踢腳立在瓜攤前,立馬蔫得說不起話,站不起身,蹲着腰,兩腳直向後面挪,那熊樣,怕得很不能尋個地縫鑽到裏面去。

“二狼”見賣瓜的蔫樣,頓覺得閻王也怕剝人的,興奮了,脖子一下子老鱉樣的抻老高,對好欺負的人,自然就得進寸尺,這是凶人都知道的理兒,“剝人的”於是抬腿向前就一腳,賣瓜人的慌忙的躲,啪的聲,小子的腳正跺在憨人的右肩膀子上,這一腳,跺得有力道,那賣瓜的庄稼人,太陽底下嗮了蛋,向後連着翻了四個滾,仰面朝天的趴在地上,好會兒不動彈。

兆二國不在意他那腳把人跺死沒跺死,立着嗓子罵,“操您八輩祖奶奶,娘的,嫌俺白吃你的瓜?俺是誰?官家的人!”眼珠子瞪得要吃人,“俺問你,交稅了沒有?”

“老總跺俺……俺……俺是福,今年准能交好運,嘻--”賣瓜人高大身材,硬硬壯壯,卻軟得像麵條的,愣怔着時候,聽見要交稅,慌張着爬起身子來,兩手四下里拍打粘着渾身的土,又掀起粗布大襟,擦臉上的汗,厚嘴唇卻一直裂着,顫顫怯怯地直傻笑,像是見了長舌頭的勾魂的鬼。

“這還差不多,拿四個大的,快點!”

兆二國見震住了賣瓜的人,這才滿足地伸出長舌頭,輪圈兒添完黑嘴唇,就不虛頭虛腦問瓜價了,嘴巴子罵罵咧咧着,伸出兩隻長滿黑毛的“狼”爪子,倒登着提捋袖子,再把木盒子槍往身後一倒,蹲下身,抓起瓜籃子一倒,碩大的脆瓜滾滿一地,然後,低下頭,翻騰着就要撿脆瓜。

說話遲,那時快,剛才還軟面一塊的賣瓜人,倏地臉一沉,就成了惡煞,右手從腰間嗖地拔出短槍,左手向前,死抓住兆二國油亮的分頭,槍口同時點住腦瓜子門,“啪啪”,兩聲脆響,霎時間,“二狼”的腦袋碎成了一個爛西瓜,紅的白的色兒艷,跟着肉身子一蹲,一坐,仰面朝天的也嗮蛋,樂了綠頭大蒼蠅。

三個護兵,正啃着黃瓜抓着雞,猛看見兆小隊兒腦瓜子開了瓢,沒人腔的一聲嚎,槍不下肩地轉身沒命地四下逃。

還容這些無賴賴皮遲緩?早被身後賣瓢鋦鍋算卦的,勒住脖子抱住腰,白刀子插進胸脯腰眼裏,紅刀子帶着血條子拔出來。

“砰砰砰”,雜亂的槍聲響起來,“國軍打來了!快跑呀!”

轉眼間,集市炸了營。

......

半個月不到,四老虎八個小隊長,就被敲了五個半。

殺豬的倒被人砍豬蹄,自然的,四老虎氣瘋了,急瘋了,你想,剛算是站直身子伸開腰,陽道上遇鬼連着挨上封眼錘,哪還了得?撒出全隊人馬,四處探聽消息。

他的那些個手下,可都是溜牆根的貨,鑽門洞爬窗戶,個個是好手,這活兒還有啥難的?沒幾天工夫,就摸清了底兒,暗殺兆二國他們的,總指揮是東照村的保長兆向龍,兆向龍還是湖西國民黨地下特務的總組長,上能通重慶的禿子蔣委員長。

兆向龍?四老虎聽到這個名字,哆嗦了一下,禁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手不自覺地摸摸後腦勺兒。他立馬想起了昨晚上的腌臢事。

東照村在他的中隊部附近,是他和他的手下們最樂意去混吃混喝的地方。

這個兆向龍,真是個明事理兒的人,只要他們到了村保所,立馬,好酒好菜地端來伺候着,那點頭哈腰的滯呆勁兒,那葷話笑話的稀罕勁兒,每一次都被逗得前仰後合,喝得人仰馬翻。那掏心窩子的話,就連媳婦和誰相好睡覺,戴了幾頂綠帽子,都忍不住嘟嚕出口,敢情那些弟兄們的死,都是自己人的嘴沒把門,無意中泄的密?怪不得被敲得一個比一個準。

這兆向龍有本事,不知用的啥招數,從金鄉城裏弄來個日本娘們,昨天,專門把四老虎獨一個請進村子開眼界,在村保所里設宴喝“花”酒,嘗嘗鮮。這讓四老虎第一次開了洋葷的齋,第一次那麼近距離的見了“格格皇后皇太后”,那日本娘們忒浪,臉上的粉忒厚,刮下來足有二斤重,能下兩鍋疙瘩湯。

酒桌上,那日本娘們一會兒“要稀”,摟肩膀捏鼻子灌他酒,一會兒搖把扇子“耍把子”,還把他驢臉啃得滿臉花,勒得他的脖子發脹發麻至今還轉不過來筋。

剛見日本娘們時,四老虎還愛屋及烏地鞠躬喊皇軍、喊天皇萬歲,惹的那日本娘們一陣花枝亂顫的抹嘴笑。

兆向龍偷偷地咬他的耳朵眼:是皇軍的軍妓,和濟寧城裏的窯子一個樣!就是從日本國跟過來的,專叫皇軍消遣玩,是他進城花大錢借來給四爺瞧新鮮過官癮,讓四爺也體會體會當皇軍的嘛滋味。

四老虎當時還在想,皇軍軍妓也是日本人,既然是不花錢,沒啥險,白玩白不玩,於是趁酒勁遮臉,一把撕下日本娘們的窯子衣裳,把在心底對山澗訛他錢扇他耳刮子的所有的恨,全瀉在這個軍妓的身上,整得那日本娘們嘰里呱啦鬼樣的嚎,沒命的爬。現在想來,這天上還真不白下蔥花香油餅,他還真是福大命大造化大,當時反正是凶多吉少,要不是勤務兵突然把他叫回隊部去,酒瓶里下把砒霜都不可知,說不定這會兒他正躺在墳堆里閑聽蟈蟈叫,或者正和被他刀了的那死鬼正打架呢。

摸到了准信,四老虎氣急敗壞,一蹦多高,當即集合人馬就要親自去,被拉巴襠截下。

拉巴襠也是他手下一個小隊長,小隊長當然最掛鏈那幾個死了的小隊長,自然更恨兆向龍,於是,拉巴襠把掉到底兒的褲襠一提,喊一聲大哥稍候,殺雞就不用殺牛的刀,一捋袖子,直奔了東照村,直接進到村公所,沒等兆向龍鞠躬的腚撅起來,拉巴襠早一腳踢翻,把他摁在地上來個嘴啃泥,利索索被捆成個細麻花。

從東照村到中隊部,不到四里地,兆向龍就象陷入了狼群窩,算是倒了大霉,一路上,眾匪徒腳揣拳掏,被打得腿斷胳膊折,五竅流黑血,不知道昏死過去多少次。這也是日後他與拉巴襠結下的大死仇,這話這兒先打住,因為往後還得說,眼前的,四老虎早等在隊門口,瞪着兩個剛吃過死孩子野狗那樣血紅的眼珠子,惡狼一樣撲過來,“乒乒:兩拳,:”“啪啪”兩掌,二話不說,揪住兆向龍的領窩子,直拽進刑具室里,跟着,拉巴襠一盆涼水兜頭潑下來,不待兆向龍醒豁過來直起頭,四老虎又揪着左耳朵,圍着老虎凳、鐵鉗子,滿屋子刑具,蒙眼驢樣兒被拉着拽着轉了一大圈。

“給個準話乾脆點,兜底兒,說,還是不說?”

四老虎乾脆。

“兜底兜底,說說說,我全說,全交代!”

兆向龍哪裏是鋼頭鐵腦袋?沒出村保所的門,就被打成了霜后的爛柿子,早就嚇破了膽。

在刑具室里,鼻子血還沒止得住,就把在湖西潛伏的國民黨中統、軍統特務、游兵散勇各色官兒,交代了一個凈……

也從此,被打服了的兆向龍成了牆頭草,憋着壞的使出八盤十六藝,把四老虎從小匪蔥頭小漢奸,一步步扶上了天,當然,也把他們操個凈。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湖西抗戰走廊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其他 湖西抗戰走廊
上一章下一章

第三節 湖西王差點被他日後的軍師毒害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