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某天放學楊思思回家的時候,忽然發現自己的家門口站了三個陌生的男人,全部穿着皮夾克,看樣子就不太像好人。
“思思,你可算回來了,你媽媽呢!”
楊思思又發現了坐在上層樓梯上的二姑和小姑。
“呃……”楊思思發現這不是自己能解決問題的範疇,就把楊媽媽打電話叫了回來。
楊媽媽回來后,二姑和小姑帶着三個黑衣人進了楊思思的家裏。
令人奇怪的是,這三個人進來的樣子倒不像是客人,而是不斷的打量整個房間,好像在估算價值一樣。
楊媽媽瞥了這些人一眼,“你們找我什麼事?”
“二嫂!二嫂我求求你,能不能借我們點錢,我們實在是還不起了。”二姑和小姑忽然給楊媽媽跪了下來。
楊媽媽一如以往賢惠的笑了,“好啊。”
二姑和小姑兩個人聽后全都熱淚盈眶。
“我這裏有五百,你們先拿去用,不夠的話明天我再從銀行取出來五百。”楊媽媽說話的神態依舊和藹,可目光卻是冷漠的。
二姑和小姑臉上感激的表情驟然消失,“二嫂,這點錢不夠啊,我們想……想從你借……五十萬。”
“哦,”楊媽媽點點頭,“沒有。”
此時站了許久的黑衣人終於說話了,“我看你的房子好像能值點錢,遞給我做利息也行。”
楊媽媽釋然笑道:“這房子啊?是租的。我想把房子給你們,人家房東也不能願意啊,而且這兩個人欠你們錢你來找我要做什麼,我們又沒有任何關係。”
原來楊媽媽早就看出來這三個人是黑社會要高利貸的,如實把話點明了。
“沒有關係?你不是她們的嫂子嗎?都是親戚,這錢找你要不算遠。”
楊媽媽並未激動,只是笑着解釋,“我不是她們嫂子,我和他們的哥哥早就離婚了,這錢你真找我要不找,要是兩個人離婚還能株連九族要到我這邊來,也實在是說不過去了。而且你們看啊,我一個單親媽媽,一個人打工拉扯一個孩子本來就不容易,這我都和孩子父親離婚了,你們這冤有頭債有主的,怎麼能牽扯到我這裏呢?”
由於楊媽媽的態度很好,三個黑衣人情緒也不錯,他們是黑社會,但是也是講道義和道理的,聽了這話明白人都知道怎麼回事了,兩個小姑子欠了錢不要臉的跑到已經離婚的前任嫂子這裏抵債了。
“思思、思思,你快點求你媽媽救救姑姑吧,我們這日子實在是過不下去了,這債務利滾利,一輩子也還不完啊!”兩個姑姑突然又對楊思思跪着了。
楊思思對這兩個姑姑着實連可憐都可憐不起來,要是她們直接來哭還好點,明顯帶着黑社會來要債沒安好心,要是楊媽媽膽子稍稍小一點,被這黑衣人嚇得亂了方寸,指不定就把家裏存款給這幫人交了出來了。
真是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
楊媽媽冷笑,“你們倆求思思有什麼用,她一個孩子能有什麼錢?呵呵,再說了這個時候你們不該去找你們的好嫂子遲玉嗎?”
別再提遲玉了!一提起遲玉她們兩個人的火就不打一處來!
說好了建材的貨源只需要她們出二十萬,可後來又莫名其妙的追加了四十萬,他們砸鍋賣鐵湊了四十萬出來,結果貨一拿到手才發現遲玉根本是一分錢都沒出,都是拿他們的錢砸的腦袋。
而這個貨源就更可笑了,這些建材都是陳年已久的,大部分都用不了,外縣的銷售商直接把貨退了回來,這下他們把貨砸到了手裏乾巴巴的拿着六十萬塊錢的貨,一分錢都套不出來。
她們也不是沒去找過遲玉,可是遲玉卻說方齡做了生意有錢,給她們還出了主意讓她們帶黑社會找方齡,她們這才來登門借錢的。
現在想想,遲玉似乎除了推脫責任,什麼作用都沒起。
楊媽媽看兩個人傻眼了,不客氣的說道:“不好意思,孩子今年中考,還要學習,今天就到這裏吧。”
三個黑衣人也很客氣,還和楊媽媽握了握手,“既然這樣我們也不方便打擾了。”
三人一轉身又變了一張臉,對兩個楊思思的兩個姑姑危險的眯了眯眼睛,二姑和小姑雖然哭着求楊媽媽,仍舊被趕了出去。
楊思思後來聽說兩個姑姑因為還不起高利貸被迫做了很多為人不齒的事情,楊爺爺和楊奶奶最後知道這件事也操碎了心,二人把房子賣了掏光了養老的錢才為她們把錢還上,兩位老人因為這件事身體變得更加不好了。
二人家庭的下場自然是通通離婚了,楊思思的兩個姑父早就去找年輕貌美的女人逍遙快活去了,何至於天天對着這兩個哭喪着臉的黃臉婆。
楊思思雖然心疼爺爺奶奶,也很可憐表妹王菲菲的家庭破裂,但是她仍舊支持母親的報復,因為楊媽媽找這些在她最困難的時候仍舊傷害她的人做出那種事的那天,就要想到一報還一報,他們今天的下場,沒有人被規定就應該受到別人的欺凌,你有欺負別人的那一天,就要想到這一刻會報復在你自己頭上,至於造成的連鎖效應、波及的其他無辜,就是誰都無法控制的了。
不過這件事楊思思還是覺得有點惋惜的,因為過於狡猾的遲玉根本沒吃到虧。
上輩子楊媽媽就有個習慣,生意上的事情從來不會告訴楊思思,就算知道這樣,楊思思還是忍不住對楊媽媽問道:“媽,你……是準備放過遲玉了嗎?”
楊媽媽的目光忽然變得堅韌,繼而又有些脆弱,“這不是你應該知道的,可是思思你長大了媽媽還是準備告訴你,媽媽不會放過欺負我們母女的任何一個人,遲玉……我不會放過她,她也別想跑。”
上輩子楊思思是真的忘了遲玉的下場了,只知道她和楊爸爸離婚後就消失了,也不知道去了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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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三中學全體三年級同學埋頭苦讀,準備迎接中考的日子裏,一件事突然打破了原本緊張的氣氛。
那就是之前在所有人都不理孫卓,只有一個人肯和她做朋友的趙夢妍竟然破相了,臉頰被壁紙刀劃了一刀四厘米的傷口。
而造成她毀容的罪魁禍首不是別人,而是她最好的朋友孫卓。
原來孫卓和趙夢妍做朋友后,趙夢妍把自己的男朋友也介紹給了她認識,孫卓雖然胖了,但是體型和面容都還不錯,比趙夢妍絲毫不遜色。
就這樣一來二去孫卓竟然搭上了趙夢妍的男朋友,而趙夢妍被蒙在了鼓裏半年多才知道了她們的醜事,趙夢妍不肯放過孫卓,就叫了幾個朋友逼孫卓放棄她的男友。
可孫卓根本不是省油的燈,就在趙夢妍找了幾個人威脅孫卓的時候,孫卓就用壁紙刀把她的臉划傷了。
更可惡的是,就算是醫療鑒定也只能算毀容這一項是輕傷,加上孫卓只有十六歲,或許連牢房都不用坐。
姜月依聽了這件事搖頭說道:“為了一個男人,拼成這個樣子,多不值啊。”
馬雲蓋則有些惋惜,“怎麼就沒有女人為了我打成這個樣子呢!”
于娜笑着拍了他的頭一下。
楊思思看着兩個人的空位嘆息,“我早就說啦,農夫與蛇是沒有好下場的,當一個聖母不懂得識人辨物也是一件危險的事。不是有這樣一個說法嗎,就是一個人溺水的時候是會喪失理智的,人的本能會讓她抓到什麼就踩什麼,很多救落水者的見義勇為者就是這麼死的。”
崔跡點頭,“那孫卓就是那個落水者吧?”
楊思思:“異曲同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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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時間跳轉到了五月,天氣回暖,也即將分別。
楊思思中午出來買雪糕吃的時候,恰好遇到了校園食雜店門口抽煙的崔跡和三個狗頭軍師。
幾個小弟自然一彎腰喊道:“大嫂好。”
楊思思笑眯眯的也沒拒絕,“最近要好好學習,快中考不能貪玩啦!”
崔跡則匆忙把煙掐了,又把其他幾個人的煙扔到了地上。
楊思思怪異的看着他,“你幹嘛?”
“沒什麼,不能聞煙味。”崔跡吸了吸鼻子,從關宇那裏抽了一塊口香糖。
楊思思皺眉,“誰跟你說我不能聞煙味的。”
崔跡愣住,“你不是嗓子不好嗎?”
楊思思點了點頭,可細細一想才發現不對勁。
她嗓子不好是確有其事,不過卻不是現在,她嗓子變得脆弱不堪是因為她大學的時候發了一場嚴重的高燒,但對於現在來說,這一切都還沒有發生,她的嗓子好好的,崔跡是怎麼知道她嗓子不好的?
楊思思緊張的問道:“是誰告訴你我嗓子不好的?”
崔跡不知道楊思思為什麼突然間這麼著急,只怔怔說道:“是陸明源告訴我的,就是在我們在一起給你過生日那次。”
楊思思:“說謊的人要吞一千根丁丁。”
崔跡:“……”
三個狗頭軍師驚嘆於大嫂的豪放:“老大,我們到哪裏給你湊一千根啊,不然我們的你先拿去吞吧。”
崔跡:“……”
三個狗頭軍師遭到了一頓暴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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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讓自己不去往那方面想,可該猜到的楊思思還是猜到了。
或許陸明源也重生了。
如果是這樣,他為什麼當初會拒絕她並不願意和她在一起呢?是因為他當時喜歡的是楊珍妮?如果他對她說的話是真的,楊珍妮應該是在上輩子告訴過車禍就他的人是她,那麼她們是什麼時候認識的?為什麼還會和楊思思結婚?
這些一系列的問題讓人想像就覺得頭皮發麻、不寒而慄。
為了證實自己的猜想,晚自習放學后楊思思沒有叫崔跡送自己,而是悄悄跟在了陸明源的身後。
楊思思和一個外班的同學說好了,讓她幫自己一個忙,只需要在陸明源的身後輕聲喊三個字——
“陸十億!”
陸明源回頭了,楊思思就站在他的面前,心情跌入了谷底。
陸十億這個名字是他那些朋友喝酒的時候開玩笑取的,理由是當時陸明源投資賺了不少錢,朋友們都說他應該以潘石屹為目標而叫做陸十億。
可無論是怎樣,如若是不知道以後一切的陸明源是不應該那麼湊巧就回頭的,他也並不是一個喜歡回頭湊熱鬧的人,除非他知道身後那個人是在叫他。
“別說你不知道陸十億這個名字是什麼意思,崔跡告訴我你說我嗓子不好的時候我就猜到你重生了,那麼你告訴我吧,你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陸明源站在小區里平緩的看了楊思思良久,“是,我是重生了,從你第一次見到我那天起。”
楊思思深吸了口氣,閉着眼睛緩了緩才睜眼說道,“所以呢?然後呢?你為什麼一直拒絕我?你明知道我們的從前,所以你是一開始就打算和我分手了吧!”
陸明源這次則沉默着沒有說話。
“原因呢?我們出事之前一直都是好好的,結婚四年難道你沒有真心愛我嗎?還是說……你很久之前就遇到了楊珍妮對嗎?”
陸明源抬起頭望着楊思思:“我的確在我們結婚前就認識楊珍妮,但這卻不是我這輩子沒有選擇和你在一起的原因。”
“我只想知道你和我結婚是不是因為真的喜歡我。”楊思思不滿陸明源的避重就輕。
“我和你結婚不是因為喜歡你。”
楊思思忽然笑了,甚至停不下來多笑了幾聲,“你不會是因為楊珍妮而娶我的吧?可如果是那樣你還對我那麼好乾什麼?”
“她只是一部分原因,我對你好也是真的想對你好而已。”
“所以我該感謝你今時今日的坦白,讓我明白了許多我不知道的事情嗎?”楊思思深吸了口氣,壓住了情緒。
“不用謝我,我告訴你這些不是因為我可憐你,而是因為我——愛上了你。”
陸明源說這句話的時候目光極為平和,一如職場上的他,嚴苛、肅穆、不疑有假。
楊思思微笑,“陸明源,你以前有一句話的確的確沒說說錯,你的確虧欠我太多。”
感情的欺騙、婚姻的隱瞞、財產的侵吞,除了他做戲給她看時候的好,他簡直就是個人面獸心的畜生。
“我知道你知道了這件事會是這個態度,但是我不後悔把它告訴你。”
“不,陸明源不要耍你的小聰明了。”楊思思無情的搖了搖頭,“你知道就算不告訴我,我也會慢慢猜到,你現在告訴我不過是提前讓我知道罷了。不要在我的面前再做你儀錶堂堂的大男人,因為我現在不是你的妻子,不會幫你維持風度。”
陸明源似乎合齒咬了一下,“好吧。”
“陸明源,從今天開始,我們真的結束了。”楊思思語畢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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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中考前s市出了一件大事,民間借貸投資機構大為斂財幾千萬后出國政治避難,大批量百姓上當受騙。
頭條是一個男子自殺的消息。
別人或許不認識這個人,但是楊思思卻一眼就知道了他是誰。
因為每年清明陸明源都會帶她上香去祭拜他——他就是陸明源的父親陸德威。
陸德威在這個時候也是一個資產上千萬的企業家了,他能上當受騙掏空了身家顯然會有更廣的人上當受騙。
楊思思在感嘆陸明源重生也沒能阻止一些既定的事情發生改變的同時,也在這條新聞上找到了另外一個名字顯眼的受害者——遲玉。
這件事如果能和遲玉扯上什麼關係的話,楊思思就不相信這些能和楊媽媽脫了關係。
楊思思等到楊媽媽下班回家后,第一件事就是拿着報紙的頭條指着遲玉的名字說道:“這件事和你有關嗎?媽媽。”
楊媽媽顯得十分疲倦,並沒有回答楊思思的問話,而是無視了。
“這件事是你推波助瀾的吧,媽!”楊思思驚訝問道。
楊媽媽瞥了她一眼,把購物袋裏的蔬菜拿了出來,“今晚給你做豆角燉南瓜怎麼樣?”
有的時候拒絕回應也是一種無聲的默認。
楊媽媽天生就是一個好的棋手,楊思思小時候還記得她常常和小區裏的老頭下棋。
那個圈子裏只有楊媽媽一個女人,可就是楊媽媽這一個人,無論是圍棋還是象棋,能贏她的人微乎其微。
這是一個擅長籌謀的女人,她的高明之處不是她有多聰明,而是她能根據對方每一步棋子的無盡的推算,直至她在腦海中能看到未來這盤棋的結局。
楊思思想,這可能就是那個深愛着母親的藤井勛喜歡楊媽媽的地方吧!
方齡是一個能夠預見未來的女人。
而命運的苦難也阻斷了這個女人成為強者最後的一道牆——過度的悲憫同情之心。
楊思思可以想到如果這件事是楊媽媽做的,那麼全市必然有許多家庭在遭受這份苦難,而楊媽媽為了報復遲玉還是做到了——
拋棄了那微不足道的良知。
楊思思明白物極必反這個道理,但是誰又能想到當初懦弱卑微的家庭婦女會成為一場災難的籌謀者,就像看着楊媽媽現在的樣子也無法和當初那個懦弱的她聯繫起來一樣。
未來沒有任何事是一成不變的,或許今日遭受的苦難,就會成為彼日你成功的開端。
女人如罌粟。
這句話用在楊媽媽身上再適合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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