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巴黎壞印象

付菡不是第一次聽到別人用fillefacile（隨便的女孩）這個說法來說中國女孩。

她很生氣。

在來巴黎的飛機上，她就領教過了。當時，她一上飛機就睡覺，醒來時，聽到後面兩個法國人在議論他們在中國度假的行程。

他們不知道哪裏來的自信，去中國旅遊了一趟就以為是中國通了。以吃了中國女孩子的豆腐為傲，一路聊着fillefacile。

到巴黎，一下飛機，她不由得拉緊了薄薄的外套。才九月份，巴黎的氣候已經頗有涼意。深呼吸，空氣很清新，終於來巴黎了。

她曾經幻想過無數次自己被心中嚮往的這所文學聖殿錄取，來到了法國這個浪漫的國度，喝着紅酒，踩着高跟鞋，四周，鮮花、燭光、香水，巴黎處處瀰漫著華麗的優雅氣息。或者是慢慢地在塞納河邊散步，在咖啡館慵懶地品着香濃的咖啡。

突然，舒適的表情在她的臉色凝固，她察覺到身後兩雙不懷好意的視線，回頭一看，正是那兩人。付菡轉過身，不想和他們糾纏，快步往前走。

身後那兩個法國中年男人也大步走上來，用法語問她：“你說法語嗎？”

付菡搖搖頭。

兩個法國人對視一笑，改用英語說：“我們剛從中國旅遊回來，真是個好地方，中國女孩子真漂亮。你想學法語的話，我們可以陪你練習。”

付菡繼續搖搖頭。

兩個法國人卻更來勁了，把一張紙條塞到她手上。

“callme。”其中一人用非常蹩腳的中文說，“教你學法語。”

付菡皺了皺眉頭，正要離開。另一個人卻稍微移了一下身子，擋住她，將一張紙放到她面前，用英語說：“你的email。”

付菡看他們的架勢，直接抬起眼睛，沒好氣地白了他們一眼，隨即轉頭就走。

兩個男人愣了一下，然後一陣大笑。

笑聲刺耳地鑽入付菡的耳中，在她的眉間打了個結。

領了行李，一出關口，付菡就看到了來接她的毛欣靜。欣靜已經來巴黎兩年了，一見到付菡，一下子撲過來抱住她：“好姐妹，好久不見了啊！可想死我了。”

看到她，付菡的心情好了許多，但還是受不了毛欣靜熱情的熊抱。

“你勒死我了！”

聽到付菡的哀怨，欣靜才鬆了手，接過她手上的推車。

“這麼長時間的飛行，累了吧，看你臉色不太好。”

“還行，不累。就是遇到了兩個瘋子。”付菡撇了撇嘴。

“哈？怎麼了？剛到巴黎就遇到瘋子。”

“我一上飛機就睡覺，醒來時，聽到後面兩個法國人在議論他們在中國度假的行程。他們說什麼中國女孩fillefacile。”

“彆氣啦，這種人什麼地方都有。”

“我本來是懶得說他們的，但是他們下飛機的時候試圖搭訕我。”

“然後呢？”

“還有什麼然後，我白了他們一眼。”

“哈哈！幹得好！”

“說中國女孩fillefacile是怎麼回事？”

“哎呀，別想那麼多了，這是個歷史遺留問題，有些法國人對中國女孩有偏見，覺得是fillefacile，這是一種誤解，還挺根深蒂固的。別理他們，我們身正不怕影子斜。”

付菡沒有接話。欣靜見她臉色還是很難看，一下飛機就遇到這種不被尊重的事情，心情難免受影響。

她知道付菡此刻正在心中默默地發彈幕吐槽，便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說：“她快點拿下s大的文學研究生文憑，糊他們一臉。他們也不是人人都能拿到s大文憑的。”

付菡嘆了口氣：“萬萬沒想到，我對法國的愛，在一下飛機時就已經被沖淡了一半。”

“別啊！等會說。”欣靜一邊說，一邊朝門口一個司機搖手。這是她安排的接機服務。

兩個人手忙腳亂地把行李抬上車。

鑽進車裏后，欣靜繼續說：“紅酒、香檳、香水、時尚、浪漫、熱情、友好，自由；同時，冷漠、散漫、骯髒、亂性，每個特點都發展到了極致，這些極致互相撕扯又互相包容，構成了矛盾複雜的巴黎。所以，這個性格的城市，很有自己的特色。你慢慢體會吧，我打賭，你會愛上它。現在先別想那麼多了，帶你去公寓。”

“不好意思！公交車一下子沒剎住車！”付菡這句話一說出口，對方就愣住了。

她這句法語說得非常順溜，果然人的潛力是無限的，而生氣就是激發潛力的開關。

她看着面前這個文質彬彬的年輕人，本來怒氣衝天，卻頓時好像泄了氣一樣。中年人如此，年輕的大學生不也如此嗎？

她轉過身，不想搭理那人，搭理也沒有用。

但走了兩步，她覺得很不甘心，又走到那人面前，一字一句慢慢地說，想讓他聽清楚了。

“你有選擇怎麼對待別人的態度，那我也有權利對你這種態度做出評論。我覺得你很不尊重人。尊重人這個優點，是不分國籍的。有涵養的法國人也會蔑視你的態度。”

說完，付菡一扭頭，走了。

那人被她當面這樣評價，又好氣又好笑。他嗤笑一聲，問他朋友：“我是那種不尊重別人的人嗎？”

“有時候。”

他一拳打在他朋友身上，又不自覺地看了一眼付菡離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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