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獅子大開口(二合一)
黃明月稍微鬆了口氣。雖然小魚在車內一掌將她斬暈了,不過比起油膩粗俗的老毛和陰鷙得難以捉摸的老白,這個看起來沉默寡言的清秀少年似乎危險性沒那麼大。
漸漸地,有寒意透過地上的紙板箱子慢慢地侵入到了她的體內,黃明月不由得哆嗦了一陣。她穿得不多,那件軍裝款的大衣裏面是一件薄薄的羊絨衫,腿上裹了條皮褲——沒有穿裙子這是她非常慶幸的一件事,那雙小羊皮的踝靴右腳的腳跟拗斷了,也不知道掉在了哪裏。短短几個小時,黃明月覺得自己和難民沒有什麼不同了。
為什麼每次當她做出重要決定的時候,總會發生不大不小的意外。上次是便利店裏中了流彈,這次更是青天白日的在大街上就被人綁架了。
綁架?
歹徒有沒有向黃毅慶索要贖金?300萬?500萬?黃明月實在是沒有什麼信心黃毅慶會替她支付這一筆數額巨大的贖金。要是收不到錢,綁匪會不會撕票?潘麗貞應該是樂見其成的,潘吉誠也不會對她有除了經濟利益外多餘的感情,同父異母的黃安娜更是對她面冷心更冷——所以,她能指望的也就只有黃毅慶了。她相信,只要綁匪不是獅子大開口,黃毅慶為了不在本埠報紙的社會新聞板塊的角角落落里看到某豪門千金被綁匪殘忍撕票的新聞,即便是為了自己的臉面,也會替她支付贖金的。
竟然兩次都要靠他。黃明月心裏隱隱地有些不甘心。
黃明月用後背慢慢地蹭着陰濕的牆壁站了起來,兩隻腳一隻高一隻低,讓她的站姿看起來相當的彆扭。
沉默的少年將手中的抹布隨隨便便地丟在了桌子上,撩起外套,將擦得雪白鋥亮的匕首穩穩地插進了后腰掛着的牛皮刀套里去了。
黃明月舔了舔嘴唇,艱難地發出了聲音:“哎——”
小魚回過頭,冷冷地看了黃明月一眼,清秀的臉上沒什麼特別的表情。
“有水嗎?”
小魚伸手在當做桌子的木箱子後面掏了掏,掏出了一瓶礦泉水,看也不看地朝黃明月丟了過去。礦泉水瓶子骨碌骨碌地滾到了黃明月的腳邊。
黃明月用腳尖勾到了那瓶水。說實在的她其實並不渴。她側過身子。為難地將被牢牢綁在身後的雙手抬了抬,道:“你看,我這手……”
小魚微微皺起眉頭盯着黃明月的手看了幾眼,快步朝她走了過去。
黃明月心中突然一陣狂喜。要是小魚能夠將她手上綁的繩子解掉。她說不定可以趁着空檔從這個被人為堆砌成的地方逃出去。只要狂奔五六十米就是大門了,出了大門應該會有人吧!
黃明月趕緊垂下眼睛,將眼中因為期待而燃燒起來的小火苗壓了下去。這個小魚應該還不到十八歲。看起來白皙瘦弱,唇上還只有一圈細細的絨毛。如果給他換上一身校服,背上一個書包,活脫脫就是一個還在為高考努力備考的青蔥少年。不過,黃明月也發現,小魚的雙眸有着不符合他年齡的沉靜,彷彿已經對這個世界看開了看透了,什麼都不在乎了。
黃明月跳着腳,側過身子,將手對準了小魚。
可是小魚根本看也沒看她,只是彎腰撿起了地上的礦泉水瓶,用白皙修長的手擰開,送到黃明月的嘴邊。
黃明月一愣,心底慢慢地瀰漫開淡淡的失望。她努力沒在臉上表露出來,裝作非常渴的樣子,就着小魚的手連着喝了好幾口水。冰冰涼涼的礦泉水順着喉管一路涼到心底。
“謝謝!”
小魚連眼睫毛也沒動一下,順手將礦泉水瓶子擰了回去,將這瓶水丟到了黃明月的腳邊。
黃明月暗暗地吁了口氣,又重新蹲坐在了角落裏,不動聲色地扭動了下手腕。粗糲的麻繩因為摩擦發出細微的沙沙聲,可是老毛綁得太緊了,沒有給她留下一絲一毫的可乘之機。黃明月強迫自己努力去回想起警匪片里人質能夠做的自救的事情,可是腦海里出現的竟然全都是一些愛情喜劇片。
小魚聽到那些細微的沙沙聲,知道黃明月在做什麼,他只是嘴角輕輕一抽也並沒有去制止。被老毛綁住了的人,還從來沒有過自己掙脫掉的先例。不過,他也並不是太討厭黃明月,這個豪門大小姐被綁后,一沒哭哭啼啼,二沒撒潑鬧事,而是相當的識時務,少了他很多麻煩。
老白說,這是最後一票了,撈足了一筆就金盆洗手,各找各媽。
可他有些不想散,散了他能去做什麼?
老白的老婆得了尿毒症,換腎需要一大筆的錢;老毛的兄弟在老家吃了官司,也需要很多錢打點;他也沒有錢,可是對錢沒有太多的渴望,一天兩杯泡麵或是兩盒快餐就能把他打發了。他常常可惜自己生得太晚了,沒有見識到當年幫里的輝煌。現在,早就是走的走,散的散了。
“你幾歲了?”黃明月突然問。
小魚皺了皺眉頭,沒有說話。
黃明月就不相信她套不出他的話來,想了想又道:“你應該還在讀高中吧?”這樣的年輕的孩子再壞也壞不到哪兒去。他混黑道,篤定是被老白或是老毛勾搭的。
小魚沉默。
“你家裏還有別人嗎?”黃明月也不指望他能回答了,兀自絮絮地說了下去,“我本來還有個雙胞胎弟弟,兩周前出車禍死了;同一天,我媽也因為胃癌沒了。外人看着我風光,以為我好歹還有個當董事長的富豪爸爸,可是在他認回我之前,我們已經二十多年沒見過面了。我想你們應該事先沒做好功課。我是黃家最可有可無的一個,你們綁了我恐怕也拿不到多少贖金。”
小魚終於抬起眼皮,淡淡地瞥了黃明月一眼。
黃明月趕緊抓住這個契機,道:“我知道你們三個人當中你最好心了,能不能幫我撥個電話……我保證不說什麼,我只是想報個平安。”她想好了,要是真有這個機會,她要打給龍小虎,只有他才不會為了黃家的名聲瞻前顧後,也才會將她的安危放在第一位。天知道。她現在有多懷念龍小虎的毒舌啊。
小魚的目光變得凌厲起來了。
“就說一句。一句!”黃明月急切地道,“我知道規矩,保證不亂說話。電話拿在你手裏,你要是覺得不對。立刻掛了電話!”
小魚從破椅子上跳了下來。懶洋洋地將手摸到了后腰。
黃明月有些不敢置信。自己這麼快就說動了他,不由得面露喜色。該怎麼把她眼前的訊息傳遞出去呢?
還沒等黃明月多想,就看到一道炫目的白光。唰的一聲,那把雪白的匕首便牢牢地釘在了圍起來權當做牆壁的木箱子上,白晃晃地讓人不敢直視。
小魚也不去拔那匕首,只是冷冷地瞥了黃明月兩眼,拋下了兩個字:“安靜!”
黃明月只覺得受傷的后脖頸隱隱傳來一陣寒意,她縮了縮脖子,又將自己窩在了那個角落裏,這才開始真正地絕望了。
偌大廢棄倉庫里的兩個人一坐一蹲,安靜了一刻鐘,外面傳來了腳步聲和說話聲。
小魚面上微露喜色,站了起來。
老白與老毛一前一後走了進來,全身帶着寒氣。
老毛先是掃了角落的黃明月一眼,然後咧着嘴拍拍小魚的肩膀:“小魚,這小娘們還算老實吧?”一抬眼,看到釘在一旁的匕首,伸手就要去拔。
小魚肩膀一矮,甩開了他的手,搶先將插在木箱子上的匕首拔了下來,很珍惜地在大腿上抹了兩下,利索地又插回到了腰間的刀套上去了。
“嘿嘿,這匕首你還真當它是寶貝啊?”老毛自找台階下,“其實這把也算不上太好,你要真喜歡這樣的,我老毛改天給你尋把好的。”
小魚冷着臉又默默地坐回到了那把破椅子上。
老白看着黃明月腳邊的礦泉水瓶子,問道:“給她喝水了?”
“嗯。”小魚淡淡地應了一句,聲音里絲毫聽不出起伏。
黃明月突然很緊張,生怕小魚一併將她原先的小花招說出來。不過,小魚嗯了一聲后就沒再吭聲了。不過,老白陰冷的目光像是極有壓迫性,逼得黃明月又往角落裏縮了縮,她是真怕他。
“吃喝就要拉撒,少給她吃吃喝喝的,反正也就是這兩天,餓不死她。”老白終於移開了目光,將老毛從另一張破椅子上趕了下來,翹着腿坐了上去。
這個人工圍成的空間裏一共就有兩張破椅子,老白坐了一張,小魚坐了一張。看起來資格明顯更老的老毛卻絲毫沒有讓小魚讓座的意思,反而撩起褲子,饒有興緻的蹲在了黃明月的跟前。
黃明月被他看得心裏發毛,不由得顫顫巍巍地道:“你看什麼?”
“嘿嘿,嘿嘿!”老毛大笑,心情看起來極好,“小娘們你放心,你老毛爺爺只是愛財,對你還實在是沒什麼太大興趣。”
黃明月稍稍心安。
“我只不過是想看看,你這個小娘們憑什麼值兩千萬。”
“老毛!”老白厲聲喝止。
“嘿嘿,嘿嘿,怕什麼!”老毛毫不在乎,“讓這小娘們知道也好,省得她鬧騰。”
兩千萬贖金?這幾個綁匪還真是獅子大開口,她這個不受寵的半拉子千金,竟然還值這麼多錢。黃毅慶肯出?
小魚冷冷地朝她看了一眼。
“我爸爸……他怎麼說?”黃明月顫聲問道。
老毛回頭瞪了她一眼,然後湊到老白的身邊,“老白,我們什麼時候打電話?眼睜睜看着一堆錢,只能看不能花,還真是急死我了!”
什麼?他們還沒打電話?黃明月真是有些被搞糊塗了。
“急什麼?心急吃不了熱豆腐。”老白拿起一瓶礦泉水,像是渴極,連着灌了幾口水,仔細地用大拇指抿去唇邊的水漬,陰陰地道,“再多熬他們幾天,等他們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就由不得他們討價還價了。”
“那是,那是!”老毛喜滋滋地搓着手。
“老毛,你搞條被子過來,這個破倉庫四面漏風,可別半夜把她給凍死了。”老白的雙手下意識地來回擰着礦泉水的瓶蓋,盤算着,“再把那輛皮卡換掉,換成小四輪,停得遠一點,別太扎眼了。”
“老白,你也太小心了點。”
老白便又瞪了老毛一眼,嘴旁的兩道法令紋又深又硬,道:“小心駛得萬年船,要不然你拿了錢還得有命花!”
“是,是!”老毛頻頻點頭,表示受教了。
“還有你,小魚。”
沉默的少年轉過頭,他雖然態度認真,但是眼睛裏卻依然沒什麼溫度。
老白頓了頓,才道:“小魚,你出去買飯的時候走遠一點,多換幾家快餐店,別老在一個地方買。”他從羽絨服的口袋裏摸出了一款薄薄的毛線帽,丟到桌子上,“以後出門戴着帽子,碰到監控別抬頭。”
黃明月看向老白的目光便又帶了幾分畏懼。這樣事無巨細面面俱到的綁匪,要想在他的手裏逃脫,恐怕是比登天還要難。看來,她只能安心地煎熬着,等待着黃毅慶交付兩千萬的贖金。
老白又站了起來,拍拍褲子上的灰,衝著老毛點了點頭:“我先回去睡一覺,老毛你等下替一下小魚,別老讓他守着。你要是覺得無聊,下幾個片子到平板裏帶過來看。”說完,就逕自離開了。
老毛便笑得有幾分猥瑣,道:“還是老白懂我!小魚到時候你陪我一起看,這種片子得兩個人一起看才有意思。”
小魚神情依舊是淡淡的。
老毛早就見慣不慣了,順勢敞開腿大喇喇地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黃明月看着老毛令人生厭的笑臉,心裏隱隱作嘔。突然,她心裏一顫,突然想到了一個很嚴重的事情。
這三個綁匪只想着如何在外面小心地隱藏行跡,卻一直以真面目對她,甚至當著她的面說話也沒有太大的顧忌。
黃明月這個時候才明白自從她被綁后的那種違和感是從何而來——電影電視裏的綁匪全都是蒙了臉,只露出兩個眼睛。
恐懼像是一條冰冷滑膩的毒蛇慢慢的爬上黃明月的脊背。
難道,從一開始,他們就沒想着要留活口?(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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