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又過了七日,當蘇墨弦再次出現在西樓的時候,傾城偷偷將藍姑娘從樓梯上推了下去,剛剛進門來的男子,眸光一瞥,當下足尖輕點,衣袍翻飛,便穩穩將藍姑娘摟入懷中,如謫仙一般,整個過程行雲流水,美得讓人驚嘆。

周圍一片喝彩,為這對郎才女貌。

藍姑娘逕自緊緊抱着蘇墨弦的腰,將臉深深埋入他懷中,嬌嗔,“討厭啊,我等你好久了。”

討厭啊蘇墨弦,我等你好久了……讓我這麼等,你都不心疼嗎?

蘇墨弦俊美的身形幾不可察一僵。

那一晚,傾城又彈了一夜的琴。

其後一連半月,蘇墨弦夜夜現身,不過僅限於喝喝小酒,聽聽小曲,和藍姑娘說話似真似假,對於一直在一旁彈琴的第三個人傾城,他視若不見,卻也沒有出聲讓她離開。

月圓那夜,蘇墨弦喝了不少的酒,半醉半醒的時候,他微微闔着眸子靜靜聽曲,藍姑娘上前來扶他,“去床上躺會兒吧。”

蘇墨弦點頭。

身體大半的重量落在懷中的美人身上,蘇墨弦腳步凌亂,他原本酒量極好,此刻倒像是大醉了三天三夜。

傾城一直靜靜垂眸,此時倏然閉上眼,同時指尖拂動,一段特定的旋律出來,古琴機關驟然開啟。

當下,房間裏原本的旖旎徹底不見,殺氣四起,數十支袖箭射出,凌冽殺肅,齊齊對準蘇墨弦的心臟。

傾城雙目微眯,緊緊注視着,只等着看袖箭刺進前方酩酊大醉的男人心臟。

半月,整整十五天,她用藥、用香、用琴,一點一點不動聲色下毒化他修為,就是為了等待這一刻。

眨眼,就可要他性命。

然而,怎麼也沒有想到,那個前一刻方還酩酊大醉的男人,倏然之間,周身氣息頓變,快到傾城毫無所覺,快到連攙扶他的夜闌根本來不及出手纏住他,便只見眼前玄色身影一晃,蘇墨弦輕鬆躲過暗殺,不止,他竟已到閃身到了傾城近前。

深暗的眸子如千年的古井,表面上看不出絲毫的微瀾,可有一點卻再清楚不過,他沒有中毒,方才醉酒一般無能為力不過是假象。他直直盯着傾城,出手如疾風。

傾城雖然學了武,可她學習時年歲已大,又只有一年的時間,大半的功夫都花在暗器之上,輕功也只學了皮毛,更遑論此刻與她面對面對敵的是蘇墨弦這樣的高手。

她連垂死掙扎都來不及,只能死於蘇墨弦掌下。

所幸那邊夜闌已極快返身,危機關頭與蘇墨弦對上一掌,同時將傾城推開。

傾城只聽得一聲冷笑,下一刻看去,便清楚看到蘇墨弦如探囊取物一般,撕去了夜闌臉上的□□。

“這張臉,你還不配用。”蘇墨弦的嗓音仍舊似笑非笑,甚至聽不出殺氣。

夜闌低呼一聲,下意識抬袖,返身遮掩真容。

傾城睜大了眼睛,震驚不已。

她雖不是高手,卻也知道夜闌的修為已是極高,而修為這麼高的夜闌,竟然在全力對抗蘇墨弦時被蘇墨弦輕輕鬆鬆撕掉了□□。

若是方才他再狠一些,可以說,此刻夜闌已經沒命。

然而,蘇墨弦卻顯然沒打算對夜闌趕盡殺絕,他甚至並不好奇夜闌的真容,扔掉□□以後,蘇墨弦的目光便落在了傾城身上。

傾城雙目微眯,戒備的,蓄勢待發的姿態。

蘇墨弦忽地出聲,“真這麼恨我?”

嗓音很低很沉,聽不出絲毫的情緒,傾城的心卻下意識輕顫。那一剎那,竟有被他看穿的錯覺。

下一刻卻反應過來,不可能,正如夜闌一舉一動都練得和傾城神似,傾城亦已逼得自己渾身上下再找不到半點傾城的影子。一個渾身上下沒有半點傾城痕迹的傾城,他怎麼可能認得出來?

想來,每一個想要殺他的人,自然都是恨他的。

傾城唇角勾起冷笑,決絕地回他,“是。”

同時,袖中拳頭緊握,毒針,當下迸發如雨,無一不是對準蘇墨弦的命脈。

蘇墨弦面無表情看了她一眼,衣袍翻飛之間,他矯若游龍,那漫天而下的細密的毒針,竟沒有一根近了他的身。

傾城看得愈加的不甘心,為什麼,他可以活得這麼好?她機關算盡的局他根本沒入,她苦苦修鍊的暗器,也不能奈他分毫。

傾城再次發動一輪攻擊,已經失去理智般瘋狂。而這一次,蘇墨弦卻似乎沒了耐心,他忽地出掌,掌中蓄積內力,竟將傾城漫天的毒針全部吸引過去,成了一團針雲一般,盡在他掌握。

傾城睜大眼睛,下意識地後退兩步。

蘇墨弦微微眯着眸子,盯着她看,他隨手可以將這些毒針悉數還給她。

這片刻里,夜闌已用絲巾覆面,出手糾纏殺心已動的蘇墨弦。然而,蘇墨弦單手與她交手已耗盡她全力,而蘇墨弦的目光甚至沒有從傾城身上移開半寸。

忽地,蘇墨弦雙目一斂,掌中內力迸發,眼見就要將毒針送出,這樣的局勢下,毫無懸念會對準傾城,傾城自知自己根本不是蘇墨弦的對手,早已無計可施,縱然心中不甘痛恨翻滾,也只能緩緩閉上眼睛。

夜闌驚呼一聲,“小姐!”

行動早已先於指令,藍衣翻飛,夜闌以身去擋傾城。

然而,預期的死亡並未來臨,耳旁,只聽得密密麻麻的銀針釘入木樑的聲音,傾城睜開眼睛,只見自己和夜闌全都安然無恙,餘光瞥過,木樑之上,一片銀光閃閃。

傾城睜大眼睛看着眼前的男人,而他,從頭到尾,目光就不曾從她身上移開過。

此刻,他不疾不徐上前來,面無表情地說:“跟我回去。”

傾城冷笑,回去?再一次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嗎?

眼中,恨意翻湧。

夜闌即使不敵,使命也要支撐着她戰至最後一刻,然而,終究還是不敵,不過一招,夜闌倒下,蘇墨弦就要捉住傾城的手。

卻在這時,房門倏地被一陣風力猛然推開,同時,凌冽的殺氣直逼而來。

蘇墨弦雙目微眯,循着練武之人的警覺,出手,便是十層功力迎敵。

兩人皆是出手如電,一陣如影如幻的交手之後,兩個身形如玉的男人各自落地。

蘇墨弦凝目看去,只見眼前的男子一身錦衣華裳,銀質面具覆臉,不見真容。

那人並不出聲,夜闌早在兩人交手時護着傾城站到男子身後,此刻,男子往夜闌遞去一眼,夜闌領命頷首,帶着傾城便要離開。

蘇墨弦眸色一暗,揮袖,房門“啪”的一聲便被關緊。這喘息的時間,蘇墨弦飛身去捉傾城,“你不準走!”

銀面男子終於輕笑出聲,“王爺當我死了嗎?”

聲未落,已側身去攔,兩人再一次交手,一時間,這原本旖旎的房間徹底混亂。

蘇墨弦和銀面男子之間分毫不讓,蘇墨弦一定要捉傾城,銀面男子一定要讓傾城離開,兩人修為不相高下,一時間,傾城既不能離開,也沒有落入蘇墨弦手中。

傾城緊緊蹙眉看着如影似幻的兩人,眼前看來,他們不過是在耗着,看誰的內力先被耗盡。與夜闌相視一眼,夜闌無奈地搖頭,兩人正無計可施之間,只聽得外面傳來一聲,“王爺,不好了!林妃娘娘無故摔倒滑胎,此時母子命在旦夕。”

傾城渾身一震,林妃娘娘?母子?

先帝的林淑妃竟然成了蘇墨弦的林妃娘娘,還懷了他的孩子!

傾城只覺有冰冷從足下直竄頭頂,可惜手中已無暗器……

“啪!”

傾城正恨不能讓蘇墨弦死,耳邊,渾厚一聲掌力傳來,便見蘇墨弦和銀面男子已分開來,蘇墨弦一連後退數步,唇角鮮血刺目。

“王爺是擔心家中妻兒,分了心吧。”男子仍舊漫不經心的語氣,“我也不想別人說我趁人之危,今日便如此吧,我不佔你的便宜,你也別想動我的人。”

蘇墨弦緊緊抿着唇,臉色已現蒼白。深暗的眸子忽地再次瞥過傾城,而後落在男子臉上,沉聲道:“最好如此,否則,若她再妄想行刺,本王必定要她性命,絕不手軟!”

男子只是笑。

蘇墨弦離開,他受傷應不輕,行走之間卻看不出絲毫異樣。

真是個善於偽裝的男人。——傾城恨恨地想。

“等等!”男子卻忽然叫住了他。

蘇墨弦腳步一頓。

銀面男子緩緩走來,目光瞥過夜闌,“你是怎麼認出她不是那個人的?”

傾城神色微動,這也是她最關心而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

夜闌天生就很會模仿,她還練過縮骨功,為了模仿傾城的身段,她甚至收縮了骨節。更別說舉止神態,回眸淺笑這些,連傾城自己都看不出破綻。

蘇墨弦唇角微勾,背對着男子,目光瞥過夜闌,又看了眼傾城,“告訴你原因,好給你改進的機會,再一次刺殺本王嗎?”

傾城冷笑,是啊,蘇墨弦怎麼會這麼蠢,給人殺他的機會?

“告訴你也無妨,”不想,蘇墨弦隨即開口,嗓音忽地有些輕遠,“我怎麼會認不出自己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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寵妃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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