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斷魂玉
半個時辰后……
一隻白嫩的玉足踹向尚玉衡的胸口,反被他捏入掌心,哄道:“眉兒,別生氣了……”
“混蛋!滾開!”眉心氣得牙痒痒。是她先撩撥得不錯,可後來她實在痛得受不了,都哭着討饒了,這禽獸卻仍不依不饒的……討厭,太討厭了!
人面獸心,道貌岸然!
“眉兒……”尚玉衡的嗓音忽而低沉,“別鬧了,我……”
眉心低頭一看,糟糕,她忘了此刻自己不着片縷,猩紅的薄錦被半遮半掩,香艷旖旎,就連她自己看一眼都面紅耳赤。她又羞又怕,慌道:“你……你不許再胡來了!”
“好。”尚玉衡鬆開手,將受驚的小女人撈入懷中,輕嗅青絲,“我們睡吧。”
男人發出一輕滿足的喟嘆,便閉目睡去。
眉心轉過身,盯着近在咫尺的俊顏,恨恨磨牙,混蛋,自己快活了就想睡?她心下一轉,將兩人的髮絲捋到一處,指間翻轉,編成幾條滑稽的小辮子,賊賊笑了。
混蛋,這輩子都不會放過你。
不久后,尚玉衡睜開眼,望着懷中小女人甜美的睡顏,又看了看兩人緊緊交纏的長發,亮如星子的雙眸浮起一層淡淡的霧氣。他低頭輕吻着她的額頭,相擁睡去。
翌日清晨,眉心瞪着兩人交纏的髮絲,懊惱不已。完蛋了,居然解不開了!
她咬牙硬扯,痛得眼淚花花。
“喂,你怎麼還不去衙署?”眉心昨夜想出將兩人頭髮絞成一團的餿主意,就是想見尚玉衡第二天醒來,急着起身,又偏偏解不開的窘態。平日裏都是天不亮就不見人影,可這會兒太陽都曬屁股了,這混蛋居然一點都不着急?還咧嘴沖她笑,笑你個鬼啊!
“今日休沐,不用去的。”尚玉衡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
眉心無語望天,欲哭無淚。
吃早膳時,眉心腮幫子塞得鼓鼓的,像一隻餓瘋了的小兔子。
尚玉衡抬手替她拭去嘴角的渣子,含笑道:“不用急的,今兒我一天都沒事,陪你到京都四處逛逛……”
眉心氣呼呼摔下筷子,走人!
混蛋,逛什麼逛?她能不能走路都成問題了,好嗎?
尚玉衡拽住她的手,低低道:“走不動的話,我可以抱你……”
眉心的臉倏地紅了,嘴硬道:“不用了,我能走。”然後一手扶着細腰,一瘸一拐走開。該死的,書上寫的分明都是騙人的!什麼巫山*?腰酸腿麻渾身疼,哪都不舒服!
尚玉衡見眉心爬到榻上,撅嘴生悶氣,便蹲到旁邊,哄道:“乖,你再睡會兒,我去處理一些瑣事。等我回來,咱們再一起出去,好嗎?”
眉心憤憤扭過頭,不理這個混蛋!
尚玉衡俯身吻了一下她的額頭,轉身離開。吱呀門響,腳步聲漸行漸遠。眉心連忙坐起身,小心將窗子推,悄悄向外面看……
突然,窗子猛地被拉開!
驚叫聲中,眉心落入一個寬厚炙熱的懷抱,纏綿的吻鋪天蓋天而來……
眉心被親得心慌意亂,急道:“放開啦,會被人瞧見的……”
尚玉衡親了又親,才戀戀不捨放手,叮囑道:“乖乖等我回來。”
見尚玉衡真的走了,眉心的心陡然一空,莫名酸澀。她知道,尚玉衡是去浮雲堂同老夫人說送向晚出府的事兒。儘管她一再表示,自己不介意向晚留下,尚玉衡卻仍堅持必須把人弄出去。還一本正經教訓她太單純,不懂得世事險惡,人心叵測……
算了,隨他吧!
眉心躺在榻上發了一會兒呆,突然想到昨天被她失手打碎的玉佩,猛地一驚,連忙爬起來!
這塊螭龍雲紋玉佩據說是尚家祖傳的寶物,並不是常見的羊脂玉,或是翡翠碧玉,而是通體漆黑,極沉,握入掌心冰冷刺骨。上面刻着繁複的螭龍雲紋,顯得十分神秘。當年被她強搶過來,一直貼身帶着,小心呵護。前些日子和尚玉衡鬧僵了,才解下來的,誰想到竟摔壞了呢!
雖說眉心向來不信鬼神,可瞧着摔成兩截玉佩,她總有一種極不祥的預感……
聽說,金玉滿堂的玉匠手藝非凡,可以修補好嗎?
快晌午時,尚玉衡才回來,臉色……似乎不大好?
見着眉心,尚玉衡緊蹙的眉頭才舒展開來,歉意道:“等急吧?”
“嗯,有點無聊。”眉心撒嬌似的拉住尚玉衡的手臂,“不如我們去外面吃飯吧!”
尚玉衡唇角微彎,點頭:“好。”
眉心的打算,他們先去綠楊春吃午膳,再去天衣坊和金玉滿堂轉轉。她這個主子,來京都這麼久了,連自己的鋪子都沒看過也太不像話了。
柳映眉失蹤后,綠楊春新換了一位大掌柜。除了上次被毀壞的樓梯擴建重修,門庭也闊大不少。文昌街寸土寸金,擴一分都極為不易。魯俊達倒好,竟命人拆掉重金盤下的鋪子,挖出一隻大池子,池裏種滿荷花,池畔栽滿重重垂柳,搭配上小巧精緻的水榭亭台,令人恍如置身江南的小橋流水人家。
眉心原本罵魯俊達敗家,可親眼見凶,卻大讚老頭子有眼光。
因某種緣故,此次出門,她這個極怕熱的,也隨尚玉衡穿着束領交衽羅衫。兩人的衣服皆是眉心特意囑咐天衣坊做的,一色的青翠,清雅怡人,甫一下車,便吸引眾多目光。
青衣小倌殷勤引着兩人到綠揚春最好的雅間“如夢令”。
綠楊春的新菜都是眉心最愛吃的,拆燴鰱魚頭、扒燒整豬頭、蟹粉獅子頭、大煮乾絲……其中最新穎的三套鴨,是將菜鴿藏於野鴨腹中,再將野鴨藏於家鴨腹中,野鴨噴香,菜鴿細酥。十幾道菜肴,再加上千層油糕、雙麻酥餅、翡翠燒賣、蟹黃蒸餃、車螯燒賣等點心,擺得滿滿當當。
尚玉衡忍不住搖頭:“太多了,哪吃得完?”
眉心笑眯眯道:“怎麼,怕我把你吃窮了?”
尚玉衡失笑:“傻瓜……”
他知道,眉心雖什麼都沒問,心裏卻憂心得緊呢!
依着他的想法,女人乖乖呆到家裏,綉繡花,彈彈琴就好,外面的事兒自有男人頂着。不過眉心真想知道,他也不隱瞞。早上,他跟老夫人言明,向晚不能留在府上。明面上的理由是不能違背“尚家家規”,實際上,他還是懷疑向晚處心積慮混入尚府,怕是居心叵測。
雖然她口口聲聲稱自己什麼都不知道,可那種自小混跡風塵的女子,豈會真單純如白紙?
眉心咬着筷子,遲疑道:“玉郎,你覺得背後的指使的人,是誰?”
她想了一上午,只可能兩個人:江臨川或是陸怡君。
除了這兩個人,還有誰會這般無聊?
尚玉衡輕捏了一下她的鼻子,笑:“別胡思亂想,有我在呢,不用你操心。”其實他心中已有答案,只是這個答案太過驚駭,一旦戳破,恐怕被牽扯進來的……
眉心嘆氣,她也不想操心啊,可無論中兩人中的誰,都很頭疼啊!
“對了,向晚她……不會想不開吧?”
“沒事。”尚玉衡不以為意,“她就算不在乎自己的命,總要顧忌腹中的孩子。”
眉心愣了一下。她忽想到棲鳳宮中,陸怡君教小男娃寫字的情形。陸怡君望向小男娃的目光,是那般溫柔而專註,彷彿在她眼裏,只有眼前這個孩子……
不是陸怡君。
一定不是她!
眉心興奮不已,故作深沉分析一番,最後連自己都被自己感動到了。尚玉衡聽了之後,卻似一點都不吃驚,拿起一塊麻糕塞到眉心嘴裏,道:“好好吃飯!”
用完午膳,兩人先去天衣坊,眉心為她和尚玉衡悉心挑先布料,做了幾身夏衣。
最後趕往金玉滿堂。
魯俊達一早接到眉心的信兒,親自迎在門口。金玉滿堂處到文昌街東角,門面兒並不起眼,進門一間小屋子,擺着尋常可見的玉石飾品擺件。穿過垂花門,是一間大上數倍的大廳堂,裏面擺着的飾品擺件也明顯比外面精緻許多。再住里走,繞過一座假山,竟又是數間雅緻的小閣子。
山重水複,柳暗花明,眉心已不知兜兜轉轉穿過多少道門,才來到最後的小院裏。
小院中有一株數百年的銀杏樹,下有青衣小廝掃茗煮茶。
魯俊達盛情邀尚玉衡品茗對弈,眉心蹲在一旁托腮看了片刻,便嚷着無聊。魯俊達被吵得心煩,便喚來一位女管事,帶着眉心去挑選最新的玉石飾品。
其實眉心哪有心情挑什麼飾品?她讓魯俊達纏住尚玉衡,好趁機去找金玉滿堂的大師傅,看能不能修補好被打碎的玉佩。
聽說那位玉器大師,姓丁名琢,祖上數輩都是做玉的,宮中的玉石珍寶有半數出自丁氏族人之手。可惜到丁琢這一代,子嗣零落,竟後繼乏人,這才淪落到金玉滿堂做了玉匠師傅。
見到丁大師真人後,眉心大失所望,這老頭也太……太老了吧?
鬚髮灰白,形容枯槁,瘦得跟枯樹皮似的不說,兩目渾濁,走路都哆嗦,能補玉嗎?
眉心極不情願地將碎玉遞到老頭子跟前,來都來了,就碰碰運氣吧!
誰料丁大師見着眉心掌心的螭龍雲紋玉佩,耷拉無神的眼睛猛地睜開,一把奪過碎玉,恨不得貼到臉上!眉心嚇壞了,以為這老頭瘋了,正要把玉佩奪回來,這老頭竟“撲通”一聲跪下了!
“冤孽啊……冤孽……”乾枯的老者從喉嚨深處發出的陣陣嘶啞吼聲,“終於讓我找到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