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2章 衡陽會戰（四十三）
“你們不要勸了。”方先覺揮手說道：“我已經決定了，不到最後時刻絕不談投降事宜。誰要再提，軍法從事！”
“軍座？！”周慶祥有點激動地說道。
“你以為我不敢槍斃你？”方先覺拿起桌上的手槍指着周慶祥嚴厲地說道。葛先才忙奪下方先覺手中的槍。
“既然軍座已經做出了決定，我周某人又豈做出這惡人？周某願與軍座和在座諸位共赴國難！成就對國家忠誠之名！”周慶祥咬牙冷聲說道：“我周某又豈不知聲譽將因為此事而毀於一旦？！又豈不知犧牲弟兄也將因為我們的決定而英名盡失！”
“仇戰，我很想知道你下一步還有什麼算計！”方先覺盯着葛先才冷冷地說道。
“冥王沒有錯。”饒少偉說道：“事情走到這一步，都是必然的結果。而他只是提前計算清楚了這一切並做一些佈局。決定權仍然在軍座手中！
戰死沙場成就忠名，這是每一個將軍的心愿。我饒少偉也不例外！軍座決定率所有弟兄共赴國難，我饒少偉必不退縮！但……軍座也不能以此事來責怪冥王。
冥王戰功赫赫，但我軍戰史誰又會記上他們的名字？！在衡陽危難之時他率部挺身而出為國赴難，將來誰又會記得他……他們？！現在我們也不應該由他來承擔不應該讓他承擔的責任。軍座，不管你做出什麼決策，我饒少偉必服從命令。責任由我們共同承擔。”
“你們……還是在逼我呀！”方先覺長嘆一聲說道：“我是主將，我有逃脫不了的責任！不投降對不起活着的兄弟義之何在，投降對不起犧牲的兄弟。由你們來承擔這責任，我方先覺必背負懦夫之名，讓我如何自處？！還不如一死了之呀……”
葛先才不自主地忙握緊剛才從方先覺手中奪過來的槍，方先覺看了他一眼接著說道：“真要是一死了之，又在地下無顏見昔日的弟兄……想死都不行了！
我不怪仇戰，我只恨我自己無能擺脫現在的處境。我曾經想過很多，為什麼我們平時訓練的理念不象74軍，整個常德會戰一個師最後只有傷兵三百多人。也許我們不至於今天這樣被動？！
為什麼我不提前想到這一點……想到援軍會進攻無力……仇戰提醒過我，只是我沒有重視這一點，幻想着日軍在兩路夾擊之下會被我軍突破。而也沒有想到援軍在前期僅以牽制機動作戰為主，並沒有盡全力向我方馳援。
他們完全可以在前期打通通道，靜待我軍完成任務後接應我們出去。甚至可以提前進入衡陽配合我軍守城……”
“軍座，當時湘北潰敗，將軍和王耀武將軍也無法做出這樣的調整。”容有略輕嘆了一口氣說道：“在這一點上，冥王看得更加清楚。他趕赴衡陽與我們共同守城，做得仁至義盡了。”
“我就知道，不知仇戰給你們灌了什麼葯。我這個中將軍長還不如他一個上校在你們心中的位置。”方先覺看了一眼冥王派過來的警衛有點嫉妒地說道：“罷了，投不投降先不要說，先打好明天的戰鬥。
就算是要死，我也會等到主持投降事宜之後再死！這是我唯一的選擇，在這困局中能給自己做的唯一選擇！”
周慶祥四人低頭不語。方先覺的想法的確是他現在的最佳選擇，對活着的弟兄、死去的弟兄、國家都算有個交待，也可保自己的名譽不損。但投降之後又能由得了他嗎？！
“這樣吧，如果橫山勇拿弟兄們的生命來要挾，我們就投降。如果他不要挾，我們就拚死一戰！”方先覺含淚接著說道：“戰爭就這樣！
向委員長致電：敵人今晨由北門突入，城內已無可用之彈及可增之兵，危險萬分。生等只有以一死為國，來生再見！方先覺、周慶祥、葛先才、容有略、饒少偉、孫鳴玉同叩魚。”
……
“冥王，方軍長已經做出了決定，如果日軍以傷員和非戰鬥人員的生死要挾，他們就向日軍投降。若日軍不這麼做，第10軍將奮戰至最後一人。”通訊兵對仇戰說道：“另外，方軍長決定在完成投降事宜之後自殺謝罪！”
仇戰聽完之後低頭不語。方先覺最後還是選擇了同意投降。其最後決定自殺成仁，仇戰也明白他的苦衷。這樣的決策比與敵人拚死沙場更為壯烈！比張自忠將軍的決策更為艱難！結果並不會比張自忠將軍好。
這投降的污名將陪伴方先覺將軍一生，也許將來因為社會上的壓力讓他後悔。然而以眼前的局勢來看，這是他唯一的選擇！
可惜他不能在方先覺將軍自殺不成的情況之下用狙擊槍來替他決定生死，這樣反而會更陷他於不義，座實了他投降的負面影響。投降之後橫山勇不會給方先覺自殺的機會的。這麼重要的底牌他不會任由方先覺做選擇！不會給他機會！
活着，方先覺還能證明這僅僅是一次假投降，也可以通過與日軍談判來證明這一次是假投降。將來還可以親自向世人說明這一切。
仇戰又長嘆了一聲。此事是他促成，那麼他就有責任為此事負責。也讓方先覺將軍的付出有價值。那麼他就必須要保證第10軍投降將士的生命安全。特別是方先覺和四位師長的安全！
8月7日凌晨，日軍對衡陽城進行了長達兩個小時的炮擊。在巨大的爆炸聲中，整個衡陽城幾乎化為了瓦礫。炮擊之後藏身於掩體和地下工事中的第10軍弟兄和冥王弟兄出現在斷壁殘垣之中備戰。
日軍再一次發起了瘋狂的進攻，國民軍不停地被壓縮。戰鬥開始圍繞幾個野戰醫院展開。橫山勇想要控制這些籌碼，而老喜他們正利用這一點來與日軍糾纏。
南部被突破，西南部被突破。部隊被分割包圍各自為戰。一場場慘烈的戰鬥在上演着。指揮系統轉由仇戰來負責。被分割的部隊在冥王的指揮之下繼續頑強地抵抗日軍的進攻。雖然混亂但卻在有序地堅持着。
部隊通過地下通道向衡陽城四處機動殲敵，就算是日軍是人多勢眾，要想成建制地殲滅整支部隊明顯做不到。而密集地集結在一起的日軍不時受到數量眾多的手榴彈攻擊。
方先覺做得非常對的一件事情就是在戰前為第10軍爭取了數量不少的手榴彈，手榴彈對日軍造成的重大傷亡從戰役開始到現在的戰役即將結束。
下午，日軍憑藉著獨立第19旅團這支精銳部隊推進到了第10軍軍部外圍，距離軍部僅有數十米遠。但被豐都王和天齊王率領第10軍集結在軍部外圍的部隊阻住。
戰鬥轉而為野戰醫院的爭奪戰。面對無數的日軍仇戰不得不對冥王的部隊下達進入地下工事的命令。正如仇戰的計算，整個冥王的突擊部隊還剩下三百多人，特一團、特二團和楚江王幾乎是成建制的犧牲。
幾十個連隊，活下來的除狙擊手之外只有三百多人，在城內戰鬥的只有兩百餘人。還有兩百多傷員，四百多狙擊手含天齊王和豐都王，包括被謝德庚帶離的幾十號人。冥王只剩下不足一千人。
如果再有傷亡，將無法完成後續的任務。在這種情況之下冥王不得不由地面作戰轉為地下潛伏。這也是仇戰能盡的最後一點力氣。
失去了冥王的指揮，被打散的第10軍部隊也只能轉入地下結合地面抵抗，很快就退卻下來，野戰醫院頓時就被日軍重重包圍。
面對空然出現的日軍，不管是醫生還是護士，不管是輕傷員還是重傷員都抱團握住了手中的手榴彈。日軍指揮官忙讓日軍後撤，只對野戰醫院進行半包圍。然後派出漢奸來勸降，但這一切都沒有作用，這些弟兄手握着手榴彈視死如歸地看着鬼子。
“不要這樣……你們出來一個人，替我們給你們的方軍長送一封橫山勇司令官給方軍長的信。”漢奸見勸說無效日軍指揮官與之低語了幾句之後說道。
此時一個輕傷的弟兄站了出來，然後緩緩地走向日軍。這是冥王的弟兄，在此時第10軍的官兵肯定不會這麼做，而冥王的弟兄又是畢海航交待過的才會接下這個任務。
這名弟兄被押送到第10軍軍部前，然後在日軍的槍口之下帶着橫山勇的信走向軍部。信件被送到方先覺手裏，方先覺看完之後無力地坐了下來。
信件被傳閱下去。橫山勇的用語還算是客氣，但威脅之意卻非常明顯。若方先覺不同意投降，他們將一個野戰醫院一個野戰醫院地進行屠殺。
就在此時在軍部前日軍押上來一大批的傷員，也不知道他們是從哪搜尋過來的。方先覺走到窗戶前看着傷員後面的機槍緊握着雙手，手指都掐進了掌心的肉里。
“回復橫山勇：我部同意投降，但我有以下幾個條件。其一、停戰後不得侮辱和傷害放下武器的士兵。其二、為我方傷員進行必要的治療，扣押我們所有的將軍，換取殘餘弟兄的生命！否則血戰到底！”方先覺一字一句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