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003
打坐修鍊，引氣入體，滌污排垢，一番折騰下來，年僅五歲的小糰子本就要累趴下了，之後又被越天泠逗弄得大哭起來，哭着哭着竟在越天泠懷裏沉沉睡了過去。
越天泠把糰子抱回冰玉宮，將她輕輕放在正殿寢室的一張軟塌上，本欲離開前去冰粹軒修鍊，轉念一想，卻懶懶地側卧在了軟塌上，眉目含笑地靜望着撅着小屁股趴在榻上睡得正香的糰子。
一覺酣甜，等糰子揉着眼睛從榻上爬起來，已是日薄西山，太陽的餘暉透過窗欞灑在打磨的光滑透亮的白玉地板上，折射出淡淡的金黃。
“姐姐？”糰子醒來就急着找姐姐，卻見寢室里空無一人，爬下軟塌，慌慌張張趿着嫩綠色的小繡鞋，急急地朝寢室外走。
——————————
越天泠踏出坤天宮，坐上肩輦，雖眉目冷凝，面容沉靜，卻也暗暗鬆了一口氣。
糰子睡下不久，越皇就遣了宮奴傳她前去坤天宮，雖早有準備，越天泠仍有些惴惴不安。
“泠兒，你為何擅自將那小東西帶出冷宮？你可是忘了，正是她那賤婢母親，心狠手辣害死了你母后……”
“殺母之仇，兒臣自不敢忘，且恨透了那賤婢！但是……果兒是無辜的，還請父皇……”越天泠低眉頜首，恭謹靜立，金殿之上，正是在高坐在龍椅之上的越皇。
越皇看上去不過三十齣頭的模樣，身材魁梧，星目劍眉，面容冷峻，一身玄色鑲金絲綉五爪金龍的龍袍穿在身上，更是襯得他英氣逼人，不怒自威。
“果兒？”越皇不悅，劍眉緊皺，玄色袍袖輕輕一拂，一股高階修士的威壓直撲向越天泠，“泠兒，你竟還為那小東西取了名字！”
越天泠暗暗咬牙，雙膝着地，頂着威壓，慢慢跪在越皇腳下，沉穩道：“父皇息怒，且聽兒臣道明原委。”
“哦？”越皇英眉一挑，“說來聽聽。”
“果……那小東西身具靈根，想必父皇是知道的。”越天泠道。
“不過是四靈根的偽靈根，資質低微，無甚大用！”越皇輕蔑道。
越天泠卻道：“九陽宗賜下的測靈石卻也只能測出有無靈根，數量多寡罷了。”
越皇聞此，臉色微變，忙道：“泠兒不可無理！”
越天泠見此，心知越皇對九陽宗極為敬重，自己剛才言辭確是有些不敬，只得引咎認錯道：“兒臣知錯，此後一定謹言慎行。”
越皇雖貴為一國之君，如此作態卻也無可厚非。
越國雖屬凡人界，卻與修仙大宗九陽宗來往密切，九陽宗每三年都會派出弟子前來越國招收身具靈根的新弟子，因越國境內頗有些靈氣，雖遠遠不及修真界的各大宗門，卻也養出了不少頗具修仙天資的孩童，故而越國與九陽宗十分交好，受九陽宗庇護。
越國皇族的王子皇孫，甫一出生，就會用九陽宗賜下的測靈石測查有無靈根，身具靈根的皇族子弟，皆會被送進皇宮的厚德殿修鍊，待九陽宗招新時，一舉拜入宗門問道修仙，以期修鍊有為甚至證得大道，能夠恩澤故國。
九陽宗內就有三位元嬰大能各居一峰首座之位，這三位大能乃是出身越國皇族，故而拜入九陽宗的皇族弟子皆受其照拂，修鍊之路頗為順遂。
當今天下，不止越國如此，居東的秦國，居西的楚國，居南的吳國，以及幾年前被吳國滅國的中山國，皆與修仙界的各大宗門關係密切，一國強盛與否往往與其依附的宗門勢力強弱息息相關，中山國被吳國所滅，皆因其依附的宗門被庇護吳國的天陰宗滅了道統所致。
九陽宗與天陰宗面上雖和睦相處，背地裏卻因爭奪修仙資源時有衝突，嫌隙漸生，故而越國與吳國也是面和心不合，吳國滅掉中山國之後更是氣焰囂張，對越國虎視眈眈，但礙於九陽宗勢大不敢輕易妄為。
越皇見越天泠恭謹認錯，點點頭，問道：“泠兒，你剛才所言是為何意？”
越天泠道：“父皇是否還記得，兒臣攜寶鐲出世？”
越皇聽得此言，面色一凜，心念一動，神識將坤天宮內外一掃而過，未見偷窺者，這才謹慎地點點頭，道：“泠兒出生之日，火雲衝天，隱隱有龍鳳之象，此異象引得九陽宗那位元嬰大能前來察看，當下便將泠兒收為首席弟子，這等榮耀，父皇自是不會忘記。不過，你懷寶鐲出世之事，父皇卻是極力瞞了下來，連那位元嬰大能都不曾知曉……”說到此處，越皇面上微有慚愧之色。
越天泠卻道：“懷璧其罪，父皇這樣做也無可厚非，想來即便將來師尊知曉此事，也不會怪罪的。”
越皇點頭贊同，卻嘆口氣極為遺憾道：“可惜，縱父皇想盡辦法也無法助泠兒啟用這寶鐲。”
“如今，兒臣終於找到開啟寶鐲的關鍵了。”越天泠道。
“真有此事？”越皇星目圓瞪，竟是有些難以置信。
“正是。”越天泠點點頭，“兒臣將……那小東西接到冰玉宮，正是為此。”
“泠兒的意思是……這關鍵竟是那小東西？”越皇猶自不信，道，“泠兒不會是弄錯了吧，她不過區區四靈根的無知孩童，怎會懂得開啟寶鐲？”
越天泠卻道：“兒臣自是不敢妄言，正是受這寶鐲的指引兒臣才找上那小東西並把她接到冰玉宮，以期能利用那小東西開啟寶鐲。”
“這麼說來，你接那小東西入冰玉宮並對她寵愛有加，皆是因為她能助你啟用寶鐲？”越皇問道。
“正是如此。”越天泠朗聲道，“兒臣對她好，只是想要博得她的信賴，讓她死心塌地為我所用。”越天泠自是知曉自她把李果兒帶出冷宮那刻起，她對李果兒的所作所為皆為越皇所知，只有這樣說，她的這些反常舉動才能被越皇認可，她以後才好明目張胆地對李果兒百般疼愛。
況且，這寶鐲本就是李果兒的，是李果兒死前拼着一口氣親手塞到她手裏的，越天泠情不自禁輕柔摩挲着戴在自己腕上那隻並不起眼的碧玉手鐲，雖不知為何這玉鐲會隨她重生，但這確是李果兒所有，也只有她能開啟，只有她能使得。
如今，物歸原主，理所應當。
“卻不知這小東西有何過人之處？”越皇問。
越天泠回道：“據寶鐲所示，這小東西是千年難遇的純陰之體。”
“純陰之體！”越皇震驚不已，“那豈不是連大乘期修士都會覬覦搶奪的爐鼎？只怕是……”難保這小東西為己所用呀！
越天泠卻道：“父皇不必多慮，這寶鐲能夠掩藏那小東西的純陰之體。”
遙想當日，正是李果兒主動褪下這碧玉手鐲，那金丹男修才識得她的純陰之體，這才同意放過包括自己在內的其他女修，獨留下她做了爐鼎。
傻丫頭……
回想那日李果兒義無反顧的模樣，越天泠心酸閉目，袖中雙拳緊握，發誓決不再允許這種事發生！
“好！”越皇拊掌一笑，“既如此，泠兒你便好好與她相處，照你所想去做吧。”
“是。”越天泠頜首領命，又道，“若父皇無事，兒臣這便告退了，想來睡了這許久，那小東西也該醒了。”
“去罷。”越皇大袖一揮，將原本跪在地上的越天泠輕輕拂起，略微沉吟，又道：“泠兒，你既然給那小東西取名果兒，以後便這樣叫罷，不過……她既是那賤婢所生，朕不許她隨越姓！”
“兒臣遵命。”
“去罷。”
“兒臣告退。”
————————
乘肩輦回到冰玉宮，越天泠疾步走向寢室。
“啊！”
沒想到與往外走的糰子撞個正着，糰子輕呼一聲，一頭扎進了越天泠懷裏。
“姐姐……”委屈地揉揉腦袋，糰子嘟着小嘴，奶聲奶氣道，“姐姐去哪裏了，囡囡醒來不見姐姐，好着急。”
越天泠抱起糰子，並不回答她的問題，只道：“囡囡這一覺睡得可好？”
糰子點點頭，喜道：“姐姐的床好軟，好舒服。”
想到冷宮裏那張又硬又冷的床，越天泠臉色一冷，揉揉糰子的小腦袋，柔聲道：“那囡囡以後就跟姐姐住在冰玉宮好不好？”
“好呀，好呀！”能跟對自己極好的姐姐住在一起，糰子自是求之不得，拍拍小手，咯咯地笑。
“乖。”越天泠將糰子重又抱回榻上，心念一動，便從儲物鐲里取出一盤紅彤彤嬌艷欲滴的靈果托在手裏，誘道：“姐姐給囡囡起個名字好不好？”
糰子看着靈果流口水，伸手就要抓起來吃，沒想到……
“姐姐……”糰子驚訝地看着把盤子舉高不給自己吃靈果的姐姐，眼裏慢慢蓄起了眼淚。
姐姐壞，不給囡囡靈果吃！
“囡囡喜歡吃靈果嗎？”越天泠笑。
“喜歡！”糰子抬着頭，眨巴着大眼睛盯着靈果看。
“那以後囡囡就叫果兒好不好？”越天泠把靈果托到糰子跟前，引誘道，“叫果兒就有靈果吃哦。”
“好好，就叫果兒！”糰子趕緊點頭，生怕點晚了靈果就會飛走了似的。
“乖。”越天泠滿意地摸摸糰子的頭，將一顆靈果放到糰子嘴邊，逗弄糰子，笑問，“果兒喜不喜歡姐姐？”
“果兒最喜歡姐姐了！”糰子毫不遲疑道，而後小嘴兒大張，圓溜溜的大眼睛滿是期待地望向手持靈果的越天泠。
越天泠輕聲一笑，把拇指尖兒大小的靈果送進糰子嘴裏。
“小饞貓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