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別讓我恨你宮莫妖
說到這,他幽幽轉過了身,那嫵媚至極的臉蛋上,滿是哀戚之色,脂唇上的笑容也變成了凄楚的笑靨,藍紫的瞳孔里更是氤氳出了水汽……此番模樣怎麼看,都像是一個被丈夫拋棄的棄婦一樣。
骨銀銀見他如此凄婉如同棄婦的模樣,沒氣的險些噴出一口血來,指着他的手指都有了一絲顫抖,“你,你簡直就是顛倒黑白,無恥到了極點!”
他那副棄婦的鬼樣子是搞什麼?什麼叫她要對他負責,有沒有搞錯!昨天抵死都要糾纏她不放,七八回都還不夠的混蛋是誰?!
明明是他對她下了葯在先,用邪術迷惑她在後,好了,現在吃干抹盡了,居然把帳全賴到她頭上了,他還真是說的出口,做得出來!!
誰曾想,聽到她這樣的指責,宮莫妖臉上的神情反倒更無辜了,三兩步走到了榻邊,一把握住了她顫抖的小手捂到了自己的胸口上,一派的楚楚可憐相,“不要拋棄人家,好不好嘛~。”
感受到掌心下,他那狂熱跳動的心臟,骨銀銀心頭一顫,忙猛地將手從他手裏抽回,迅速重新躺回了被子裏,將自己整個嚴嚴實實的裹了起來,再冷利的話也知對這個無賴無用,故只得憤恨的大罵,“滾!給我滾!!”
“銀銀別生氣了好不好?這樣裹在被子裏是很容易窒息的……。”宮莫妖嘆了口氣,瞬間收斂了那副棄婦般的鬼樣子,一臉擔憂的伸手拉了拉她緊裹成了一團的被褥,見實在拉扯不開,只好嘆息妥協,“昨兒你想必也是累的不輕了,我這就去外頭給你買些吃食補補,可好?”
縮在裹緊的被子裏的骨銀銀聽到他這話更是氣的咬牙切齒,索性悶不吭聲,動也不動,不作半點的回應。
宮莫妖見狀,只好作罷,轉身到了桌前,將手中毛筆擱到了硯台上,拎起桌上墨跡還未完全乾涸的畫紙,一邊慢條斯理的卷着,腳下一邊朝門外走去。
他卷的極慢,所以並未能讓整幅畫的畫中景緻捲入遮掩,清晰可見,那白如白玉般細膩的畫紙上,赫然所畫的,正是一副栩栩如生的美人半羅圖。
圖中的女子烏髮披散於胸前,只有的半張側臉是道不盡的風情萬種,微垂的烏黑長睫下,半露的瑩綠瞳孔妖氣畢露,微勾的紅唇宛若絳唇一點,令人只看一眼,怕是都要被勾了魂去。
只是,這才是她魅惑人心的冰封一角,這幅圖上的她,最是打眼的地方,更莫過於,她半羅在外的背部。
她的背上,竟刻有一朵栩栩如生恰若正在綻放的曼珠沙華圖……且這曼珠沙華並非古書所記載言及的那般血一樣的紅艷,而是點漆般的黑。
紅色的曼珠沙華,會透出血腥,與瑰麗艷極了的一面,而黑色的曼珠沙華,所透出的,是完全不同基調的妖邪之氣,以及,森然的死亡氣息。
行走卷畫間,宮莫妖的視線一直都未移開過畫紙一星半點,藍紫色的瞳孔里,盛滿了複雜的陰霾。
待他走到了門前時,畫紙恰好完全卷好,紙上的‘迷人風景’全被掩藏其內,他的頓了頓,頭終究是往後轉了過去,看到榻上蜷縮成了一團,像極了一條還未破繭而出的毛毛蟲蛹的東西,不知不覺的,他眼底的陰霾不着痕迹的褪了些許。
“你,到底是誰。”用了幾乎只有他自己能聽到的低沉聲音吐出這幾字之後,他便眯了眯眼睛,將視線從她的身上移了開來,同時轉回了頭,腳步跨出了門檻。
出門之後,他還不忘‘貼心’的將門給掩了上。
聽到關門的聲響后,骨銀銀方才從‘蟲蛹’被子裏鑽了出來,只露出了一顆腦袋,兩隻眼睛跟惡狼似的盯了緊閉的大門好一會,見那扇門未在打開,才徐徐吐出一口濁氣,緊繃的神情才稍稍舒緩。
揉了揉眉心,骨銀銀疲憊的閉上了眼睛,絳唇卻扯出一抹冷笑,“宮莫妖,別讓我恨你,這個後果,你承擔不起。”
清晨白霧深深,倒像是為桃園更添上了一層神秘飄渺的面紗,令桃園越發像極了仙山仙塢。
宮莫妖出了房門之後,並未往山塢的谷口走去,而是相反的,倒往山塢更深更高的地方行進。
別看他腳步十分的懶怠,但是腳程卻非常的迅速,細看,更會發現他腳上踏着的一雙月白錦緞靴子,竟然沒有挨到地面行走,像是懸空踩着空氣在行走一般。
或許,也正是因為如此,他的靴子,從來都那麼的乾淨,一點塵埃也不染。
約莫一刻時辰的功夫,他已經離他的目的地,一座桃林深處的四角涼亭,只差咫尺之距。
這座涼亭與四合院的建築都是同樣的格調,淺黃的桃木所築,蓋頂鋪了上層的青瓦,亭面鏤空的四方,都掛着青紗,只是青紗並未放下,都以銀鉤收攏鉤掛着。
若在這樣的幽靜桃園美景中,精巧脫俗的涼亭里彈琴烹茶,作畫吟詩,那必定是極附庸風雅的事情。
誠然,此時的涼亭里,確實有人正在煮水烹茶。
只可惜,除此之外,此人既無彈琴唱曲兒,也無作畫吟詩,就連模樣,也無半分文人騷客的模樣,反之從頭到尾,從上到下的一身血紅勁裝,無一處,不透着草莽江湖人,才有的肅殺氣息。
這樣的人,與這樣美妙絕倫的景緻襯起來,簡直就是格格不入,讓人瞧了,只覺好生的怪異。
到了亭前,宮莫妖卻是駐足不再前行,雙手握畫負在背上,閑暇懶散的樣子,像極了正在欣賞亭里亭外的風景一般,“小冥冥近日尋人的可真是見長了,不過短短几天的時間,就已經找到了為師這方秘密的據點。”
“師傅!”坐在石椅上一直專註於爐上茶湯的庄冥像被嚇了一跳似的,幾乎整個人都是從椅子上彈了起來,翻着小爐蓋子的手更是大意的打翻了整個的紫砂茶。
幸而亭外的宮莫妖眼疾手快,指尖拈花一彈,花瓣便仿若小巧的暗器一直射向了紫砂茶壺。
說來也是奇怪,這花瓣明明那麼柔軟嬌嫩,卻在碰到紫砂茶壺的剎那,竟發出了叮的一聲清響,而且還不偏不倚的,將倒翻的茶壺不差分毫的硬給打回了原來的小巧火爐上,就好像一直無形的手,把倒翻的茶壺給扶回了原來的位置一樣。
“一向謹慎小心的血殺,竟也有老虎打盹鬧迷糊的時候?”宮莫妖一邊笑着打趣,一邊移步進了涼亭。
“徒兒……。”向來算得上是巧舌的庄冥,這次卻怎麼也想不出半個字來解釋自己剛才粗心大意的行為,一雙血色蝶翅般的雙睫垂的很低,讓人根本看不見他這雙唯一露在面巾外的眼睛裏,到底是個怎生的神情。
“說吧,到底是什麼事情,竟能令從小都謹言慎行的小冥冥你,如此的心不在焉?”宮莫妖單刀直入的問話間,大刺刺的在庄冥的對面石椅上坐了下去,視線直勾勾的盯着庄冥那張掩了面巾的臉,掛在嘴角的慵笑有讓人察覺不到的凝結痕迹。
比起經常身處幽宮的小徒弟花姒鸞,以及常年在外闖蕩的大徒弟楚宴,這個常年伴在他身邊的二徒弟,他是比誰都了解不過。
自然,這心思一向極會掩藏的二徒弟,現在到底是個什麼心思,他心知肚明,何況這個徒弟,還把江湖弄得人仰馬翻人盡皆知了。
“徒兒,徒兒只是想知道……想知道小師妹,現在是否,是否是在師傅手中?”庄冥問的有些小心和緊張,但沒人知道,他現在的一顆心,更是已經提到了嗓子眼兒了。
四天沒日沒夜的奔波,行走於各個大大小小的專收線報的情報門派,就為找尋那個毫無半點蹤跡可循的女人,幾乎一個安穩覺都沒睡過,尤其每每想到那空無一人的山洞裏外的一灘彈殷紅刺目的血跡,他覺得自己整顆心都被人拽在了手心裏,痛也好樂也好,已經完全受了他自己的控制,完全掌握在了別人的手心裏……
到現在,他幾乎可以稱得上是心力交瘁了。
“小師妹?”宮莫妖拎起爐上的紫砂茶壺,往自己面前的紫砂茶杯中,徐徐注入清香撲鼻的茶湯,“小冥冥似乎是忘了,為師之前是怎麼告訴你的,小鸞鸞已經死了,已經死了,再也不會活了。”
庄冥一怔,有些張口結舌,“師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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