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2
冷，非常冷。
刺骨的寒意從胃袋擴散至胸肺，密密麻麻地扎着狄俄尼索斯的血肉和內臟。
狄俄尼索斯握住杯子的手青筋暴起，額上佈滿了豆大的冷汗，原本姣好白凈的面孔也因為痛苦變得有些猙獰。
“你給我喝了什麼？”狄俄尼索斯按住腹部，強忍着痛苦問道。
喬西被這一變故嚇到了，他慌張地不知所措：“沒，沒什麼啊，就是普通的葡萄酒。”
喬西突然想到阿里阿德涅，這杯酒是她讓他端給狄俄尼索斯的，她為什麼不自己親自來，而非要繞這麼個彎子？這杯酒肯定有問題，可是阿里阿德涅不是喜歡狄俄尼索斯嗎？怎麼會害他？
喬西想不明白，但他看到狄俄尼索斯痛苦的樣子，心臟也跟着抽緊，一吸一呼壓着難受。他想伸手扶起狄俄尼索斯，卻被狄俄尼索斯冰冷的皮膚凍得打了個激靈，“你身上好冰，你還好嗎？”
狄俄尼索斯呼吸間已經帶着些許寒氣，喉口尖銳的刺痛讓他發不出聲音，他只能抓住喬西的衣襟徒勞地搖搖頭。
眼見狄俄尼索斯的身體越來越冷，喬西急得直冒汗，解鈴還須繫鈴人，喬西知道這件事的關鍵在阿里阿德涅身上。
喬西起身要去找阿里阿德涅，但狄俄尼索斯死死抓着他不鬆手，喬西一邊伸手去掰狄俄尼索斯扣住他的手指，一邊柔聲誘哄：“快放手，我要去找阿里阿德涅，只有她才能幫你。”
狄俄尼索斯本已經開始渾濁的思緒因為喬西的這句話又微微凝聚，他艱難地啞着嗓子吐出幾個字：“不……要……走……”說到後來，眼裏竟然閃出了淚光。
喬西心神大震，狄俄尼索斯一向是高高在上、威不可攀的十二神，何曾像今日這樣滿目哀求，只求他不要走。
一股莫名的情緒迅速竄出來與他對阿里阿德涅的愛意分庭抗禮，撕扯着他的心緒。
阿里阿德涅站在門口冷冷地看着這一幕，她等這一天等的太久了。
她一步一步走進喬西和狄俄尼索斯，喬西看到她的表情瞬間明白過來，狄俄尼索斯變成這樣一定與她有關。
阿里阿德涅笑了兩聲，但看到喬西瞪着她的眼神，笑容就綳不起來了，她按下心中一閃而過的慌亂，而是注視着狄俄尼索斯開口。
“狄俄尼索斯，你是不老不死的神，而我只是人，會一天天變老，最後死去化作一捧黃土，所以我用了禁忌的法術，讓自己青春永駐，代價有些慘烈，但又有什麼關係，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可惜啊，再好的法術，也有失效的一天，我終究是個人，沒辦法像神那樣青春永駐。”阿里阿德涅痴迷地看着歪在喬西懷裏的狄俄尼索斯，她想伸手去摸他的臉，卻被狄俄尼索斯微微轉臉避開。
阿里阿德涅的手尷尬地懸在空中，但她卻不覺得尷尬，反而笑語盈盈：“後來我就想明白了，神沒有一個長情的，神的一生太長太長，長到再喜歡的人也會有厭煩的一天，你看看你們哪個不是有眾多的愛人，可我做不到，我是個人，我不樂意與其他人分享你。我想到了一個辦法，把你變成人，這樣一來，你就得和一起變老一起死去，運氣好點，我們過冥河時還能搭上同一班渡船，這不是比變成神陪在你身邊再被你忘記要好的多？”
喬西抱着狄俄尼索斯，狄俄尼索斯在他懷中寒冷如冰，但喬西心中卻一片灼熱，各種紛雜的念頭湧進腦海，似乎要撐爆他的腦袋，他想起了他和狄俄尼索斯的初見，也想到了天空之鏡下的動情，他似乎非常喜歡過狄俄尼索斯，但是愛神之箭卻硬生生將這一感情壓成一片波瀾不驚的死水，告訴他他喜歡的是阿里阿德涅。
喬西在矛盾的痛苦中煎熬。
阿里阿德涅在慶喜自己即將得到狄俄尼索斯，復仇女神告訴她只要喝下混有冥石粉的水就會被人世間的俗怨纏身，失去神格，直至墮落成人。
可是復仇女神還有一句真相沒有告訴她，喝下冥石粉，不僅會失去神格，也會失去生命，墮落至冥河河底成為河中的一塊冥石。她們只以為阿里阿德涅想要復仇，沒想到阿里阿德涅是想通過此招挽回愛情，誤會的結果最終是釀成悲劇。
狄俄尼索斯感受到自己的神格力量正在流失，他的手腳都像石頭一樣僵硬，只有右手還稍微能動一動，他奮力地舉起右手，摸上喬西的臉龐，斷斷續續地說：“喬西……我喜……歡……”話沒說完，眼裏的神采已一點點暗下去。
我靠！這時候你他娘的玩什麼風太大，我聽不清！
喬西眼淚都要飈出來了。
狄俄尼索斯的身體更加冰冷，就好像當初喬西在冥界摸過的地獄最深處的大門，冷意刺骨，而他的身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石化，不出幾秒，已經徹底成了一尊石像。
“這是怎麼回事？”喬西大叫，“阿里阿德涅，你到底在酒里放了什麼？”
阿里阿德涅看着已無生氣的狄俄尼索斯，也是驚慌失措地連聲尖叫：“不應該是這樣的！不應該是這樣的！我只是想讓他變成人而已！沒想過要殺了他！怎麼會這樣！這不可能啊！”隨即她像是想到了什麼，眼裏瞬間失去了光彩，喃喃道：“復仇女神……復仇女神騙了我，冥石粉喝下去會死……她們騙了我！”
他死了？狄俄尼索斯死了？
眼淚先於大腦的指令“刷”的一下下來了，止都止不住。
喬西大腦一片空白，他怎麼也不敢相信身為奧林匹斯十二神之一，下一代神王候補者的狄俄尼索斯會死，就像他不相信思想會死一樣，可是懷中沒了氣息的狄俄尼索斯明明確確地告訴他狄俄尼索斯死了，死在他端給他的那杯酒下。
狄俄尼索斯的死對喬西的打擊太大，先前被壓抑的感情混合著巨大的悲傷和愧疚一下子衝破了愛神之箭的神力，他甚至對中了愛神之箭之後從未說過重話的阿里阿德涅大吼：“這時候還在自怨個什麼勁，快告訴我你到底給他喝了什麼！你還想不想救他了！”
阿里阿德涅被這一怒吼喚回了神，她惶然地說：“冥石粉，我在那杯酒里混了冥石粉，復仇女神告訴我，給他喝下冥石粉，他就會失去神格變成人。”
神格？
喬西抓住阿里阿德涅話中的關鍵詞，他是神格金蘋果，所有吃了他血肉的人都會擁有神格，狄俄尼索斯因為失去神格變成了這幅模樣，只要他取回神格就一定能變回來。
喬西看了看懷中成了石像的狄俄尼索斯，咬咬牙，將他平放在地上，又翻出一把刀，割開自己的手腕，將鮮血淋在狄俄尼索斯身上，他嫌血流的不夠快，又割了幾刀，傷口一旦癒合就再割。
阿里阿德涅被他瘋狂的動作嚇到了，她白着張小臉問：“你在幹什麼？”
喬西又割了一刀說：“你既然知道我是狄俄尼索斯的婚約者，也肯定知道我是神格金蘋果，我的血肉能讓狄俄尼索斯重取神格。”
“可……我們可以去找神王宙斯，他一定能救狄俄尼索斯。”阿里阿德涅說。
“來不及了，鬼知道找到他們之前狄俄尼索斯會出什麼變故。來，幫我一下。”喬西把刀遞給阿里阿德涅，過多的失血讓他頭暈目眩，拿刀的手抖個不停，“你來幫我割，把血淋到狄俄尼索斯身上去。”
喬西看阿里阿德涅不敢接刀子，又說：“放心好了，我的自愈能力很強的，不會死的，你看我手臂上的傷口都已經開始癒合了。”
阿里阿德涅看喬西手臂上的傷口確實開始癒合才接過刀，喬西想了想，據說肝臟是最容易出血的地方，要不捅肝一刀，但他又害怕捅肝太疼了他會暈過去，他還想看着狄俄尼索斯醒過來，不然他放心不下。
喬西將手伸到阿里阿德涅面前，阿里阿德涅以前沒做過對人下刀子的事，第一下划的太淺，喬西見狀說：“太淺了，用點力。”
阿里阿德涅閉了閉眼睛，一切都是為了狄俄尼索斯，她第二刀很用力地劃下去，她明顯感到喬西的手抖了一下，那是人遭遇疼痛的本能反應。
阿里阿德涅看向喬西，他自愈能力是很強，但不代表他不會痛，阿里阿德涅突然下不去手了。
喬西抖着手握住阿里阿德涅的手，用力往下壓，直到刀刃嵌進肉里，直到鮮血冒出來，“別猶豫，快點。”
阿里阿德涅看喬西連唇上都沒了血色，整個人白的就像張慘白的白紙，但他看向狄俄尼索斯的眼神卻依舊帶着點點光芒。
阿里阿德涅意識到，這個人和她一樣是愛着狄俄尼索斯的，她爭不過這個人。
金蘋果生存指南第四十二條：三人行，必有苦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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