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一巴掌(下)
“這位客官,您跟我們掌柜的認識?”趙正說話時滿臉堆笑,可是心裏卻七上八下的,因為對方看上去不是善類。
“廢話,她是我相好的,我當然認識她!”男捕快罵了一聲,瞪着眼睛看着趙正。
“我們掌柜的今天出去了,估計一時半會兒回不來,要不您先找個位置坐下來,一邊喝酒一邊等她?”趙正退後一步,指了指身後一個靠窗的好位置。
趙正的態度非常客氣,可沒成想還是得罪了這位捕快。
只見這位捕快一挑眉毛,伸出了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揪住趙正的脖領,將趙正用力拉到了眼前。
這個世界的武功破壞力極大,凡是當差的都得會功夫,否則根本無法抓到罪犯。這位捕快也不例外,他身上有着二重天的實力,舉手投足快如閃電,憑趙正現在的身手根本躲不開。
趙正只覺身體一輕,雙腳已然離地。他受驚非小,大叫了一聲。
“你這小雜種少在那騙我!我一個月之前還來過兩回,每次你們都說她不在客棧,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情?為什麼偏偏我來找她的時候,她就不在?一定是她不想見我,所以故意找的借口,讓你們跑來搪塞我!”男捕快越說越怒,氣得臉紅脖子粗。
男捕快氣的是沈落霞對他態度冷漠,可是這股氣又不好發在沈落霞身上,只好將這股氣轉而發泄在了趙正這個店小二身上。他抬起另外一隻蒲扇大的手掌,重重地抽了趙正一巴掌,就聽“啪”的一聲脆響,趙正整個人飛了出去,撞在了門框上面,摔落在地。
趙正的左臉頰立即高高腫起,一股眩暈感衝刺腦海,兩眼直冒金星,耳朵里只剩下了嗡嗡聲,旁的什麼也聽不見了。
“他打我了?他竟然打我了?”趙正心裏迷迷糊糊地想着,他實在是沒有想到自己會忽然挨打,這一切發生得太突然,讓他有點反應不過來。畢竟他來自文明社會,以前哪怕是身份普通,也沒有人敢打他,所以對於這種出手就打人的事情,冷不防還有點無法接受。
男捕快抽飛了趙正,冷哼一聲,轉過身子,抬頭望向了樓上,惡聲喊道:“沈落霞!你這個sao娘們,趕緊給我滾出來,不然我剷平了你這客棧,把你跟你的人全都抓入大牢!”
趙正晃了晃腦袋,耳鳴聲有所減緩,頭腦也很快清醒過來。他左臉頰的痛楚此時才傳遞過來,火辣辣的又熱又痛,迅速腫起老高。他的左眼受到紅腫的擠壓,眯成了一條縫。一切的不適癥狀都在提醒着他被打了這個事實。
從小到大,他還是第一次被人抽巴掌,以前連父母都不曾這樣打過他。這一巴掌,彷彿引燃導線的火星,一下子引爆了他體內的怒火!
泥菩薩尚有三分火氣,更何況是個年輕氣盛的青年!
“媽的!你竟然敢打我!”趙正怒極大吼,失去了理智,從地上爬了起來,作勢要撲上去找捕快拚命。
“小雜種,我打你又怎麼了?別說是打你,就算老子殺了你又能如何?”男捕快獰笑一聲,高高地抬起了單掌,若是趙正敢衝過來,他便會將趙正一掌拍在地上。他是習武之人,這一掌之力非同小可,若是全力打在頭上,足以要了趙正的xing命。
趙正一時衝動,沒有多想便沖了過去,兩人距離極近,用了兩步便衝到了近前。
男捕快臉se一黑,手掌蓄勢待發,分秒之間就將落下。
就在這生死一刻,一張椅子猛然飛來,重重地打在了趙正身上,將趙正打了一個趔趄,摔倒在地。下一個瞬間,男捕快的手掌也拍了下來,落在了半空中的椅子腿上面,將木腿打得脆聲崩裂,木屑飛散。
椅子落地之後,一個粗獷的罵聲響了起來:“小雜種,竟然敢對官爺出言不遜,你嫌命長么?”
聲音一落,一名五大三粗,渾身油膩的壯漢走了過來,原來是客棧的廚子任千秋。剛才那把椅子,其實也是他丟的。他本在後廚幹活,一聽有人辱罵掌柜的就立即趕了出來,正好看到了捕快要打趙正的一幕。他知道這一掌的厲害,危急時刻,用一把椅子將趙正打飛了,這一手看似是在打趙正,實際上卻救了趙正。若是他再慢一步,被打碎的就不是木腿,而是趙正的腦袋!
趙正被椅子砸得不輕,半個身子劇痛不已,躺在地上側臉怒視着捕快。他挨了一巴掌,所受屈辱不小,已經失去了理智,一心只想要撲上去找捕快拚命。
任千秋走到了這邊,佯裝教訓趙正,俯身捶了趙正一拳,對着趙正耳邊輕言道:“小子,別找死。”
這一句簡短的話,就彷彿一盆冷水澆在了趙正的頭上,澆滅了他心中的怒火,讓他冷靜了不少。他這才想起來,自己現在什麼都不是,若是膽敢跟捕快叫囂,就跟找死無異。正所謂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眼下正確的做法,應該是咬碎了牙往肚子裏面咽,等待來ri武功有成之後再報此一巴掌之仇。
趙正眼中噴火,大口呼吸了三下,強壓怒氣,放下了那熊熊燃燒的自尊心,默默爬到了一旁,遠離了是非之地,將麻煩交給了人屠子來處理。
櫃枱後面的王二此時也起身快步到了這裏,與人屠子一起招待那位男捕快,他的xing子比人屠子沉穩,顯然更適合處理這種事情。人屠子看這位捕快十分不爽,見王二出面了,便似笑非笑地退到了一邊。
“錢捕爺,這小二是新來的,不懂事,多有得罪,還望海涵。”王二滿臉賠笑,做了個長揖,“我們掌柜的一早就去七寶縣了,恐怕明天才能回來,您就算在這裏叫破喉嚨,我們掌柜的也聽不到。”
“少他媽糊弄我!我就是從七寶縣騎馬趕過來的,怎麼沒有在半路遇到她?”姓錢的捕快仍舊不信,雙目在樓上掃來掃去,尋找着沈掌柜那並不存在的窈窕身影。
“這我就不知道了,也許是您牽挂公務,所以沒留心路上的人。”王二笑道。
“放你娘的狗臭屁,老子這雙‘招子’錚明瓦亮,那麼大一輛馬車路過我會看不見?”錢捕快指着自己的雙眼喝道。
“也可能是因為掌柜的走得早,趕在你還沒出城之前就進城了,所以你過來時沒有看到。”王二攤手笑道。
“他娘的,這種屁話,鬼才會信!沈落霞那小狐狸jing一定還在客棧里,我非得把她翻出來不可!她這小狐狸是個男人就會陪睡,為什麼單單不肯陪我?”錢捕快哼了一聲,作勢就要走向樓梯。若是經過他這麼一通胡鬧,店裏的客人非得走光不可。
“錢捕快留步!”王二笑容一凝,閃身攔在了錢捕快面前,“錢捕快,您好歹也跟我們掌柜有三分交情,這樣做不大好?”
“我以前已經給足了那個小狐狸jing面子,是她自己給臉不要臉!”錢捕快罵道。他在半年前就看上沈落霞了,三番五次前來求歡,可是沈落霞就是不從。如果沈落霞是良家倒還罷了,可沈落霞明明就是個婊子,只要給錢就能陪睡。沈落霞肯陪別的男人,卻不肯陪他,這讓他大為惱火。
“錢捕快,這裏可是紅塵客棧,你在這裏三番五次地辱罵我們掌柜,難道就不怕風大扇了舌頭么?”王二說話時的笑容之中,已經多了一分寒意。
“怎麼?你們幾個還敢對我這個捕快出手不成?”錢捕快趾高氣揚地反問道。
“沒錯,您貴為捕頭,是吃皇糧的人,我這個平頭老百姓不敢動您。不過,我不敢,不代表別人不敢!”
“在這七寶縣地界,有哪個不長眼睛的敢惹我?”
王二冷笑數聲,一個小小的捕快竟然敢囂張至此,也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他不願撕破臉得罪人,刻意給錢捕快留了一條台階下,把臉湊了過去,壓低聲音對錢捕快耳語道:“我們的掌柜沈落霞跟您的頂頭上司王捕頭素有交情,您感覺他老人家敢不敢惹你?”
“王捕頭?”錢捕快聞言se變,王捕頭可是他的老大,為人比他還要凶上三分。
“多餘的話,我就不說了,你自己考慮。”王二笑着撤回了頭。
錢捕快面沉似水,對於王捕頭跟沈落霞的事情,他從未聽說過,也無法判斷真假,但王捕頭平ri行為不檢,而沈落霞又是個撩人的小狐狸jing,兩人搞到一起並不出奇,此事有五成是真的。只要有五成可能xing,他便不能再動這家客棧了,否則非得捅出大簍子。
“哼,你以為把他搬出來我就害怕了?告訴你,老子天上地下就沒有害怕的人,你儘管讓他來衙門找我好了,老子隨時奉陪!”錢捕快已經心生去意,可是表面上仍然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他撂下幾句狠話,找足了面子,然後才大搖大擺地離開了紅塵客棧。
錢捕快走的時候沒有發現,在客棧的某個角落裏,有一對狼一般兇狠的目光在死死盯着他,這目光之中,燃燒着無形的仇恨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