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你還去酒店找女人!你根本不想跟我結婚,不是嗎?」她對着手機大叫。
門口抽煙聊天的工作人員們轉頭,看着單佑琳。
她恍若未覺。
「我沒有不想結婚,只是不想讓你知道我家是黑道,你看,你知道的結果就是要跟我分手,我敢讓你見我的家人嗎?」
「我說的是在我提出結婚的要求時,你為什麼遲疑那麼久?」單佑琳才不管現在是早上幾點,聲音愈來愈大,「那肯定不是因為你不想讓我見你的家人。」
關仲弦為之語塞。
「我跟你相處了五年,即使我不知道你家是黑道,也夠了解你的沉默代表什麼意義。」她吸了吸鼻子,哭着將這個傷她最重的事實說出口,「你根本沒想過要跟我結婚。」
說完,她狠狠的按下結束通話鍵,蹲在路邊,痛哭失聲。
關仲弦聽着手機傳來通話斷訊的聲音,沮喪的垂下拿着手機的手,懊悔着自己應該跟她認錯,哄她,不管她說什麼都是對的……但是她因為他家是黑道便要分手,他又怎麼可能應和她?
這時,稍稍露出一點光芒的太陽躲到雲后,豆大的雨珠從天而降,一顆、兩顆……很快的,織就了一張雷霆萬鈞的雨幕。
這樣的大雨,在這個令人心傷的時刻,關仲弦想起了與單佑琳相遇的那天……
【第六章】
五年前
如果一個人的人生之中,必定要經過所謂的高潮與低潮,順遂與不順遂,成功與失敗的話,那麼關仲弦覺得,談戀愛就是他這輩子最低潮、最不順遂與最失敗的事情。
一大早,交往三個月的女朋友以五封簡訊──因為內容太長,只能分五次傳──要求分手,理由是跟他交往的三個月以來,她竟然胖了五公斤,還指責他不該煮太多美味的食物害她變胖。
好吧!廚藝好是他的錯,但是為什麼不當面跟他說,他好改進呢?
為什麼要傳五封簡訊,洋洋洒洒的將他的缺點條列出來,最後也沒提出改進的要求,就跟他分手?
收到簡訊之後,關仲弦馬上打電話給女朋友,希望能挽回她,誰知道電話里傳來甜美的機械女聲,說這個號碼已經無人使用,要他查明后再撥,他當下只覺得烏雲罩頂。
他特地請了假,要去女朋友的住處攔人,沒想到在她住處的樓下看見她與另一個男人狀似親密的走出來。
原來那五封簡訊不只是分手信,還是劈腿的前兆。
或者,他其實只是她的備胎。
關仲弦沒有上前去演出「前」男朋友痴纏的戲碼,只是不知所措的在街頭閑逛。
雖然才交往三個月,他卻是很真心誠意的對待女朋友……啊,現在變成「前女朋友」了,他想的不是失戀的痛苦,而是怕兄長萬一知道他跟女朋友分手,又會搞出什麼事情。
一想到兄長「安慰」他失戀的手段,關仲弦就頭皮發麻,所以能瞞多久是多久。
打着這樣的如意算盤,他卻因為失戀,心情實在太過惡劣,而開車前往花蓮。
現在好了,因為一時的衝動,導致他隨便跟租車行租的車子拋錨在濱海公路,打電話跟租車行求救,他們承諾會儘快到現場,但是都過去兩個小時了,卻連個影子也沒見着。
「有夠倒霉的!」他狠狠的踢了下輪胎,帶着海潮味的空氣與美麗的藍色海洋都消弭不了他內心的失落。
翻開關仲弦的戀愛史,只有一個「慘」字可以形容。
他的初戀是在幼兒園的時候,因為喜歡上幼兒園的女老師,天天哭着不要回家,後來女老師被老爸追走,他的初戀就這麼夭折了。
第二次戀愛是在小三的時候,有一個可愛的轉學生轉來,剛好坐在他旁邊,兩人住得很近,常常一起上下學,那個轉學生也很喜歡他,但是有一次他被兄長惡作劇,脫光光在庭院裏到處跑,被轉學生看到,從此她再也不跟他說話。
愈挫愈勇的他,第三次戀愛是在國三的時候,話說哪個青澀少年不對「嘿咻」這回事感興趣呢?就在他要攻頂成功時,他家兄長被敵手追到跳進他的房間,當場破壞了他的「第一次」,女方也因此知道他家是黑道世家,當然,他的戀情也就此終結。
之後的無數次戀愛,不是夭折,就是因為一些狗屁倒灶的事情而結束,關仲弦開始相信,如果他喜歡上一個人,絕對不能被家人知道,更要經過理性、深思熟慮,以及全盤計劃,務求一次成功,才能夠追求對方。
不過想是這樣想,事實與預想總是有一段落差,事實就是他的戀愛即使沒有家人插手,也很難熬過三個月。
這次這個,交往好不容易突破了三個月,他天天都想放鞭炮慶祝,怎麼知道,終究還是逃不出厄運啊!
突然,一滴雨落在他的頭上。
關仲弦咒罵出聲,雨勢同時逐漸加大,他想進到車子裏避雨,卻發現車門卡住了,根本打不開。
「╳的,有沒有這麼倒霉啊?」
他又是踢又是踹的虐待車子,車子依然不動如山。
最後他全身都濕了,也無所謂避不避雨了。
「倒霉透頂。」
關仲弦打了個噴嚏,抹了抹被雨淋濕的臉,坐在車子的引擎蓋上,出神的望着大海。
「欸……先生?」
他沒理會這個聲音。
「先生?」
他轉頭,看向聲音的來源,這才發現叫他的人是個穿着黃色雨衣的女生。
「有事?」他揚起眉頭,冷冷的問。
「呃……呃……」她吞吞吐吐好一會兒,「沒事。」
關仲弦轉移視線,繼續望着海發獃。
女生走到旁邊不遠處,頓住腳步,又轉了回來,「先生……」
他瞪着她。
她有些退縮的看着他,久久才又開口,「你是不是想……喀嚓?」她雙手掐住脖子,翻白眼兼吐舌頭,發出呼吸困難的聲音。
要不是現在心情太差,他真的會笑翻過去。
「你以為我會跳海?」
「啊……」她恍然大悟,尷尬的笑了笑,「我誤會了嗎?既然是誤會,那就再見了。」
望着她蹦蹦跳跳離開的身影,關仲弦也不知哪根筋不對,開口叫住她,「小姐。」
「嗯?」她停下腳步,轉頭看着他,清澈的眼裏有着不受陰暗天氣影響的開朗。
「我看起來很難過嗎?」
「啊?」
「不然你怎麼以為我要跳海?」
她的眼睛骨碌碌的轉動,眨了眨,「說難過也不是,只是好像很失望,還是什麼的……想想你的家人跟朋友,想想快樂的事情,為了一個人想不開……這世界上沒有解決不了的事情。」
關仲弦冷笑兩聲,「我是有點失望,不過還沒有到要跳海結束生命的程度。」
「喔……」她點了點頭,走向一旁的機車,打開置物箱,從裏頭取出一件雨衣,「雖然已經來不及了,但你還是穿一下吧!不然感冒了很麻煩。」
他看看雨衣,再看看她,不由得大笑出聲。
「咦?你在笑什麼?」她疑惑的問。
「你讓我一點難過的念頭也沒有了。」他擦拭笑出淚水的眼角。
她一頭霧水的看着他,不清楚自己到底做了什麼。「先生,你……是不是……」她比出腦袋壞掉的手勢。
關仲弦笑不可遏,不答反問,「你騎車走濱海公路?」
「對啊!我是來出差的。」她點點頭。「你穿上雨衣吧!要看海可以,穿雨衣看,不然進到車子裏看。」
他縱身一躍,在地面站定,接過她遞上前的雨衣,想要穿上,卻發現雨衣的尺寸明顯小了不只一號,他連手臂都穿不進去,只好披在頭上。
「我的車子拋錨了,租車行的人讓我在這裏等了兩個小時。」
「哎,這裏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等兩個小時是正常的。」她揮揮手,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那下雨了,你怎麼不進到車裏避一避呢?」
關仲弦聳聳肩,「車門卡住了。」
她愣了愣,「你真的不是普通的倒霉。」
「我習慣了。」他自嘲的笑說,「我曾經露營的時候迷路,結果得找山洞睡,好不容易找到的山洞竟然是蛇窩,你能想像被一群蛇追着跑的畫面嗎?」
那是他高一暑假的事,兄長說是男人就得在高一的時候登山露營,帶着一干人豪氣十足的上山,但是走到一半他跟丟了,一個人在野地求生了兩天,兄長才找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