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逢
城東的一家咖啡館內,三三兩兩地坐着一些客人。
一名身穿白襯衫的男人甩了甩遮住自己半隻眼的劉海,把手裏的龜殼放在了桌上:“為了今天的相親,我昨晚特地算了一卦,卦象顯示我的命定之人會出現在東方,穿一條白色長裙。”
……丁檬往自己身上看了看,難怪出門前她奶奶非要逼她換上這條白色碎花裙。
對面的男人還在繼續:“你是5月20日出生,金牛座。我是處.女座,金牛座和處.女座是最速配的兩個星座。”
“是嗎,呵呵。”丁檬低頭抿了一口玻璃杯里的檸檬水,不着痕迹地翻了個白眼。
對方打量了她幾眼,目光落在她的框架眼鏡上時變得沉重起來:“可是《易經》上說戴眼鏡的女人克我,你可以換成隱形眼鏡嗎?”
丁檬咳了兩聲,特別想問問他看的是哪個版本的《易經》,不過想到家裏心臟脆弱的老佛爺,又忍了回去:“呵呵,我戴隱形眼鏡過敏。”
“那還可以做近視手術,很快的。”
丁檬做出一個驚恐的表情:“聽說激光手術會把□□燒焦,好可怕!其實我度數很低的,不戴眼鏡也能看清楚。”
對方看着她眼睛上快要厚成一堵牆的鏡片,乾笑了兩聲:“不過遠了的話還是看不見吧?”
“不會啊。”丁檬搖搖頭,“太陽那麼遠我都能看見呢!”
對方:“……”
這位算卦小王子在這之後沒多久就借口離開,丁檬目送他出去后,一口氣把杯里的檸檬水喝完。呼出一口氣,她從包包里拿出一個小盒子,動作嫻熟地換上了隱形眼鏡。
原來戴框架眼鏡真的可以擋桃花,網友誠不欺我也。
把眼鏡盒收好,丁檬剛站起身準備離開,旁邊一個卡座的女士就憤怒地拍案而起:“你不想相親可以不來,但你不能這樣侮辱人!”
她說完就踩着腳下的黑色高跟鞋“噠噠噠”的走遠了,店裏的人都有意無意地瞟着卡座的方向,丁檬抱着包,也好奇地瞄了幾眼。
喬以辰靠在沙發上,有些無語。
這種程度就算是侮辱了,那他對錄音棚里的歌手豈不是得算凌虐?而且相親就好好相親,相到一半突然說要唱兩句歌給他聽是什麼意思?
既然她敢唱,就不能怪他說實話了。
“喬……狗蛋?”
一個陌生女人的聲音冷不丁地從耳側傳來,喬以辰出於職業習慣的,先給這個聲音打了個七十分——這在喬以辰這裏,已經是難得的高分了。
然後才是……喬狗蛋?什麼鬼!
他側過頭去看了一眼,入目的是一個清秀漂亮的女人。
丁檬驚疑不定地打量了喬以辰幾眼,旋即驚喜地道:“真的是你,狗蛋!”
喬以辰:“……”
他的眉峰不自主地跳了兩下,他剛出生的時候身體不好,醫生說恐怕很難長大,他媽媽聽說賤名好養活,於是給他取了狗蛋這個名字,叫了好幾年,還倒真平平安安地長大了。
只不過這個他這輩子最大的秘密,眼前的陌生女人是怎麼知道的!
丁檬一手挎着包,一手指着自己的鼻尖,兩眼亮晶晶地看着他:“你不記得我了嗎?我是你的初中同學丁檬啊!”
丁檬這個名字讓喬以辰的眸光微微起了變化,眼裏的情緒也從疑惑變為恍然繼而又歸於疑惑:“你去整容了?”
丁檬:“……”
她現在只想問,她在他記憶里到底是有多醜。
丁檬讀書那會兒很胖,是年級上出了名的小胖妞,所以即使身為學習委員的她成績優異,還是沒有同學喜歡和她玩,除了喬以辰。
當時班主任正在如火如荼地開展“一幫一”的學習活動,讓成績好的同學和成績差的同學坐同桌,希望能幫助他們提高成績。丁檬很不幸的,被分配到了當時班裏的小霸王,喬以辰的身邊。
喬以辰初中的時候不僅學習成績倒數,還動不動就和同學打架,被請家長那是家常便飯的事。每次他又惹了事,都會被他媽媽追得滿學校跑,間或還夾雜着喬媽媽中氣十足的咆哮:“喬狗蛋,你給老娘站住!我保證不打死你!”
就是這樣一個聲名狼藉的喬狗蛋,竟然要和自己坐同桌了,丁檬一開始是拒絕的。後來班主任語重心長地和她談了半個小時的人生,終於把喬以辰這個燙手山芋塞給了她。
起初丁檬也有點怕他,不太敢跟他說話,更不敢和他有眼神接觸。但相處久了后發現他並沒有其他同學傳言的那麼可怕,而且因為長得帥,班裏還有不少女生暗戀他。
這讓丁檬莫名其妙地生出了一股優越感。
最重要的是,她發現班裏又有小男生拿她的身材開玩笑的時候,喬以辰還會幫她揍他們。丁檬雖然嘴上沒表示,但心裏是十分感激的,所以每次看見喬以辰考卷的分數后,都會罵得特別不遺餘力。
想到自己以前對他那麼好,現在自己稍微瘦點,他就懷疑自己去整容,丁檬不禁悲從中來:“我以前敬你是條不看臉的好漢,沒想到現在你還是淪落成了看臉的凡人。”
喬以辰:“……”
他仔細辨認着眼前姑娘的五官輪廓,確實能和自己印象中的小胖妞掛上勾,只不過是脫水版的。喬以辰的眸子動了動,有些驚訝:“你怎麼瘦下來的?我介紹我朋友也去。”
丁檬皺了皺鼻子,這個習慣性的小動作一下子就讓喬以辰笑了出來。他請丁檬在自己對面坐下,和她敘起舊來:“叔叔阿姨身體還好嗎?”
丁檬道:“比我還好,蹦躂得可歡了。”
喬以辰:“……”
“你父母呢?”
“也還好。”
丁檬哦了一聲,又問:“你現在在做什麼?”
喬以辰挑了挑眉梢:“我在光辰唱片。”
丁檬的嘴巴頓時張成了一個o形:“就是那個很有名的唱片公司?小時候沒看出來你對音樂有興趣啊。”
喬以辰似乎想到了什麼,勾了下嘴角:“別聊我了,你呢?是在繼續深造還是在研究機構搞科研?”丁檬讀書時成績很好,他還記得英語課演講時,她說自己想當個科學家。
——科學家的英語單詞就是在這節課之後他才記住的。
丁檬無意識地咬了咬嘴唇,然後飛快地眨了眨眼:“對了,剛才那個女人是怎麼回事?你是來相親的嗎?”
提到這個,喬以辰就有點頭痛:“是啊,被家裏逼婚。”
丁檬心有戚戚焉:“唉,同是天涯淪落人。”
喬以辰有些意外:“你也被家裏逼婚?我記得你今年才滿25吧?”
丁檬讀書早,小學的時候又跳過級,初中那會是班裏年紀最小的學生。
丁檬耷拉着腦袋,就像一朵蔫了吧唧的花:“在我參加朋友孩子的滿月酒以前,我也覺得25歲還小。”
喬以辰噗的一聲笑了出來,丁檬單手撐着下巴,抬着眼睛看他:“你還記得我奶奶嗎?上個月劉奶奶拿了張孫女的結婚喜帖給她,她立馬就坐不住了,飛快地給我張羅了一大筐的相親對象,發誓要在劉奶奶孫女結婚前把我嫁出去。”
劉奶奶是丁檬奶奶的死對頭,說得中二一點,叫做宿敵。丁檬不知道她們兩個到底有什麼仇什麼怨,只知道她們兩個鬥了一輩子,任何事情都要分個輸贏,決不能讓對方搶了一點風頭。
以前她們兩個人斗丁檬從沒當做一回事,可這次把自己摻和進來,才發現……天了嚕奶奶好像是真的想把自己嫁粗去!
喬以辰聽完丁檬的話,有些哭笑不得:“你爸爸媽媽是什麼意思?”總不能由着老太太胡來吧?
丁檬嘆口氣道:“我奶奶性格本身就有些固執,現在年紀大了更是如此,我們平時也是盡量順着她,再加上她又有心臟病,家裏沒人敢惹她。她讓我來相親我就來唄,只是人家看不看得上我,我就不能控制了。”
喬以辰笑了一聲:“你倒是會耍小聰明。”
丁檬動動眉梢看着他,眼睛睜得圓溜溜的:“你呢?你只比我大兩歲,俗話說男人四十一朵花,你還在發芽階段,叔叔阿姨怎麼也這麼急?”
喬以辰道:“我們家的情況比較複雜,總之現在我不趕緊給我媽娶個兒媳婦回去,我可能就得放棄我現在的工作,回公司給我哥打雜。”
丁檬眨了眨眼,竟然有個公司可以回,好高端的樣子。不過印象中喬狗蛋家裏確實挺有錢的,她記得第一次去他家玩的時候,最大的感受就是他家大得跟城堡一樣。
想到這裏,丁檬突然靈光一閃,眸光亮亮地注視着他:“狗蛋,我記得你是處女座的吧?”她記得當時班裏的同學還因為這個嘲笑了他一陣子,最後還是在他的鐵拳之下默默閉了嘴。
喬以辰的嘴角微微扯了一下,他懷疑她根本不記得自己真名了:“是又怎麼樣?”
丁檬的臉上笑出了一朵花:“聽說,金牛座和處女座是最速配的兩個星座哦。”
喬以辰沉默了一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是金牛座?”
“是啊,我上上個月剛過了生日!”丁檬臉上人畜無害的微笑持續綻放,“你看,既然我們兩個的星座這麼般配,你不如考慮一下假裝我的男朋友?這樣不就解了你的我的燃眉之急了嘛!”
喬以辰真的考慮了一下,然後眼裏有什麼東西漸漸亮了起來:“不如……我們直接結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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