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小城遊走

第十一章 小城遊走

政辦主任在呂沙洲到區上上班的時候,對他很客氣,他說區里馬上就要召開人代會,區里決定成立大會秘書組,聽說區上剛來個筆杆子,要求呂沙洲參加秘書組。說罷從抽屜里拿出一隻新鋼筆,說是秘書組成員每人一支。那種被人一視同仁的歸屬感又一次升騰在呂沙洲的心裏,平等的滋味真好!秘書組最重要的工作是起草政府工作報告。區長為此專門召集秘書組成員開會,詢問由誰來擔任主筆。主任說小呂是咱區有名的筆杆子,我們初步研究由他來擔任。區長說好啊,年輕人多鍛煉鍛煉有好處。接着區長就讓呂沙洲和主任一起到他辦公室去,關上房門談他對工作報告的總體思路。呂沙洲心裏油然升起一股被重用被信任的情緒。坐在區長的辦公室,聽區長專門對他侃侃而談,這在兩年多以前就是見一下區長的面對呂沙洲來說也是天方夜譚,別說讓區長這樣認真、專心、謙虛地和他談話了。談話整整進行了一上午,區長電話也不接,敲門也不開,其重視程度不言而喻。快下班的時候,區長結束了他的談話,謙虛地對呂沙洲說:“小呂呵,我說了一上午,東扯葫蘆西扯瓢,沒有邏輯沒有章法,就靠你這大手筆給我撐腰了。前天縣委宣傳部的玄部長見我還說起過你,說桃花鄉有一個姓呂的年輕人很有才華,就是身份沒有解決不好用,很可惜的。我告訴他小呂現在到區上來了,他還說我慧眼識才呢。”說罷又轉身對主任說:“給小呂安排一個住處,在你們那大辦公室是不能寫材料的。這幾天小呂要加幾個班,傍晚派個車把他的行李拉來,要準備在這裏安營紮寨辛苦幾天。”呂沙洲對他說“安營紮寨”幾個字很敏感,這說明區里接納了他,重視他的自身價值,準備長期使用他。主任向區長請示說:“是不是在區招待所給他安排一個單間,讓他在那裏寫材料?”區長很滿意,點頭表示認可。呂沙洲覺得這樣安排還是沒有把他當區里自己的人,區里家不在縣城的人或剛分配來的年輕人都在後院宿舍安排一間房子,而他卻要到招待所去,也就是說等到人代會結束了,他還要搬出去捲鋪蓋滾蛋,這是一個臨時性的安排。他心裏想我要抓住這個機會,粘住他們,就對區長請求說:“招待所里人來人往,吵吵嚷嚷,很不安靜,讓人難以靜下心來。您看能不能在區里安排一間小屋,哪怕能鋪開一張床也行。”區長沉吟了片刻,用徵詢的目光看了一下主任,問:“你看呢?”主任同樣沉吟了片刻,也用徵詢的目光看看區長,又看看呂沙洲說:“小呂你出去一下!”呂沙洲來到辦公室,裏面已空無一人,大家可能都回家了。獨坐在辦公桌前,他有一種天涯漂泊的孤獨感。在這裏他舉目無親,一個農民,一個生活在社會最下層的末等農民,來到縣城這個花花世界,那裏有他安睡的港灣?

主任好長時間才回到辦公室,他見呂沙洲還坐在這裏,就驚訝地問:“你怎麼不去吃飯?”呂沙洲一笑說不餓,一會兒到街上隨便吃點就行了。他拍了一下額頭,抱歉地說:“怪我沒給你說清楚。大會安排了飯,就在後院食堂里,你隨便去吃。他們可能不認識你,你說我姓呂就行了,我都安排過了。”他見呂沙洲遲疑不決,又說:“不然我和你一起去。”吃飯的時候呂沙洲問他:“我住宿的事說好了嗎?”他說:“是這樣,區里是還有幾間閑房子,但是有幾個副區長、副書記的家眷要來,大家都盯着那幾間房子,給誰不給誰都不好。你要是正式分來的在編人員什麼都好說,我巴望着多來幾個在編人員,把那幾間房子都分給他們做單身宿舍,省得幾個副頭天天找我的麻煩。可是你沒有編製,我要分給你住,他們會說堂堂區領導連個臨時人員都不如,我不好向他們交待。宿舍樓的東邊有一間小屋,是黨政辦存放雜物的,你暫且在那裏住一段時間,區里以後如果再蓋宿舍,我一定給你留一間。區長說了,讓我找幾個建築工人把房子給你打掃乾淨,刷上塗料,住一個人是沒有問題的。”呂沙洲聽了他的話,哪種異類的感覺又浮上心頭。他表示了應該有的感謝,就不再說話,埋頭吃飯。主任說:“你下午先去拉行李,等你把行李帶來屋子就給你收拾好了,我再給你買張新床,我房裏還有一張辦公桌,你抬過去好寫東西。”

區裏的小車把呂沙洲送到家裏,桃花庄人的吃驚和納悶自不待言。他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這個在桃花庄普遍被人瞧不起的癟三,到底在這麼短的時間裏做了什麼官,竟三番五次地有小轎車送他回家?呂沙洲在感覺到揚眉吐氣的同時,心裏有一種深深地恐懼。一旦他們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知道他不過是一個什麼都不是的臨時工,他們將會拿什麼樣的眼光看待呂沙洲?

住在那間小屋裏,面對着刷得雪白的牆壁他告誡自己,我的工資在水產局,這裏不是我安身立命的地方,幫區里做事不能耽誤我的本職工作。他向朴區長回報工作設想,請他是否可以派一個人陪同到各鄉熟悉一下領導,以便開展工作。他很贊成呂沙洲的設想和熱情,但他說區裏的人手很緊張,你自己就可以去。年輕人嘛,不要怕困難,鍛煉鍛煉有好處。呂沙洲沒辦法,就請主任給開一張介紹信。拿着這張介紹信,他騎着自行車跑遍全區的6個鄉鎮180個行政村,徹底摸清了全區的漁業情況。主任見他每天早出晚歸,沒見坐下來寫東西,就問政府工作報告寫得怎麼樣了。呂沙洲從小屋裏拿出厚厚一疊材料交給他,請他斧正。他拿着材料直咂嘴,說小呂你就象變戲法一樣,你天天下鄉沒見你寫就成了,真是大手筆!接着就告訴他今天別下鄉,桃花鄉的水書記今天請咱們秘書組的同志吃飯,缺席了不好。

吃飯的地方很隱蔽,拐玩磨角半天才找着。呂沙洲到的時候,大家都到齊了。主任和水靈坐上席,給呂沙洲在下手留了一個凳子。主任說知道這個地方不好找,本該和你一起來,但一起出去吃飯影響不好,所以大家都是單獨行動。人都到齊了,水靈打開酒瓶喜笑顏開地說:“今天在座的都是領導,我先倒三圈。”大家都說哪裏哪裏,水書記是領導又是我們的老大姐,倒多少酒我們喝就是了。水靈倒酒很順利,大家沒有打官司的。輪到呂沙洲時,酒倒得特別多,她說小呂和我是老同事了,還是半個老鄉,今天就多喝點。呂沙洲心裏酸酸的不是滋味,沒說話就把酒喝光了。一桌人都喝彩,說他好酒量。酒過三巡,水靈說我就倒這三圈酒,最後我喝個滿的。說過倒了滿滿一茶杯酒,一飲而盡。呂沙洲心裏讚歎:真是女中豪傑!主任接過酒瓶,先給呂沙洲倒了一杯酒說是借花獻佛,算是給他接風了。接着又到兩杯,在呂沙洲和水靈面前各放一杯,教導他說:“小呂,水書記是你的父母官,將來又是區領導,大家都在一個鍋里摸勺子,你敬水書記一杯。”呂沙洲還沒說話,水靈就接過來說:“話不能這樣說,小呂到了區里就是我的領導,還是我敬小呂一杯。”呂沙洲慌忙站起來端起酒杯伸到桌子中間,水靈也站起來用酒杯和他很響地碰了一下,說了一句感情深一口悶,把一杯酒倒進嘴裏。主任說水書記真是巾幗鬚眉,海量海量。水靈放下杯子坐下后說:“小呂,你將來在區里工作,各方面都要主任和同志們幫忙,你得敬主任和大家一杯。”呂沙洲於是就站起來分別和主任及大家各碰了一杯。連續幾杯酒下去,呂沙洲有些暈,其他人也都有些酒意。主任說:“水書記的工作能力我不說大家都知道,這次參加副區長選舉肯定有把握。我們秘書組接觸代表的機會比較多,有得天獨厚的條件,要多替水書記做工作。我在這裏向大家透個底,她是縣委、區委定過的副區長,差額選舉不會把她選掉。飯後水書記還有別的表示,以後我們跟着水區長干,她會照顧我們的。”水靈接著說:“我這個人最講感情,不是個忘恩負義的人。古人說,受人點滴之恩必當湧泉相報。這個大家請放心!”呂沙洲坐在桌前,心裏翻江倒海。水靈和他斷絕關係原來是怕他們的關係影響她進步,這事呂沙洲以前一點也不知道。愛情啊,究竟是一個什麼東西?他不知道一桌人究竟喝了多少酒,反正大家都醉眼惺忪。水靈最後每人給了兩條高檔煙,用黑膠袋裝着。主任說讓水區長先走,然後大家每隔幾分鐘出去一個。於是,有騎摩托車的、有騎自行車的,紛紛作鳥獸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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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場金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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