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6章 回憶中的印章
還記得那是一個寒冷的冬天。鵝毛大雪忽忽而下,抬頭望去天地間只剩下一片白色。屋瓦之上都積累起厚厚積雪,一束束冰柱倒立在房檐。那時劉府長房的庭院內只有幾棵常青樹,給這幅冬季的油畫帶來一絲綠意。
靴子踩在積雪之上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在庭院中留下一長串大小腳印。走上台階後用力跺了跺,撣下身上和黏在靴子上的浮雪。
打開大門步入室內,就有傭人上前為兩人退下大衣,引領至旁室再除去外衣和靴子,繼而換上舒適的綢緞。房間各角落都燒着青煙洋煤炭,帶來的暖意讓人覺得室內與室外就彷彿是兩個天地。
外面大雪遮住了陽光,只剩下灰濛之色,而室內卻點起一盞盞蠟燭、油燈,燈火闌珊。
這裏便可看出此戶人家之殷實;尋常人點根油燈都能剩再剩,如何敢如此僅為了照明便一下子點燃近十盞?而無論是傭人之專業,還是兩人身上的衣物、屋內的擺設,只有富貴二字方可形容。
換好了衣服,中年人微笑地摸着身旁小臉紅撲撲,滿是興奮模樣的小男孩,捏着他的肉臉慈祥憐愛。
就在這時,碰的一聲,關閉着的門打開了!
一下子風雪呼嘯而入,溫度驟然下降了幾分,讓每個人都情不自禁微微顫抖了幾下。一名傭人更是吃驚底叫,夾着煤炭的鉗子差點掉落。
一個男子推門而入,神色慌張也顧不得禮數拿着一張紙急忙走到中年人面前,同時低聲說著什麼。
兩人交談了一下,中年人也變的凝重起來。他收回手,朝小男孩吩咐了幾句,帶着男子走到堂后的書房中。而小男孩跳下了椅子,看到兩人走遠顧不了什麼急忙邁開小腿追上。
場景切換到書房中,中年人與男子說話,兩人似乎是爭執什麼。男子激動的揮舞着雙手,甚至下跪不起。中年人眼見此長嘆一聲,似是應承下來。
走到紫檀書桌后,在他左側是一個上了鎖的柜子。從系在褲袋上的錦囊中取出一把精細的金色鑰匙,插入鎖中向左轉動,只聽見咔嚓一響。打開柜子,從抽屜中取出一顆暗紅色的小型印章。他看了看男子放在桌子上,因為沾水已經有點發皺的宣紙,拿出一張印滿了各色印章的格式紙,在最左側空白位置用毛筆簽下‘劉壽昌‘三字,手拿印章在簽字下方按下。
完了拿起紙張輕輕吹了吹,檢查無誤,遞給男子。
男子死死盯着宣紙,小男孩站在一旁,看到紙上有"茲由豐卓錢莊江寧總號支與李文漕平銀二萬兩正"的字樣。
男子千謝萬謝地辭別,離開后中年人滿意地拿起桌上拿張皺皺地紙,小心地放入柜子中,重新鎖上。目光轉向小男孩,幾步走過去又捏了捏臉,說了些話逗男孩開心,拉着他走出了書房。
男孩最後回頭看了一眼書房,漸漸遠去。
這一段的回憶到此為止。
記憶中除了這次自己再沒有來過書房,但是那段回憶如此深刻,以至於當劉繼業再次出現在書房內時,竟然產生了些許熟悉感。依然是紫檀木的傢具、同樣的佈局,十年前的場景再次在眼中浮現。
為何時隔十年再次出現在書房?
必須要從四個小時前說起了。
當劉繼業正在為究竟如何籌錢而苦思冥想之時,忽然腦海中那段似乎已經被遺忘的記憶浮現出來。然後,一種大膽的想法在心中醞釀。
從沒料到自己會有這種想法,但是似乎已經別無他路可走,除非甘願放棄自己的目標。
放棄還是博一把?
一時間難以決定。
窗外知了作響,夏日的陽光透過窗戶,一滴汗水沿着額頭滴落在地上。
劉繼業眼光瞄到了桌腳邊上的一枚銅板,正面是光緒年制,反面則是一條盤龍。拿起它握了又松,鬆了又握如此反覆。
如果是正面,就賭一把,如果是反面就放棄吧!
大拇指將硬幣彈至半空,落下抓入手中,蓋在手背上。懷揣着忐忑,輕輕揭開。
反面。
不行,再來一次!
硬幣飛至半空然後落下,掀開一看。
反面。
負負得正,再試一次!
反面。
。
反面。
無所謂了。
將硬幣扔到一邊。
其實心中早已經下了決定,無論硬幣是正反的結果都已註定了,所謂扔硬幣不過是求一安心而已。心不安,但是輕言放棄卻更不可能,必須賭一把。
尚未穿越之前的劉繼業,是絕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沒有經過深思熟慮就下決心冒險的,只能說這又是穿越後年輕化帶來的影響了。
既然決定了方法,就要好好籌劃一番。在府中生活了十幾年,各種規矩和規律,比如傭人們一般會幾點換人、父親作為很有生活規律的人在幾點做什麼事情,劉繼業都是一清二楚的。
今天是周四,若平常無事父親會在下午三點去看望爺爺劉易博與老爺子商討請教事務,等到五點半便招呼家人吃飯。這段其間內他是不在書房的。但是主房內平常還有三個傭人侍女;張七、劉忠、顧翠。劉忠是父親的貼身人,基本父親在哪他就在哪。剩下顧翠手巧,平常做飯時會去廚房幫忙。最後一個張七如果能用計引走,那麼在半個小時內主房將完全空着,自己的機會也就來了。
試試吧!
劉繼業耐心地等到三點鐘,從自己房外望去看見父親和劉忠的身影消失庭院后,把計劃在心中過了一遍,又等了將近四十分鐘才看到顧翠離開。深呼一口氣,鼓足勇氣后,隨手拿起一本書裝作無事的樣子走到主物,朝屋內的張七喊道:"張七,二房那邊新進了一批傢具,說是缺人手你過去幫幫忙。"
張七有些遲疑:"那大少爺,老爺的主房怎麼辦?"
"我房間炙熱無比,父親不在正好借來在裏面看書涼快涼快。你放心,有我看着。"
如此一說張七也就放下心來不疑有他,去二房幫忙了。
劉繼業看了看牆壁上的西洋掛鐘,此刻時間是三點五十分。有不到四十分鐘的時間。
閉上眼睛猛吸一口氣,將書隨手扔到堂內桌上大步朝側室書房走去。
十年後再次踏入,劉繼業忽然奇怪自己為什麼那麼多年就從沒想過來這裏?究竟是什麼原因他也說不上來,此時此刻也不是想着事情的時候。
悄悄地繞到檀木桌的背後,卻並沒找到記憶中的那個柜子。
不需要找了。
在原來柜子的位置,出現了一個鐵疙瘩。旁人或許還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要琢磨半天,但看慣了荷里活片子的劉繼業卻再清楚不過了。
這不就是傳說中的保險柜嘛!
我擦勒!
原本以為是那種老式橫向鎖,小時候曾經玩弄過家中舊鎖的劉繼業還是知道如何用簡陋工具打開的。但是這鐵傢伙。又不是真的當過小偷!倒是在電影裏看過人拿着聽診去聽,但問題是一沒聽診二不懂啊!
父親與時俱進是好事,但是從沒想到居然先進到買了洋人的保險柜!
這下子怎麼辦呢?
有種想要罵娘的衝動。
蹲下身子仔細觀察保險箱,敲了敲發出咚咚聲,摸了摸轉輪,嗯是密碼型的。嘆氣。既然來了,總得試試吧,說不準瞎貓碰到死耗子呢。絕境中保持樂觀,劉繼業開始不停地轉動密碼。
12345。
不對。
88888888。不對。
時間慢慢流逝,無數次失敗讓劉繼業心煩意亂,到最後甚至是胡亂轉動。
也不知道嘗試了多少次,慢慢心灰意冷起來。算了,算了,等回去想好如何開鎖的對策再說吧。
就在劉繼業準備站起身子時,忽然一個奇異的感覺劃過腦海。
動作停下來了。回頭再看看那一動不動的鐵疙瘩,重新蹲下身子,然後按照自己最熟悉的八位數數字排序輕輕轉動。
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