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熹月院1

“老爺說哪裏話，老爺想去誰的院子還不全看老爺的心思，我是老爺的正太太，豈能去做那些爭風吃醋的妾侍所為？且老爺去還全是為了婉秋的嫁妝，妾心下對老爺是感激不盡呢。妾這就帶着人先回長青園了，妾明日會親自下廚為老爺做些膳食，還望老爺明晚能賞臉來長青園常常妾的手藝。襤”

林芳華對顧幕賢向來低眉順目，此時更兼職溫婉賢良，倒是讓顧幕賢當下對她有些心悅，體貼地扶着她一直走到聽雨閣的門口才吩咐韓嬤嬤和鴛鴦仔細照看着林芳華回長青園去。顧幕賢自十幾年前不再踏足長青園開始對林芳華說過的話便是寥寥了，可這次他不但對林芳華呵護備至，甚至都還屈尊親自吩咐了林芳華身邊的兩個奴婢，更兼之派了他近身的一個奴才去取了燈籠來護送林芳華一行，倒是讓韓嬤嬤和鴛鴦都驚訝了。

韓嬤嬤和鴛鴦原還以為會看到林芳華一臉戚傷地被顧幕賢轟出來呢。不過她二人心下雖生了疑惑，可怎奈這次林芳華對顧幕賢吩咐她的保密一事是言聽計從，甚至對自己身邊兩個最忠心的奴才都生了疑心，怕她們嘴碎壞了顧幕賢的計劃，從頭到尾便只對韓嬤嬤道了句：“老爺心裏還是有婉秋的。”

林芳華回了長青園自是一片的祥和，就連長青園裏多年不曾露面的奴才們都上趕着殷勤地往主子跟前蹭，希望及時刷個好的存在感。這也難怪，顧家向來都是捧高踩低，最喜錦上添花、從無雪中送炭的地方。今日顧家沉寂多年的顧太太突然發力，不但一舉奪回了被趙姨娘握了多年的管家權，更是讓顧家老太太親自下令禁了趙姨娘和大小姐的足，就連趙姨娘給大小姐攢了多年的嫁妝聽說明日都要搬出來給二小姐帶去蕭家，如此巨大的風向逆轉怎能不讓顧家的眾奴僕心思異動呢。

既是人心思動，自然就會有的地方繁花錦簇，有的地方凄風苦雨了。此時林芳華所住的長青園成了顧家的辛虧，自然趙秀月和顧婉夏所住的熹月院裏雖還算不上西風苦雨但也的確是十多年裏第一次這般的冷清了，就連院子裏做事的下人都小心翼翼生怕一個差錯在這關口惹了一整天來一直都在發脾氣的大小姐會，否則怕後果不堪設想。

趙姨娘此時正靜靜地站在窗口抱着個暖爐望着窗外的淡融融的月色，臉上全然沒了白天時囂張的樣子，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旁人看不懂的深沉，自然她這樣也讓同在房裏急的幾乎抓貓的顧婉夏十分的不解。終究顧婉夏左思右想后還是咽不下心頭的氣，突然從床上跳了起來。不過她的步子都還沒離開，便被趙姨娘冷冷的聲音給喝止住了鱟：

“你要幹什麼？！”

“我......我咽不下這口氣！我從小到大，還從來沒被那個小***貨這樣欺負過呢！她以為她嫁人了就了不起了？！哼！看我現在不去安排幾個小廝夜裏潛進那春曉堂去活活玩死她！”

顧婉夏說這番話時臉上陰狠毒辣的表情完全扭曲了她那原本的美貌，不過趙姨娘對顧婉夏這樣的表情似是已經十分熟悉了，完全沒有半分驚呀。她只是淡淡地嘆了口氣，轉過身來泰然地坐在房間的太師椅上靜靜地望着自己的女兒一會兒，然後嘆了口氣道：

“婉夏呀，你果然是被你奶奶和爹爹嬌寵壞了，竟是一點兒的城府都沒有，怕比起今天那個顧婉秋不知道差了多少呢。你也知道婉秋她已經嫁人了，既是嫁人了，便不再是咱們顧家的人了。現在他的身後有着蕭家，你覺得你再像以前那般欺負她，還會平安無事嗎？莫說蕭家不會放過你，就是現在你奶奶和爹爹都不會放過你。他們不會縱你壞了他們謀划多年的大事的。所以現在的顧婉秋不是你我所能輕易碰的，你最好還是給我安份一些吧，不要再給我惹些亂七八糟的麻煩了。”

“娘！你怎麼能這麼說呢？顧婉秋她怎麼就成了咱們都碰不了的了？！今天早上娘還不也羞辱了她一番嗎？後來不也是娘讓我去正廳那裏給他們搗亂的嗎？怎麼娘現在的說詞全都變了呢？”

顧婉夏多年來對趙秀月的話始終是深信不疑，之前趙秀月在顧婉秋回門時於顧家門口那場大鬧盡失了顏面后吩咐顧婉夏去正堂里等着羞辱顧婉秋，顧婉夏便毫不猶豫地去了正堂。只是她沒想到那顧婉秋的本事竟還長了，生生讓她吃了個悶頭虧，不但沒能給自己的娘扳回一局來，反倒還被奶奶禁了足。

自然此後顧婉夏的氣一直便都不順，只是趙秀月對她開始倒也不聞不問，就連她派人去砸長青園的事情趙秀月知道后也只是皺了皺眉頭卻並未乾預，只是後來傳出顧幕賢要把管家權交給林芳華，顧老太太又明言今晚顧家的筵席讓趙秀月母女禁足，趙秀月才開始約束起顧婉夏的。此時聽到女兒質疑自己一天之內做事態度前後迥然，趙秀月淡淡一笑，喝了口水潤了潤有些乾澀的喉嚨，才緩緩對女兒說道：

“我今早去顧家門外鬧事那是故意演給你奶奶看的。我吩咐你去正堂那邊等着顧婉秋接着鬧事，亦不阻止你往長青園那邊派人，也都是為了演給你奶奶看的。你奶奶雖表面看來對咱們母女疼愛有加，又多年來一力幫我壓着那林芳華，甚至整個顧家的管家權都交在我手裏多年，但實際上你奶奶卻是全然把我當成了個傀儡而已。

你奶奶權欲極重，當初你爹爹娶了那林芳華后，林芳華雖別的本事沒有但理料家事是把好手，且林芳華又極得你爺爺信賴，還跟你爹爹恩愛有加，所以顧家種種內宅的權力都是在林芳華手裏捏着的，你奶奶插不進半點手指頭，自是對那林芳華憤恨在心。

後來你奶奶做主把我從趙家接進來，雖是有她對趙家的幫扶，也有對我的愛惜，但更多的卻是為了給她在顧家的權勢和地位找個幫手和傀儡。我進顧家這麼多年，雖表面看起來權勢煊赫，但內里上什麼事情不是在按你奶奶的心思來辦呢？且許多你奶奶不便出面的事，也是我來在外做壞人，你奶奶在里卻既得了名聲又得了銀子。

現在你自己細細品味下，你覺得你奶奶是會喜歡一個精明能幹頗有城府的傀儡呢，還是喜歡一個頭腦簡單嫉妒心強又名聲極差的傀儡呢？我這些年來在外面裝出的那副樣子，還不是為了不引起你奶奶的懷疑，能把這傀儡做的長久些嗎？若是一旦給你奶奶知道我對她有了二心，怕就算是血肉親情，咱們也逃不過你奶奶的毒手的，誰讓我也是趙家人誰讓我又知道的太多了呢。

反倒是現在，一切不是都挺好的嗎？你奶奶對咱們沒什麼懷疑，且多少心裏還有些愧疚，因此在顧家也是有補償咱們幾分的。可你奶奶往後的日子還能有多長呢？我肚子裏這次懷的可是個男孩，等我把孩子生下來了，自有的是時間和資本跟他們這些人慢慢的磨，到時這整個顧家早晚還不都是咱們的天地？”

“這......”

顧婉夏聽了趙秀月的話后一下子便愣住了，原來娘親她隱藏這麼些年都是為了騙過奶奶？雖然之前趙秀月也有對顧婉夏透漏過顧老太太那邊一些零星的事情，但終究不多。所以這次顧婉夏一下子接收到了林芳華推來的如此眾多的信息倒是驚的重新呆坐回到了床邊。不過好在顧婉夏一直養在趙秀月身邊，對趙秀月的話向來深信不疑。即便是顧老太太對她疼愛有加又偏心之極，但在顧婉夏心裏也是不及趙秀月的地位的。所以趙秀月的話，顧婉夏只是前後那麼思量了一番便選擇深信不疑了。但是有件事情她卻是自己如何也想不明白，只好再度抬頭看向燭火下面容異常精緻的娘親問道：

“可是我不懂，奶奶和爹爹為什麼突然對顧婉秋那個小女昌婦那般的好了呢？原本奶奶和爹爹不是都很厭棄她的嗎？聽說當初讓她上花轎前，奶奶還派人給她灌了葯的，怎的現在奶奶和爹爹反倒把那浪蹄子當成個寶貝似的捧在手心裏了？聽說奶奶還吩咐了明天要來咱們熹月院把娘給我準備的嫁妝搬着走給那個賤人帶上。我不服！我不服！奶奶和爹爹他們這是怎麼了？怎就突然間變成了這個樣子了？”

“呵，婉夏啊，你也知道你奶奶在婉秋上花轎的時候給她灌了葯的啊？就是因為灌了葯她還不死，現在才會變成這個樣子啊。人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現在這顧婉秋就是遇到自己的後福了。不過有那樣一對兒爹娘，還有那樣一個奶奶，又嫁了那樣一個短命鬼。這顧婉秋的後福，呵呵，我看也是長久不了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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