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她站在蘭皓成的身邊,不時提醒他該注意的地方,比起助理,感覺她更像個保母。
這時,她踮起腳尖,似乎在人群中尋找什麼人,不經意的,她的視線在半空中對上他的,連忙冷哼一聲,賭氣的轉開臉。
關仲弦失笑。
「啊?你是到哪裏拐來的?她看起來活像是未成年少女耶!」林奇德低聲驚呼,表面仍不動聲色。
「她早就成年了。」關仲弦不只一次抓到她偷看他,她這個小動作讓被生氣、沮喪、無奈、嫉妒淹沒的他獲得一絲救贖。
「喂,你們交往多久啦?」林奇德繼續發問。
「五年了。」關仲弦苦笑,然後深吸一口氣,隨着董俊蘋走到展場的另一端而移動腳步,一邊注意着周遭的人事物。
「五年?!真久,怎麼還不結婚?」林奇德不愧是八卦大王,竟然能夠一邊探聽八卦,一邊保護董俊蘋。
「林先生,你是太閑啦?」關仲弦莫可奈何的反問,要不是不能拔掉接收器,他肯定直接結束通訊。
「沒辦法,誰教你的嘴巴緊得跟蚌殼一樣,怎麼探聽都探聽不出來,現在有機會,一定要好好的追問。」
關仲弦哼笑一聲,不做回應,不引人注目的隱身在人群中。
「小關,董小姐要離開了。」林奇德提醒道。
「知道了。」關仲弦才要跟上董俊蘋與林奇德的腳步,眼角餘光瞄到一道熟悉的身影,當下頓住,想弄清楚是否看錯了。
他竟然看見兄長新婚不久的妻子穿過賓客群,走向單佑琳與蘭皓成,嘴巴熱絡的呼喚着單佑琳的名字,單佑琳聽見了,停下腳步,站在名喚「蝶戀」的花藝作品旁邊,與嫂子交談。
嗄?咦?
關仲弦震驚的盯着她們兩個,嫂子拉了拉單佑琳的耳朵,單佑琳縮起肩膀躲避,然後在單佑琳的引領下,與蘭皓成會合,三個人站在一起聊天,單佑琳象是在介紹嫂子給蘭皓成認識。
突然,他頸項的寒毛直豎,全身一凜,察覺到危險,趕緊四下張望,終於看見離他們三人不遠處有小小的騷動,兩個穿着正式的男人正在打架。
不知怎地,他有個直覺,好像會發生什麼事,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
「小關?你在哪裏?」
林奇德的聲音即使很大,但是他心臟的跳動聲已經大過一切。
關仲弦一邊往單佑琳那邊移動,一邊注意那兩個打架的男人的動靜。
「小關?」
希望來得及。
那兩個男人彼此扭打,不分軒輊,你一拳、我一腿,旁邊的賓客們驚呼出聲,讓開一處空地,讓他們兩個打個夠。
有人在喊着什麼,警衛與幾名跟他一樣是保鏢的人也上前,想要阻止。
但是,來不及了。
一個男人一拳打得另一個男人重心不穩,倒靠在「蝶戀」上,「蝶戀」為之撼動,搖晃幾下后,數十公斤重的花架就這麼倒向單佑琳。
佑琳!
「啊……」
不知是誰發出尖叫聲,展場頓時亂成一團。
「快!叫救護車!有人被壓在下面!」
沒有人理會那兩個始作俑者,忙着搶救被壓在花架下的傷者。
「……琳……佑琳……」
單佑琳眨了眨眼,覺得自己好像被撞昏了,什麼都看不見,好像過了很久,又好像是一剎那間,她的視力漸漸恢復清晰之際,映入眼帘的是關仲弦的臉。
「仲弦?」她輕聲喚道。
關仲弦的眼裏除了深深的情感之外,還多了一絲痛楚,微微扯動嘴角,汗水自額頭滴落在她的頰畔,對着旁邊的人說:「她沒事。」然後低頭看着她,「你等等,他們要把花架移開。」
單佑琳這才發現自己被壓在他的身下,而花架壓在他的背上,不禁睜大眼,「仲弦!仲弦……」她的聲音顫抖,伸出自由的右手,撫過他冒汗的臉龐,「仲弦……」
因為車禍械鬥而造成的傷口再次裂開,鮮血迅速染紅了他的肩膀,關仲弦淡淡的笑道:「我沒事。」
旁人很快的把花架自他身上移開,他的意識很清楚,但是動作遲緩,得由人攙扶起來。
單佑琳站起身,看清楚他的模樣,眼前一黑,顫抖不已的伸出手。
關仲弦用沒什麼力的右手握住她的手,再次強調,「我沒事。」
林奇德與董俊蘋穿過人群,走了過來。
「小關!你沒事吧?」
關仲弦搖搖頭,任由單佑琳拉着他走向後門,一邊交代道:「你跟老闆講一聲,請他派小管接我的位置。」
「嗯。」林奇德點點頭。
救護車停在後門,關仲弦在醫護人員的攙扶下上了車,他的目光鎖在單佑琳的身上。
「佑琳?」
她這才象是自夢遊里清醒,紅着眼眶上車,驚魂未定的看着他受傷的右肩。
醫護人員才要關上車門,嫂子追了上來。
「等等我!好了,走吧!」
關仲弦脫下禮服外衣,白襯衫有大半染上血色,他面無表情的讓醫護人員幫他做基礎治療,視線在單佑琳與嫂子之間來回,終於從她們的五官察覺到一個事實。
「你們……」
「她是我姊姊。」單佑琳解釋。
關仲弦揚起眉頭,蒼白的臉上閃過一抹譏誚。
「咦?」嫂子也發現其中的關聯,「佑琳,你認識我小叔?」
單佑琳象是吞了十顆雞蛋,瞪着姊姊與關仲弦。
奇妙的沉默,籠罩着車廂。
【第八章】
「什麼?又出事!」關柏軒打出一記東風,對着手機大吼。
幫忙拿手機的阿發閉上眼睛,不敢躲得太明顯。
「啊是怎樣?不是叫他在家裏好好的休息嗎?嗄?他去工作?」
小弟清仔不得不把手機拿開,離耳朵遠一點,避免耳聾的不幸命運,待關柏軒的吼聲小到聽不見,他才敢將手機重新貼近耳朵。
「老大……二少想去工作,身為小弟,我……」
「我平常供你們吃、供你們喝,你們連看一下我弟弟都會失誤,我養你們這群白痴有什麼用?」關柏軒以流暢的台語大聲罵道。
這時,身穿名牌西裝的男子大叫:「自摸啦!」
原本正在聆聽關柏軒罵人的其他兩名男子,注意力馬上回到牌桌,紛紛檢查自己的牌,發現對方真的自摸后,開始跟他討論了起來。
清仔揉了揉受創的右耳,將手機換到左耳,「老大,沒辦法啊……」
「輸錢了啦!還老大?!」關柏軒掏出錢。
那名西裝筆挺的男子算完錢之後,把一半的錢放進吊在燈架上的小鐵桶里。「帥啦!今天換我大開殺戒了。」
「你看,都是你啦!」關柏軒遷怒。
清仔連呼吸都不敢太大聲,深怕老大火大起來,他的項上人頭會不保。
「╳的,他在哪間醫院?」關柏軒的態度稍微軟化。
另外三位牌友的六隻眼睛全都投射在他的身上。
他看見了,馬上大吼:「一天到晚惹是生非,能不能讓我好好的打牌啊?嗄?右肩受傷?男子漢受點傷,應該的啦!」
說完,他推開阿發的手。
「我這個弟弟喔……沒用啦!」他用台語對着牌友們叨念。
「誰家弟弟不是這樣?」
「就是說嘛,受不了。」
「談他們做什麼?一想到心情就差,打牌!」關柏軒的嗓門比誰都大。
「耶!打牌!」
一旁的阿發繼續跟清仔講電話,了解實際狀況,忽然,他立正站好,對着手機連連稱是,不一會兒,他躡手躡腳的來到關柏軒的身旁,小聲的在他耳邊說了兩句話。
「拿來!」關柏軒喝道。
阿發恭敬的遞出手機。
關柏軒示意阿發幫他打牌,起身走到門外。
「喂,老婆……」
牌桌旁的其他三人全都面色一凜,頗有肅然起敬的意味。
醫生重新縫合關仲弦的傷口,叮囑着注意事項。
單佑琳在一旁拿着筆與記事本,一一記下,一邊詢問不明白、不清楚的地方。
「放心,基本上只要不沾到水,定期來醫院換藥,很快就會好,骨頭照過X光了,沒有碎掉,關先生很幸運。」醫生保證道。
「嗯。」單佑琳點點頭,很認真的抄寫筆記,「醫生,那他需要做腦部斷層掃描嗎?我怕花架壓下來的時候有撞到他的頭。」
「我沒撞到頭。」關仲弦終於開口了。
「喔。」單佑琳欲言又止的看着關仲弦,好一會兒才轉向醫生,「那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