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大屠殺

三十四、大屠殺

一大早,龍神祭壇周圍已經彙集了不少人,祭壇上擺放的祭牲有一頭牛,兩頭豬,四隻羊。老祭師在祭壇中央站定,四個徒弟手持祭祀響器分別站立左右。說是他的徒弟,其實是四個臨時拼湊起來的老者。老祭師真正的徒弟都較年輕,已被征派到工地修路去了。接近正午時分,祭壇邊響起了一陣炮仗聲,老祭師舉着兩扇大銅鈸朝天呯呯呯地拍打了幾下,周圍的人聽到炮仗聲和鈸聲,便從草堆邊、地埂上、水溝旁、樹蔭下立起身,拍了拍屁股,聚攏到祭壇下。朱承燮身着深色的錦緞長衫,站在前排的中央位置,其它所有的人都按尊卑長幼整齊地排列於他的身後。沒有了火槍,原先祭祀中放槍的程序一律用鑼鼓聲代替。一陣震耳的鑼鼓聲后,祭師宣佈祭祀正式開始,全場立刻屏息肅立。祭師燃香叩拜,履行完自己的儀式后,又回到前台的中央,從一個徒弟手中接過銅鈸,砰砰砰地撞擊着昂首高呼。台下的人不用專註去聽就可讀懂祭師發出的信號,便全都提襟曲膝,跪拜於地。祭師繼而用兩扇鈸沿輕輕敲擊,發出一串細碎清脆的聲響。他的一個徒弟敲打着木魚配合,增加了聲響的節奏感。在這悅耳的敲擊聲中,祭師雙目微閉,不停地翕動嘴唇,蚊蠅般嗡嗡念誦祭文。念到適當處,所有的響器突然齊鳴一下,台下跪着的人便對着祭壇上的神石叩一個頭。

就在山民們虔誠地祭拜着他們心目中至高無尚的神靈時,日軍軍營里,一個士兵急匆匆地向指揮部跑去。此時,藤原正爬在桌子上看工程圖,見這個士兵跑來報告,便抬頭欠身問道:“什麼事這麼慌慌張張的?”

“報告長官,西面白龍山麓發現有大量的山民聚集!”

“大量的山民聚集?”藤原沉吟一剎,又問:“他們在那裏幹什麼?”

“目前還不清楚。”士兵回答說。

藤原放下手中的放大鏡,傳龜龍進屋,果斷地下達命令:“白龍山麓發現大量的山民聚集,你帶人去看一下,如果有對皇軍造成威脅的苗頭,格殺勿論!”

“是,長官!”龜龍接受命令后,返身出了指揮部。

龜龍和那兩個士兵前幾日在寨主庄園裏殺了人後,回到軍營里,不僅沒有得到藤原的表彰,反而一人挨了重重的一嘴巴。藤原打他們並不是因為他們殺死了人,而是見他們一個個狼狽不堪,認為他們辱沒了皇軍的尊嚴,丟了他的臉。當時這幾個人確實十分狼狽,不僅被濺了一臉、一身的血,衣服褲子也被撕得披三吊四,龜龍的一隻褲管還被從長筒皮鞋裏扯出來撕成兩片,一直延伸到大腿與小腹的交界處;一個士兵被抓了滿臉的血印,顴骨地方被咬了一口,傷口很深,肉都差不多掉下來了;另一個士兵衣服被從背後撕成了兩片,一陣風刮來,兩塊布片拍打着他的脊背,噼啪作響。藤原見他們這副模樣,頓時火從中來。不過,開始他只是對着這三個人一陣訓斥。他訓斥他們沒出息,被一群女人就弄得披盔撂甲,不成體統;訓斥他們不像大日本帝國的軍人,倒像是貧民窖里要飯的叫花子;訓斥他們不僅自己丟了臉,還丟盡了皇軍的臉。藤原把他們從頭罵到腳,從里罵到外,罵得他們豬血濺身,狗血噴頭,但並沒打算動手揍他們。後來聽到那布片拍打脊背的噼啪聲,不由感到一陣難以忍受的煩燥,於是便動手一人給了一耳光。

長官對他們的懲罰,更加激發了龜龍對山寨女人的仇恨。他暗下決心,假使再逢這種情況,決不會像在朱家莊園裏剛開始時那麼溫文爾雅、委婉纏綿。只要對方不服從,立即提刀動槍,格殺勿論。他帶領幾十個全副武裝的日本兵出了軍營,趕到白龍山祭祀場,見數百人匍匐於地,面向祭壇虔誠叩拜,料想這些長長短短、老老少少的人絕對翻不起什麼大浪,便想順便看看熱鬧。於是,他與身邊兩個日本兵嘀咕了幾句,便掉臉對着其他人哇啦哇啦地發了道命令,要大家暫時不慌離去,在此守着觀察這些人的動向。士兵們明白他的用意,他不願馬上離開的原因,並不一定就是為了要觀察什麼動向,而是祭場上翹着一地滾圓屁股叩拜的女人,於是也就投其所好,把長槍立在地上,嘻嘻哈哈地在旁邊看熱鬧。

看了一陣,龜龍感到有些乏味,便竄進山民中,看準一個屁股大的女人,在他身後跪下來,裝模作樣地跟着磕頭。旁邊的日本兵看着他那副滑稽相,不由得開懷大笑。另兩個日本兵見他們長官的行為能給大家帶來快樂,也湊興進入山民中,跪在地上跟着磕頭。

笑聲打破了山民們的專註,有人不時掉臉看看這幾個跟着跪拜的日本兵,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台上的祭師及其徒弟正在全神貫注地敲鑼打鼓念唱祭文,朱承燮此時也正微閉雙目、虔心祈禱,沒注意場子裏發生的變化。

龜龍看準的那個大屁股女人是彩鳳。這天是個大太陽天氣,女人們穿的都是薄料衣褲。每當彩鳳往地上叩頭時,她那朝天上翹起來的滾圓的屁股和屁股下方的每一處輪廓都清晰地呈現在龜龍的眼前。他跪在彩鳳身後裝模作樣地磕了幾個頭,便抓住她的褲腰用力往下一扯,彩鳳的光屁股便全暴露出來。彩鳳沒想到居然有人敢在這大庭廣眾之下干出這等不要臉的事,頓時羞怒難忍,猛然返過身來提上褲子,一腳把龜龍蹬了個仰面朝天。龜龍倏地起身撲上去,把彩鳳壓在他的身下。彩鳳本身就有一股子野勁,上次在河邊洗衣服時,那小個子日本兵就曾吃過她的大虧。但是,上次她勢單力薄,雖憤怒,腦筋里則只想着逃離,這次人多勢大,且眾目睽睽,可以放心大膽地和色狼拼個死活。彩鳳身邊的來寶見這人在欺負他媽,就一下爬到龜龍的背上,照着他那肥厚的脖頸就是一口,咬得龜龍哇哇大叫。龜龍翻身想甩脫來寶,可來寶越咬越緊。龜龍怒吼着用力將肘部一拐,來寶口裏含着龜龍脖頸上的一塊肉被拐出一丈多遠。來寶人剛着地,一個日本兵已衝到他面前,用槍上的剌刀往他肚子上一戳,來寶就被挑在了槍尖。日本兵吼叫着用力把槍一擺,來寶沒來得及叫出聲,就從槍尖上呼地飛了出去,跌落在旁邊的地埂上,腸肝肚肺散落一地。彩鳳見兒子慘死在剌刀下,發瘋般撲向龜龍。龜龍倒退幾步,從腰間拔出手槍,對着彩鳳連連摳動扳機,彩鳳應聲倒在地上。

另一個日本兵幾乎也同龜龍一樣,在綿花身後耍流氓動作。綿花是臘秀最小的一個妹妹,膽小不敢反抗,只顧躲避,被不遠處的惠芝瞧見。惠芝起身撲過去,用力把這個日本兵掀開,一個響亮的巴掌打在他的臉上,罵道:“你狗日的是畜牲么?人家還是個青頭姑娘,你不要臉人家還要臉呢!”

這個日本兵一句中國話都聽不懂,見這個女人破壞了他的好事,惱羞成怒,翻身坐起來,咿哩哇啦地抓住惠芝邊罵邊打。惠芝也不示弱,拼起老命同他扭在一起,菊英趕緊把女兒拉起來倉皇逃開。

此時,全場已經大亂。面對這群手無寸鐵的老弱婦孺,日軍並不放在心上,他們不相信這些人會有多大反抗能力。一部分士兵乾脆把長槍立在地埂邊,衝到人群中,抱住那些年輕女人就脫褲子;另一部分則站在旁邊看熱鬧,看到開心處,便鼻涕口水地發出狂笑,並不時抬起槍射殺那些反抗強烈的人。

日本強盜像一窩豺狗闖入羊群,追逐、撕咬着這些手無寸鐵的人。混亂中,女人們抱着或牽着孩子,老人們又護着年輕的女人們,在槍聲和哭喊聲中驚惶盲目地逃竄,打殺聲震憾着整個祭場,不少人已經慘死於強盜的刀槍之下。一些人試圖逃進白龍山的松柏林中,地埂上的日本兵看出了他們的動向,抬起機槍朝着奔跑的人群一陣狂射,有十幾個人被射倒在地,其餘的人又趕緊往回跑。接着,日本兵便沿着祭場分散開,把山民們圍在中間,抬起步槍,如同圍獵一般瞄準點射。射殺的大部分是老年人和小孩,他們似乎都有一個意識,想把女人暫時留下來作為他們餐桌上的“佳肴”。

菊英與麗花、翠花、綿花牽在一起,沒有跟着大家往山上跑,而是朝着另一個方向,試圖鑽進祭場旁邊的一道水溝里躲避,見前方有兩個日本兵攔住她們,四人又趕緊掉頭往回跑。日本兵追上來,其中一個大個子一把抓住翠花。翠花長得有些單薄,被大個子日本兵像抓小雞似的提過來扯掉褲子,壓在地上。麗花返身拖住大個子的一條腿用力拽,另一個日本兵一把將她攔腰抱起,重重地摔在地上。麗花一瞬間失去了知覺,日本兵迅速扯下她的褲子,又脫去自己的褲子撲上去。由於場面混亂,日本兵的淫邪之念一時難於專註,還沒等他們得手,菊英迅速從大個子身後撲上去,雙手死死勒住他的脖子不放。大個子轉而抓住菊英的兩隻手腕用力掰,企圖解脫。此時,菊英像是橫了心要與他拼個死活,他剛將她的左手掰開,她的右手又用力勒上去,剛將她的右手掰開,左手又勒上去。正在難分難解時,身後躥過來一個日本兵,舉起槍托照着菊英的腦殼砸去,菊英的腦殼頓時開了花,腦漿濺了大個子一頭。

就在日本兵殺害來寶,並向人群開槍射擊時,朱承燮料到銀沙沖將大難臨頭。他從祭師身後迅速竄到祭壇上,躲在一排祭牲后,密切注視着事態的發展。當他看到許多姑娘和婦女被日本兵按到地上侮辱時,他再也按捺不住滿腔的怒火,從腰間拔出他那支須臾不離身的手槍,跳下祭壇,不顧一切地衝上前。他是個愛槍如命的人,這把手槍是他早年託人到外地買的,他把這件東西視為珍寶一般,就是在家中,也常常帶在身上。正因為他有這個習慣,上次日軍收繳槍枝時,恰恰忘了搜他的身,使這件東西得以保留下來。就在持槍日本兵用槍托砸向菊英,菊英的腦殼被砸得開了花時,朱承燮朝這個日本兵的背後開了一槍,日本兵倒地身亡。騎在女人身上的那兩個日本兵聽到槍聲,還沒反應過來是誰開的槍,後腦勺就挨了槍子。朱承燮跑近兩個女人,正想彎腰把她們拉起來,突然一梭機槍子彈穿進了他的身體,他搖搖擺擺地朝地下倒去。翠花和麗花起身想去扶他,又一梭子彈射來,三人一起倒在了血泊中。

此時,憤怒的人群已不再向四處逃竄,他們把祭場區當作復仇的戰場,像一群發了瘋的野牛,可怕地嗥叫着撲向敵人。一個小鬍子日本兵剛脫掉自己的褲子,壓在被他剮得精光的一個女人身上,六、七個老頭老奶便撲上去把他拖翻過來,有的按腳,有的按手,有的用拳頭砸,有的用腳踢,小鬍子左蹬右刨,一時擺脫不開。一個六十齣頭的老太婆被他搡坐在地上,正好面對着他的頭部。老太婆情急生智,俯身咬住小鬍子的鼻子,一使勁,小鬍子的鼻子便成了兩個血糊糊的朝天洞,痛得小鬍子喊媽叫娘。另一個鬚髮皆白的老頭因年紀較大,手腳不太靈便,下手沒多少力量,正感到力不從心,突然受到老太婆的啟發,便僵腳僵爪地爬下身子,一口咬住小鬍子的下身,慢慢在肚子裏憋足一股子氣,用力一扯,把小鬍子的命根連根帶皮扯下來吐到地上。小鬍子痛得如殺豬般嘶叫,不一會便沒有了聲息。

老祭師用銅鈸護着身子,子彈打得銅鈸乒乓作響。他沖向一個日本兵,用鋒利的銅鈸沿口朝他砍去,日本兵的後背立刻開了個半尺長的大口。緊接着,另一隻手中的銅鈸又劈向了他的腦袋。

此時,槍聲大作,機槍聲步槍聲響徹天宇,老人、婦女、小孩們成片成片地倒在血泊中。但是,死亡絲毫沒有使這個弱勢群體感到畏懼。他們像一群殺紅了眼的戰士,用手,用腳,用拐杖,用牙齒,用石頭,以十對一地反擊着敵人。場子中能夠動得了的日本兵已跑到圈外,系好褲帶端起槍跟着圈外的其他日軍朝山民們射擊,頃刻間,子彈像冰雹般潑向人群。日本兵將大片人群掃倒后,又用步槍對準那些生命殘存者進行點射,不到半個時辰,祭場恢復了寧靜。

血腥瀰漫著白龍山麓上空,祭場上屍身相藉。太陽漸漸偏西,慢慢又隱沒在了山後。這時,從一堆屍體下面露出半張沾滿血污的似明似暗的臉。半張臉上的一隻惶恐的眼眨了一眨又轉了一轉,才知道這是一具活物。過了一陣,半張臉變成了一張臉,一隻惶恐的眼變成了兩隻惶恐的眼,兩隻惶恐的眼又眨了眨,這才知道是老兩的臉和老兩的眼。又過了一陣,這堆屍體開始在微微蠕動。

老兩沒有死,也沒有傷。他為何還能倖存下來呢?說一千道一萬,還是他那瘦小的個頭和一點“花花腸子”救了他的命。剛才在日本兵的槍林彈雨中,他夾在那些往白龍山逃竄的人群里,也企圖躲進松柏林。當日本兵的機槍朝着這幫人掃射時,身後那些個子比他高大的人為他擋住了射向他背部的子彈;當日本兵的子彈壓得大家寸步難行而往回跑時,原先跑在他身後的人又變成了跑在他前面的人,為他擋住了射向他胸膛的子彈;當中彈的人群如草把把一般倒下時,又把他壓在了最底層,使他沒被清理戰場的日本兵發現,才僥倖逃過了一劫。他也許是被嚇昏了頭,也許是出於精明過人,他躲在這些屍體下面,不管上面驚天動地,只是豎起耳朵聽,直到周圍已沒人聲,他才慢慢露出臉來,掀開壓在他身上的幾具屍體,一翻骨碌從地上爬起來,四處瞅了瞅,見周圍都是死人,喊叫了半天也沒人應答,一種無邊的冷清使他感到萬分的惶恐,不知人在東西南北,不知身處何時何地。他甚至認為自己是在做一場惡夢,這種程度的惡夢在過去的日子裏也曾做過,並且好像比這場惡夢還要恐怖。每當這種情況,他在夢中會突然出現一種意識,就是竭力掙脫夢境,恢復覺醒。他又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死了,現在正在陰朝地府。為了驗證一下自己是否還活着,他用那又長又尖的指甲在大腿上使勁掐了一爪,大腿疼得鑽心。為了驗證耳朵是否還聽到聲音,又用兩個指頭揑住鼻子,在鼻腔內鼓足氣使勁擤了泡鼻涕。擤出的聲音挺響亮,鼻涕也從鼻孔滮出又粗又長的兩大條。他終於確認自己還活着,頓時感到心花怒放。此時,他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無論如何要及早見到他的老婆,以便把東洋鬼子如何屠殺鄉親們的過程一五一十地講給她聽。

白晝的日光早已消逝,灰暗的月色瀰漫著大地,瀰漫著祭場,瀰漫著祭場裏的一具具死屍。老兩對自己能夠死裏逃生感到十分慶幸,貓着腰觀察了一下周圍的動靜,見沒什麼東西會危急到自己,便一溜煙離去。為防不測,他不從大路走,而是順着山腳的一些草叢和灌木叢,躲躲藏藏地摸回了家。他慌慌張張敲開門,站在臘秀面前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嗓音發顫,半天說不清話。臘秀見他滿身是血,魂不附體,頓時嚇了一跳,忙問他出了什麼事。

“全寨的人都死光了!”老兩雙腿打着顫,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全寨子的人都死光了!”他結結巴巴地又補了一句。

“別急別急,你慢慢說。”臘秀把他按坐到凳子上安慰他說。

老兩坐到凳子上,待心情稍稍平靜下來,便把事情的經過向臘秀陳述了一遍。說完,竟埋着頭嚶嚶地哭起來,臘秀也跟着哭了好一陣。老兩正處於一片茫然之中,卻見臘秀突然停下哭聲,抬起頭扯了扯他的衣襟說:“別哭了,抬起頭來!我有事和你商量呢。”

老兩聽到臘秀的聲音,抹了把眼淚,仰頭睜眼望着臘秀,等待她發話。最近一段時間,他覺察到臘秀的生理上已經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使他常常感到有一種莫名的喜悅襲來,他懷疑她的肚子裏已經裝上了他朝思暮想的東西。這東西儘管不是他播的種子,但他事先同大鼻十一有君子協定,這東西出世后,產權和品牌都歸自己所有。所以,他從內心對臘秀已拋棄了前嫌,不僅沒對她所犯的錯誤耿耿於懷,相反還對她產生一種倍加疼愛,倍加呵護的情感。他從她那急促而果斷的神情中,知道她對處理這場劫難后的一些事已有了主意,這主意無論對與錯,成與敗,只要用得着他,即使叫他立馬去跳火坑他都願意。

“明天一早你到工地上去,把東洋鬼子殺人的事告訴那裏的男人們。只有他們來了,才能處理好這事。”臘秀顯得有些激動地說。“最好找到大鼻十一,親自把這事告訴他。”

老兩在祭場上耳聞目睹了槍林彈雨中的一幕幕慘劇,又躲在死人堆里悶了一個多時辰,又跌跌撞撞地奔波了好長一段路,又悲悲戚戚地哭了個心痛,已是疲憊不堪。聽了臘秀的話,便想着到工地上還得爬坡上坎地走許多路,並且還得躲過那些殺人不眨眼的東洋鬼子的視線。不然,萬一被他們發現,一槍子崩來要了老命是小事,最使他難以割捨的是不能親眼看到那個將屬於他的娃娃長得像什麼樣,怎麼從他老婆的兩胯間鑽出來。於是,他心中便有些躊躇,但一時又找不出恰當的理由來推卻,只得故意裝了一聲糊塗:“你說啿?”

“明天一早你到工地上去,把今天死人的事告訴大鼻十一。”臘秀把剛才說的話重複一遍,又特別囑咐說:“千萬要小心,別讓東洋鬼子發現你。”臘秀交待完畢,一屁股坐到凳子上,呼天搶地地痛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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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障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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