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下馬威之懲罰
大雨傾盆，雷電大作。
街道上空空蕩蕩，商戶都已閉門謝客，只有街角的怡花樓依然門戶大開，生意興隆。美貌女子站在門前迎來送往，伴隨着幾名恩客的插科打葷，引來數聲嬌笑，格外熱鬧。
在這一片喧囂中，一抹藍色身影靜靜地跪在怡花樓前，墨色長發凌亂地披散在背上，鬢角髮絲緊貼着臉頰，露出一張被雨水沖刷得略顯蒼白的素顏。
柳眉杏眼，雙瞳剪水，紅潤的唇瓣緊緊抿着，衣裳被大雨淋得透濕，裙角飄浮在污水裏，髒亂不堪，但她的背卻始終挺得筆直，透出一絲傲氣。雖不是傾城絕艷，但渾然天成的冷艷氣質竟比怡花樓頭牌都略勝一籌。
這樣一個女子跪在洛城最大的煙花之地怡花樓前，自然引起了無數人的好奇，指指點點，嘻笑調侃，聲聲不絕，她卻始終沉默着，對周邊發生的一切視若無睹，彷彿和雨水融為一體。
“喲，殷媽媽，你這姑娘越來越有意思了，竟然跪在雨里，是新來的么。”眾人循聲望去，卻看到肥腸大耳的顧員外正眯着眼睛色迷迷地看着那名女子。
殷媽媽神色微微一變，伸手來扯顧員外：“顧大爺，她不是怡花樓的姑娘，煙兒正等着您吶，來來來，樓上請。”
一把甩開她的手，顧員外眼睛都快眯成一條線了，興沖沖地朝門外走去：“既然不是，那就給我做妾吧！”
眾人憐憫地看向那女子，真是可憐，年紀輕輕的……
顧員外蹲下身仔細觀察一番，實在是心癢難耐，伸手探向她下顎：“嘿！長得還真水靈。”
他的手碰到女子的那一瞬，也不見女子有何動作，寒光一閃，顧員外感覺手心一陣劇痛，驚訝地瞪大眼睛望向自己的右手，卻見一個小孔從他掌心穿過，貫穿了整個手掌，微微一動都鑽心的疼，他忍不住哀嚎起來：“啊啊！”
他之前還立在兩旁的手下立刻沖了上來：“老爺。”
“給我上！把她綁回去，老子生吞活剝了她！”顧員外恨恨地揮手。
“且慢！”殷媽媽實在不想趟這趟混水，但一想到那人的交代……只能硬着頭皮拉住怒氣衝天的顧員外：“顧大爺，她不過一平民女子，不值得您費這麼大心思，煙兒已備了宴……”
“備什麼宴！”顧員外怒氣沖沖：“手都成這樣了，還怎麼抱美人！看什麼看，都給我上！拖回去拿木釘將她釘到木板上！”
“她是楚綺羅。”殷媽媽壓低聲音，希望他能適可而止，不要鬧到無法收場。
楚綺羅……顧員外一怔。
楚綺羅他是知道的，四國敬為神明的雲崖大師，座下只收了三弟子，其中之一便是楚家驕傲楚綺羅。眼下楚家已倒，家丁遣散，楚家上下盡數囚於京城大牢，這楚綺羅是如何躲過一劫？又如何會出現在這風塵之所？還跪在這傾盆大雨里？着實令人費解。
但憤怒高於理智，顧員外右手抽痛，咬牙一揮手：“楚綺羅又如何，照樣綁回去！”
殷媽媽見實在是勸不動，掃了眼樓上，風平lang靜……卻讓她更覺可怕，只能壓低聲音在顧員外耳邊低低地道：“她……是宸王爺看上的人，宸王爺此刻就在樓上。”
若說前者讓他有所顧忌，後者就讓他心顫膽寒了。宸王爺……他反手拉住殷媽媽的衣袖，急急說道：“可是三皇子，宸王爺？”
“這是自然，世間哪還尋得第二個宸王爺。”
顧員外眼睛往樓上一瞟，渾身冷汗涔涔，右手都不覺得疼了，再不敢提綁人的事，灰溜溜地跑了。
楚綺羅這時才抬起眸子，淡淡掃他背景一眼，唇角牽出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
周圍人不知發生何事，只知道方才氣焰囂張的顧員外忽然之間就焉了，難道這女子還挺有身份？看向楚綺羅的眼神里便帶了些許畏懼。
楚綺羅看到眾人的目光，自嘲地笑笑，就算這顧員外真害怕，恐怕也是怕宸王爺吧。
宸王爺——夜琅邪，人如其名，甚邪。
傳說他冰冷無情，行事詭譎，上一刻談笑風生，下一分便痛下殺手，從不按常理出牌……馳騁沙場從無敗績，無論是挑釁的夏國還是小打小鬧的離國，無不被他收拾得妥妥貼貼。尤其憎惡貪官污吏，這些年死在他手上的貪官數不盛數。
所以外界將他傳成了個冷麵閻王，世人對其除了敬佩便是畏懼，當然，後者居多。
頭頂垂下一片陰影，打斷了她的思緒，楚綺羅抬眸，看到宸王爺身邊的侍女曉尹撐着傘面無表情地看着她：“楚姑娘，王爺有請。”
終於等到了。楚綺羅壓抑着心底的激動，平靜地道：“王爺答應救我家人了嗎？”
曉尹飛快地掃她一眼：“無可奉告。”
楚綺羅感覺雙腿膝蓋以下都沒知覺了，身為醫者，她知道是跪了太久，已經麻了，如果貿然站起只怕會立刻跪倒在地，她兩手撐在身側，小動作地舒展着雙腿，等膝蓋血液流通，不再那麼酸痛后才慢慢站了起來。
跟在曉尹身後走進怡花樓，剛一進去，就發現眾人的眼光都凝聚在了自己身上，楚綺羅低頭一看，她渾身濕透，衣裳緊緊貼在身上，玲瓏身姿一覽無遺，她臉微微一紅，裝作不知情的樣子目不斜視地跟着走上二樓，只腳步稍微加快了些。
“爺。”輕叩兩聲：“楚姑娘到了。”
“進來。”一道低沉的男音，大約就是夜琅邪了。
曉尹往邊上一退，示意讓她自己推門進去，見她抬步，卻又低聲提醒道：“有姑娘在裏面……”
在青樓里，一男一女共處一室，還能做什麼……楚綺羅臉上血色褪盡，卻還是穩住情緒，感激地朝曉尹點點頭：“我知道了，多謝。”到了這一步，心情反而平靜下來，楚綺羅深吸一口氣，伸手推開門，慢慢走了進去。
空氣里有一股甜膩的香氣，似胭脂又像花香，一道紅木為骨的八扇圍屏將視線隔絕開來，綢緞為面，上面綉着白鶴高飛，意境甚是悠遠。
一移步，腳底傳來一陣濕稠，楚綺羅掃了眼腳下，水漬浸透地上氈子，暈開一大塊，再走這氈子就毀了，不由有些猶豫，剛想開口，聽到屏風後傳來一聲低喘，雖然有心理準備，但這一刻真的來臨她還是懵了，杏眼圓睜，不敢置信地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