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2章 從今開始的漂流
雨過天晴,夕陽將半邊西方的天空染個通紅猶不過癮,又在東方漸暗的天空上掛了一道七彩的拱橋。沙漠如同饑渴的貔貅,那些灌木、雜草還掛着雨滴,而沙子匯聚而成的地面則只是略微的濕潤,甚至有的地方已經慢慢變干。
雄壯而瑰麗的平靜,轉瞬被發動機的轟鳴聲所打破。天際之間三個小黑點急速地飛來,片刻后已經顯露出它們原本的外形——通體漆黑的直升飛機。
三架直升飛機呈品字形。先是最前面的一架開始盤旋,緊跟着另外兩架也開始盤旋,一分鐘后機艙兩側的門打開,幾根繩纜甩了下來,一直垂到地面。一名名身穿黑色制服,頭戴防毒面具,背負着各式槍械的武裝分子開始索降。這些傢伙絕對訓練有素,幾乎在降落第一時間,所有人都自動自覺地做出了防禦態勢。端着步槍,緩慢移動着槍口,如果有可疑目標出現,等待它的一定是十幾把衝鋒槍的攢射。
“野狼小隊負責警戒。”
“遵命,長官!”
“叢林虎小隊檢查飛機殘骸,我不管那傢伙是死是活,一定要找到箱子!”
“遵命!叢林虎小隊跟我來。”
“黃油手,黃油手!”
“我在,頭兒。”
“別他媽的愣着,讓你的人開動起來,我要在最短的時間得到污染報告。”
“沒問題,頭兒。給我十分鐘。”
透過防毒面具,身材高大的指揮官瓮聲瓮氣地發佈着一條條指令。武裝分子開始有序地忙碌起來。幾名士兵散開,或者開始巡弋,或者在制高點架設起了狙擊步槍;另一些傢伙給自己螃蟹殼一般的外表又套上了一層防護服,然後小心翼翼地接近飛機殘骸,用不明的儀器開始檢查;名叫黃油手的傢伙招呼兩名同伴,擺弄着一台巴掌大小的機器,似乎在進行空氣取樣。
三架直升飛機中的兩架開始降落,只留下另外一架始終在空中盤旋。並且如臨大敵一般,打開的機艙邊上坐着一個武裝分子,始終用步槍上的瞄準鏡掃視着遠方。
編號AH176-3的直升飛機徹底降落在一塊平地上,隨即一前一後走下來兩個人。前面的傢伙一身黑色的西裝,後面的跟屁蟲則穿着白大褂,也許唯一的共同點便是腦袋上扣着的防毒面具了。
“先生,區域已肅清,確認安全。”指揮官迎過來,標杆一般挺了下身子,大聲報告着。直升機巨大的噪音中,不這樣喊出來,哪怕面對面也聽不清對方在說些什麼。
“魏剛,告訴我現在是什麼情況。”黑西裝急切地問道。
“先生,叢林虎小隊報告,魚叉29墜落,原因不明。機身從中折斷,機頭部發生爆炸。包括機組人員在內的三人確認死亡……”
“他死了么?”黑西裝打斷了指揮官的報告。
“是的先生,雖然已經燒得面目全非,但通過牙齒記錄可以確認,代號‘土行孫’的目標死亡。”
“很好。”黑西裝長出了口氣,扯了扯領帶放緩語氣說道:“那意味着這個小偷沒有機會將東西轉移出去……先生們,我們的工作很簡單,用最短的時間找到箱子並把它帶回總部。當然……”他指了指遠處的飛機殘骸:“順便讓這東西徹底消失。”
“長官,空氣檢測完畢,未發現污染源。”黃油手在幾米開外大聲報告着。
“你確定?”沒等黃油手回答,黑西裝一把扯下臉上的透明面罩:“很好,戴着這玩意讓我很不爽……比避孕套還讓人不爽!”
身側的白大褂摘下面具,露出一張略有些邋遢的臉。他推了推佈滿了圓圈的眼鏡,刻板地說道:“實際上,RTA46號只能直接注射,我曾經做過實驗,它在紫外線下存活時間極短,大概還不到五分鐘。而且在氣溶膠里感染生物的幾率極低。”
“極低?有多低?”
“不到萬分之一。”白大褂嚴謹地回答道。
“謝謝你的回答博士。”黑西裝撇撇嘴:“但我可不想做那萬分之一的倒霉蛋。”從西裝的上衣口袋裏掏出黑墨鏡,架在鼻樑上,黑西裝嘟囔着抱怨道:“最近簡直糟透了……”
指揮官魏剛堅毅的臉上擠出一絲戲謔:“先生,還在為離婚的事兒頭疼?我是說你妻子……”
“別提那個婊子的名字。”黑西裝有些歇斯底里:“她居然連波波都要搶。”
“我從不知道您已經有孩子了。”
“不不不,魏剛。波波是條狗……是我從特區把波波抱回來的。那個婊子一直討厭波波把毛弄得到處都是,天知道她要波波做什麼。她一定是在報復!”黑西裝開始煩躁起來。
正這個時候,魏剛扶了扶耳朵,說道:“收到,叢林虎小隊收隊。”通過無線電發完指令,魏剛難得地幽默了起來:“先生,有一個好消息跟一個壞消息,您想先聽哪個?”
黑西裝明顯對大塊頭突然的幽默有些不適應,錯愕了一下,皺着眉頭說:“先說好消息吧。你知道,我可不想再被噩耗打擊了。”
“好消息是箱子找到了,就在距離殘骸不足二十米的沙丘上。”甚至都沒等黑西裝追問,魏剛把壞消息說了出來:“壞消息是箱子毀了。”
“自毀?”
“不,自毀裝置沒有發揮作用。我的人推測,土行孫一定在飛行途中打開了箱子,拆了自毀裝置里的炸藥。就在這個時候意外發生,飛機墜落,緊跟着又是爆炸。猛烈的撞擊觸發自毀系統,但之前目標已經拆除了炸藥,所以在第一時間發生了泄漏。”
“這算是邏輯推理么?”
“不——”魏剛否定了黑西裝的猜疑:“這是我的人檢查箱子內部情況后得出的結論。”
“非常好。”黑西裝張開雙臂來回揮舞着:“周末時間從舒適宜人的東南沿海飛到鳥不拉屎的沙漠,就是為了找回箱子裏的東西。現在,我們要找的東西,就在這兒。只不過它到處都是,啊哈,我該說些什麼?”
“事實上還有一件事。”魏剛繼續陳述着:“我們的直升機發現一公裡外有另一架直升機殘骸。野狼小隊剛剛確認,沒有倖存者。不過……唐平說附近似乎有人類足跡。”
“似乎?我不喜歡你這種不確定的語氣。”
“先生,這事兒沒法確定。您看,這裏剛剛下了一場大雨。所以只是疑似,沒準是路過的野獸什麼的。”
黑西裝沉默了一會兒,似乎在考慮着、權衡着。三十秒后他說:“博士,假如RTA46真的讓某個路過的倒霉蛋感染了……”
“那他只能祈禱了。”博士語速極快地說:“RTA46極其強大,會在最短的時間裏改變目標的線粒體。目標會持續發高燒,如果沒有及時醫治高燒會把他燒成一個白痴。就算得到醫治,也是暫時的抑制。沒有我們開發的藥物配合,目標的智力、情緒都會變得極其不穩定。不穩定的基因……”
“說結果,博士。”黑西裝不耐煩地打斷道。
“額……結果就是沒有針對性藥品,或者在第一周就死掉,或者一個月後變成一個白痴暴力狂。”
很顯然,黑西裝並不滿意這一結果。所以在他轉身上直升機之前留下了新的命令:“回收箱子,清理痕迹,包括那架倒霉蛋直升機。沒準魚叉就是被它撞下來的,說起來我們得感謝它。至於可能的倖存者……派一組專家來處理,詳細調查二十四小時內方圓五十公里內的一切可疑目標。我不喜歡脫離掌控,董事會的先生們更不喜歡,如果真有倖存者,並且RTA46沒有把他的腦子燒成漿糊……夥計們,你們絕對不會喜歡這一後果。”
……………………
與此同時,大貨車上的楊崢正劇烈的咳嗽着,一直咳到因為缺氧而面紅耳赤,他才停下來。半小時前咳嗽就開始了,同時開始發低燒,他覺着是因為淋了雨,所以有些着涼。但他現在完全沒有功夫去理會什麼勞什子的感冒、着涼,貨車司機與貨車收音機里傳來得信息讓楊崢整個人如遭雷擊,陷入巨大的震驚當中。
五分鐘前,碎嘴的貨車司機似乎嘮叨夠了,於是擰開了收音機。先是甜美的女生重複着那句‘這裏是內蒙公路之聲’,跟着一分鐘后的新聞里說:“二月十九日,內閣首輔,首相李鴻章表示近期會對澳洲共和國進行國事訪問……”
不滿十七歲的楊崢大概知道有李鴻章這麼個人,好像歷史上名聲不太好,但絕對不可能到現在還活蹦亂跳的。這也就罷了,大明……那是什麼?明朝不是被清朝所取代了么?
新聞似乎刺激到了貨車司機的敏感點,他開始滔滔不絕地噴吐着口水。
“你知道么小子,李鴻章就是個騙子!三十二年前這傢伙發起了反戰示威遊行,直接導致曾國藩內閣垮台。然後我們退出了戰爭不說,澳洲殖民地還獨立了!”
“三十二年前……那是……”楊崢小心地提了一嘴。然後一個荒謬的時間讓他整個人開始崩潰。
“沒錯,三十二年前,一八五八年,就是那年夏天李鴻章……”
貨車司機後面說什麼楊崢已經完全聽不進去了。三十二年前……一八五八年……也就是說,現在是他媽的一八九零年?究竟是我燒糊塗了還是面前這傢伙還有那個狗屁的大明公路之聲黑電台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